道路在低矮的山脊间蜿蜒,一座接一座的小山连成一片,让人很难看出哪里是这片巨大山脉的起点。一段陡峭的下坡路后,眼前突然出现一座略显凄清而简陋的小村庄,但村庄的自然环境却极美:周围是一圈美丽的小山,山上覆盖着浓密的植被;拉卡尔湖坐落在山间,湖的形状像一条舌头,长35公里,宽500米;湖水呈深蓝色,与湖水相连的小山坡则是黄绿色。村民们克服了一切气候和交通上的困难,将村庄沿湖而建。有一天这个地方被世人所发现并从此成为了一个旅游景点,小村庄便也靠着旅游业重新焕发青春。
我们与公共卫生局进行争论,想在村里建一个医疗站,但却以失败告终,不过他们告诉我们可以在国家公园的下属机构进行类似尝试。巧的是该机构的主管刚好路过此地,于是他立刻安排我们在这个机构的杂物室过夜。晚上守夜人来了,他很胖,足足有140公斤,脸上饱经风霜。他非常和蔼,允许我们在他的小房间里做饭。晚上我们睡在杂物室里堆积的稻草中间,感觉特别暖和,得以一夜安眠。要知道在这么冷的地区过夜,保暖是重中之重。
我们买了点儿烤牛肉,然后骑着摩托沿湖巡逻。路上我们看见一些参天大树,它们投下巨大的阴影。我们计划等旅行结束后回到这里,在这些树下建一座实验室,因为这片处子之地还未曾被人类文明所侵占。我们想象着实验室的落地窗伸出湖面,想象冬天的皑皑白雪,想象我们乘着直升机在湖两端穿梭,坐着小船去垂钓,在未经开发的群山里郊游。
后来还有许多美好的地方让我们产生过定居下来的念头,但除了这里,只有亚马逊丛林是同样强烈地撞击过我们的心房、唤醒过我们内心最真实自我的地方。现在我明白了,我的命运——或者应该说我们的命运,因为阿尔贝托在这一点上跟我是一致的——在于远行,而事实也不断印证这一带有宿命论的观点。尽管如此,我还是常常会怀念我国南部那些美妙的地区。也许某一天,当我已厌倦了环游世界时,我会回到阿根廷的这片土地上定居下来。或者即便不把它作为我最后的家,也至少可以当作一个中转站,随时准备从这里再次上路。不管怎样,我一定会再次踏足这片依山傍水的宝地,并在这儿安心住上一段时间。
天色变暗时我们开始往回赶,回到住处后惊喜地发现守夜人佩德罗·奥依阿特先生准备了香喷喷的烤肉来犒劳我们。为了报答他的盛情邀约,我俩去买了些葡萄酒。我们像狮子一样大口吃肉,开怀畅饮。我俩一边狼吞虎咽地嚼着肉,一边大声称赞佩德罗先生烤肉的好手艺。他告诉我们下周当地要举办一场汽车拉力赛,有人请他周日去给赛车手们烤肉,他还需要两名助手,问我们是否愿意同去:
“他们可能不会给你俩付工钱,但工作结束之后你俩可以随心所欲地吃烤肉。”
我们非常喜欢这个建议,于是欣然接受担任这位“阿根廷南部烤肉老爹”的一号和二号助理。
星期天的早晨由涂抹圣油拉开序幕,六点钟我们准时开始工作。我们俩负责把木柴搬到卡车上运去烤肉的地方,一直忙活到十一点。当听到收工的信号时,所有人立刻像饿狼般扑到了美味的烤肋排上。
我们的主管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我每次跟她讲话时都恭恭敬敬地加上“女士”这一称谓,直到一位食客告诉我:
“嘿伙计,你别再烦本冬先生了,小心他发火啊。”
“谁是本冬先生啊?”我边问边用手指指点点。答案是:本冬先生就是我一直称作“女士”的那位朋友。我一时之间有些尴尬,还好这样的状态只持续了一小会。烤肉像往常一样有剩余,于是我俩又可以尽情发挥我们的骆驼属性了。
另外我们还有一个周密的计划。我浮夸地表演出不胜酒力的醉态,摇摇晃晃地走到小溪边装出要呕吐的样子,同时在我的皮夹克里藏着一瓶红酒。我装作吐了五次,一共带走了五升红酒。我把它们藏在一丛柳树下,浸在溪水里冰着。活动结束时我们得把东西搬到卡车上运回村子,我继续认真扮演我的角色。我故意慢吞吞地干活,还跟本冬先生大吵了一架,最后我索性躺在草地上,装出没法动弹的样子。我的好朋友阿尔贝托替我向主管道歉,并且让卡车先走,说他可以留下来照顾我。当听到发动机的声音消失在远方时,我们立刻像小马驹一样奔向我们的“赃物”,要知道这些红酒可是能在好几天内大大改善我们的伙食啊!阿尔贝托率先到达,他扑在柳树上,可是接下来他的脸变得像喜剧电影里的人物:红酒全部不翼而飞了!看来我的浮夸演技没能骗过大家,或者是我偷拿红酒时被人发现了,总之我们又变得一无所有了。我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我装醉时大家的笑容,想试着回忆有没有谁在那时就表现出了洞晓一切的神情,可惜徒劳无果。我们把人家送的一点面包、奶酪和几公斤准备晚上吃的烤肉打包,步行走回村子。我们酒足饭饱,但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不光是因为那些消失的红酒,更是因为被别人给无情嘲讽了。哎,无语!
第二天早上很冷,还下着雨,我们猜比赛肯定不会如期举行了,所以打算等雨停了就去湖边烤肉,结果正在这时听到扬声器里通知说比赛不会取消。我俩作为“烤肉师傅”得以免费入场观看这场非常精彩的国家级汽车比赛。
我们准备再过两天就重新上路。有一天我俩一边在我们住的小茅屋前喝着马黛茶一边讨论旅行路线时,从一辆吉普车上下来了几个人,他们竟然是阿尔贝托的朋友,从遥远而神秘的康塞普西翁德尔蒂奥镇而来。阿尔贝托和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之后我们一起去喝酒庆祝这难得的相遇。
阿尔贝托的朋友们邀请我俩去他们工作的胡宁德洛斯安第斯镇拜访他们,我们把多余的行李留在国家公园的那间小茅屋里,轻装上路,欣然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