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交战,不杀使臣,这已经是默认的规矩,更别说现在兀羌与大商之间还算太平,若是他此时杀了这个人,解了一时之恨,恐怕也得给别家带来灭顶之灾,这口气他还是得往下咽,黄介就是掐准了这一点,才让向年把人带来的吧。
对于昨天的事,他不记恨才怪。
硬是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说,“不知道公子想怎么样呢?”
颜漠轨退了两步,视线在周围绕了两圈儿,像是在找这里有什么他能要的似的,这时他看到不远处一粉影飘过,他的眼睛突然一弯。
别仲书以为他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就说,“如果公子喜欢,我晚上将人给你送过去。”
颜漠轨露出满意的笑容,“好,别候爷就是爽快,连自己的孙子都舍了,还怕不成大事吗?”
突然,四周一片寂静,就连向年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好像并不觉得这样很变态,还一副很无辜的表情看着所有人,“你们这是怎么了?”
然后又对身后的海子说,“海子,去把那孩子领过来吧,就说他爷爷把他送本我啦,咱们回家好好玩吧。”
海子面无表情地撇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就朝着刚才那个粉影的方向走去,还没等海子走过去,就有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哭着跑了出来,“爹爹,爹爹,不要把我送给别人,不要……”
很明显,孩子听到刚才的对话了,他现在是非常地后悔让丫头带自己出来看热闹啊。
“咦?这是候爷的儿子啊?我还以为是您的长孙呢,是长公主的儿子呢,既然是您的儿子,玩的价值好像就少了一些,不过将就一下也可以啦。”
这回他算是彻底把别仲书给惹毛了,他大吼了一声,“你别得寸进尺,简直是欺人太甚,此事我定然禀告皇上。”
“好啊,正好我也想和皇上谈谈,谈谈这京城治安的问题,怎么我这个外国使节一来就先被围攻呢。”
别仲书这时冷笑一声,“本候给你面子叫你一声使臣,你别真把自己当一回事,皇上只是让丞相接待你,甚至连迎接使臣的仪仗都未用,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大国使节呢?说白了,你们兀羌也不过是到我们大商来讨些好处的乞丐罢了。”
向年听到这话时脸色微变,他看向颜漠轨,这话若是让一般人听了肯定得火冒三丈,可他偏看颜漠轨笑得十分开心,还拍拍手,“候爷还真说对了,我这次就是打着使节的名义来占便宜的,不过你这话听起来还是颇有意思,你们的丞相大人力邀兀羌国主派人过来,虽然这次会面不是正式的会面,但好歹两国国君也已经就这件事点了头,可这话听起来倒像是丞相大人和兀羌一起合谋要才真正什么似的,因为我现在就住在丞相府啊。”
黄介成功被拉入坑,向年觉得自己很头疼,这个使臣真的太不按牌理出牌了,他行事的风格简直是天马行空。
别仲书嘴都气歪了,本来昨天晚上别家就已经被“鸡犬不留”了,今天居然又来了一个光明正大找茬的,看着满院的鸡毛,他瞬间有种把颜漠轨身上的毛全拔光的冲动。
还好,他还有理智在,深吸了好几口气,他咬着牙说道,“丞相自然会明白我没有这个意思。”
“好吧,丞相大人明白,可本使不明白啊,既然别候想要道歉,却不甚有诚意啊。”说着,他的目光又别有深意地朝着别家三子投去,气得别仲书差点直接一脚把他给踹了。
向年一时间也拿捏不准他到底是故意气别仲书,还是真的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所以,他便选择在一旁沉默,这时别仲书突然看向他,“向大人,今天来到底是所为何事?若是没有什么重要之事,本候还有事情有要处理,恕不送客了。”
不等向年说话,颜漠轨便说,“咦?刚才不是说了吗,本使是来要压惊费了,莫不是候年纪大了,这么快就忘了?”
“黄金和小童明天自然会给你送去。来人,送客!”
说完,转身就走,他怕再呆下去,真的会被颜漠轨给气死,而颜漠轨却没有想要轻易地放过他,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候爷,别忘了你家的小少爷啊,他最对我口味儿了。”
别仲书的肩膀一斜,差点摔倒在地,他没有回头,只是狠狠地握紧了拳头,这场闷亏他明白自己吃定了,虽然皇帝没有按来使礼节来迎接,但他的到来确实是皇帝允许的,兀羌与大商之间本就不和平,若是因为他而起战争,最讨厌战争的皇帝肯定得把全部罪名最在他的身上。
所以,这口气他是吞也吞,不吞也得吞,此时他甚至是有些怪儿子的,若不是他对于杀阴雪峰的执念,便不会有今天之事,可他却完全没有想过,这件事也是自己首肯的。
最后一句喊完了,颜漠轨觉得特别放松,他回头看看地上的一片乌龟,却刚好看到被他吓得转头就跑的小男孩儿,可他看了也没看一眼,就盯着地上的乌龟一副品评的语气说道,“这画功,我三岁的时候都比他画得好,要是我画的话,肯定要比他好许多,海子,要不你给我找支笔来,我在这些乌龟旁画一只,肯定把这人画的比下去。”
向年嘴角一抽,赶紧上前劝去,“颜先生,既然咱们已经报仇了,就先这样吧,嗯,闹得这么僵,对丞相不太女孩……”
他怕自己不够份量,直接抬出黄介,可是黄介在颜漠轨眼里算什么呢?
“没关系,如果丞相大人觉得这样不好,我到他家画也行的。”
“……”向年闭嘴,他觉得可以理解别仲书的心情了。
海子当然没给他找笔去,他只是看着远方的一点上,然后颜漠轨也朝着那边看了一眼,突然他就没有了画乌龟的想法,似乎变得非常着急离开。
在临走之前,他对别家的管家说道,“千万不要让你们候爷忘了哦,得把小少爷送去哦。”
管家低着头,做出了送客的动作,愣是没敢发出一点声音。
出了别家的大门,向年只是一个回头的瞬间,颜漠轨与海子便已经消失,他在人家大门口呆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赶紧离开了,他得回去向岳父大人汇报一下今天早晨的事情。
阴雪澜坐在屋顶,盯着蓝天白云,她看起来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可是只有了解她的人才明白,她那是在放空,估计现在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后面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走到了她的身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另一个就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或者说那是另一幢房顶。
“你在等天上的神仙下凡吗?”颜漠轨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了来,阴雪澜的肩膀微微动了一下,然后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地转过头来,“你觉得天上有神仙?”
“是你们大商国人觉得的啊。”他笑着,不客气地坐到她的身边,他们现在面临的方向正好是别家的方向,远远看去,还能看到满天飞的鸡鸭鹅毛的。
“没想到你住的地方和别家还挺近的,他家今天可真热闹。”
阴雪澜怔怔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朝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然后她问了一句,“他家怎么了?”
“你不知道?”
“不知道。”阴雪澜摇头,他只知道卓类带着乐春儿去找茬,至于做什么,她还真没仔细问。
“他家除了人以外的活物全被毒死拔毛,据说连蚂蚁洞都没有放过。”
“真的?”阴雪澜的眼睛慢慢睁开,唇角一点点画出弧度,她笑了起来,侧面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这让颜漠轨想到了他家乡那边所信奉的神明,虽然他没有信仰,可是他家乡的人民是有的,而他们信仰的神明叫做神女。
他最喜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而亵渎神,便是没有人敢做的事,所以他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就说,“当你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会觉得你是个女人,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让我想要一亲芳泽的女人。”
阴雪澜慢慢地又眯起了眼睛,波澜不惊地说道,“听到你这样说,就算我是女人,我也不敢承认了。”
“其实男人也挺不是不可以。”他笑道。
阴雪澜转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道,“可惜你没有让人一亲芳泽的想法,等你哪天有了让我一亲芳的魅力再说吧,颜公子。”
“这可怎么办,你做事的风格简直太对我的味儿了,那一地的鸡毛足以安慰我昨天晚上受惊的心,你说我得怎么才有魅力让你一亲芳泽呢?”
阴雪澜微微地睁开眼睛,仔细地看了他一会儿,他一直强调一亲芳泽的问题,难道他——
然后她说,“是我们家卓类的想法,是他对你的味儿,你还是找他吧,不过我想你可能不太对他的味儿,他喜欢丰胸细腰的大姐姐,估计你只能找别家的二少爷了。”
海子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他这人虽然不太爱说话,脸上的表情也少,但眼中此时也已经明显表现出对两人对话的无语了。
“你既然身为兀羌使臣,当初进城的时候,为什么不是以使臣的礼节迎接你?莫不是你兀羌的国王和黄介有什么勾当吧?”
阴雪澜直接了当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