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雪澜问的直接是因为知道颜漠轨根本不会实话实说,所以用不着拐弯抹角,可她没想到的是颜漠轨居然就那么无所忌弹地说。
“因为兀羌新上任的大汗得了一副名画,他想借此画献给大商帝,以谋他在兀羌地位的稳定性……表面上是这样的。”
“还有内情?”阴雪澜随意的问了一句。
“是啊。”
“那能告诉我吗?”
“可以啊,你信吗?”
“你敢说,我为什么不敢信啊?反正信与不信对我的损失都不大。”
“也是。其实是新任大汗认为他的兄长和黄介有勾节,他想来让我帮他查一下,如果证明了,他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杀了他的兄长,毕竟里通外国这罪不管在哪个政权下都是死罪嘛。”
阴雪澜这时又睁开了一点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笑了笑说,“这个答案听起来好像是真的。”
“本来就是真的啊。”
“我以后有秘密,肯定不会让你知道,你这人的嘴就像是妓女的腿一样,随时都可以张啊。”
阴雪澜以为他会不悦,她也在等着他变脸,因为这人从开始就是这副让人看不透的笑脸,做些着让人摸不透的事情,她非常想看看他生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可偏偏人家不生气,还一脸委屈地看着她,一副怨妇控诉的表情,“人家就只对你这样,你还这样说人家,人家不要活了啦。”
阴雪澜嘴角一抽,然后她看到了站在另外屋顶上的海子正不忍直视地默默地转开了头。
现在她可以肯定,这人肯定就是个疯子,一个做事说话从来不按牌理来的疯子。
怎么对付一个疯子?那就是比他还疯呗。
于是,阴雪澜抬起头,以一只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微微眯着的眼睛带着一种水雾般的朦胧,她的脸贴近他几分,刻意压沉了嗓子说道,“宝贝儿,先别急着死啊,让我享受一番再去死也不迟啊。”
颜漠轨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非常配合地凑近阴雪澜的脸,“好啊,那我为公子宽衣?”
说着,他的手落在了阴雪澜的肩膀上,因为离得近,阴雪澜将他的眼睛看得很清楚,那就像是一汪不见底的碧潭,而自己就飘浮其上,好像随时都能被这水淹没一般。
这一战,阴雪澜败,她撤回了自己的手,退到了一边,而颜漠轨在盯着她看的时候,眼底好像有什么闪过,随即他的笑容别有意味儿地加深了——
阴雪澜不再搭理颜漠轨,她手支着下巴开始看着蓝天发呆,看着看着就昏昏欲睡了起来,直到阴光在下面喊了她一句,“少爷,该用早膳了。”
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到颜漠轨居然还在旁边,不由愣了一下,“你还没走?”
“是啊,因为我也没吃早餐啊。”颜漠轨笑着看了一眼站在屋下的阴光,老头子看起来老得好像都走不动路了,可是那双眼睛却是格外的亮。
“这丞相大人可真小气,早饭都不给客人吃啊。”阴雪澜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并没有要邀请的意思。
可她还是小看了颜漠轨的脸皮,他跟着她一起站了起来,“没关系,阴少爷大方就行。”
阴雪澜眯着眼扫了他一下,然后对阴光说道,“阴伯,多准备两副碗筷。”
阴光微微低了一下头,转身走了,只不过在转身的时候,他又回头往上看了一眼,视线指在颜漠轨的脸上,后者回了他一个十分明快的微笑,乍一看,这人竟会给人一种阳光而又谦和的感觉。
吃早饭的时候,餐桌上突然多了两个人,乐春儿没反应,就像是没看到,卓类则像是看到了两只猩猩,对着两人一顿好奇地观,特别是海子,他对于海子似乎有非常大的兴趣,在吃了两口饭之后,终于忍不住说道,“嗨,一会儿和吃完咱俩打一场呗。”
海子低头吃菜,没搭理他。
卓类还不放弃,正想跳蹲到椅子上,坐在他旁边的阴雪澜一脚踢开他的椅子,害他差点坐到地上,他看阴雪澜,“小少爷,想你谋杀保镖啊?”
“杀你还用谋吗?我三个月就给你薪奉,我看你怎么饿死。给我老实点,再给我丢人,我就罚半年的薪奉。”阴雪澜吃菜的动作都没有停,就慢修悠悠,懒散散地说着。
卓类的娃娃脸在一瞬间变得扭曲,然后一副要扑到阴雪澜身上吃了她的样子,但也只是做做,伸脚一勾椅子腿,椅子归位,他坐了回去,然后感叹,“五斗米折断硬汉的腰啊。”
这时海子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表情看起来没变,但是从眼神中似乎可以看出,他在努力寻找卓类口中的那个硬汉在哪里。
这时,颜漠轨突然冒出来一句,“阴兄,我给你的药膏你没用?”
阴雪澜拿着筷子抚了一下脸,“哦,那天晚上太刺激,忘了。”
“那阴兄可要记得尽快用,这脸如此的细致,若是留下个伤痕就可惜了。”他的眼神瞬间化为实质,在阴雪澜的脸上扫过,阴雪澜掀了掀眼皮,看了他一眼,而后勾了色嘴角,“多谢。”
阴光这时看向颜漠轨,他都快要被皱纹包起来的眼睛此时精光四射,似乎在警告些什么。
颜漠轨似乎并没有看到,他继续道,“我猜阴兄的家乡定是一个山水明媚的好地方。”
“哦?何以见得?”阴雪澜漫不经心地问道。
“山水秀美之处才会出阴兄这等精致之人啊。”他歪着头看着阴雪澜,似乎在等她的反应。
而阴雪澜则认同地点点头,“的确,所以我想颜兄的家乡肯定是个更美的地方,毕竟我走遍了大半个大商国,也没见过颜兄这等的美人。”
颜漠轨愣了一会儿,随即爆出大笑之声,“哈哈哈哈……”
阴雪澜对他的笑没有啥反应,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离远点,别把口水喷我碗里。”
随后,就听到了卓类也跟着大笑起来,“哈哈哈,你家少爷最讨厌别人吃饭的时候喷口水了,你快看你的口水有喷出来没啊,要不然下一秒肯定会被踢飞。”
然后——
飞的不是颜漠轨,而是他自己,阴雪澜毫不客气地踢了他的椅子,要不是他反应快,飞出去,肯定又坐地上了。
可是下一秒,他又跳了回来,坐好,顺手抢了一块阴雪澜刚夹到碗里的汤包。
阴雪澜看也没看他一眼,自己又夹了一只。
自始至终,阴光和乐春儿都像是没看到两人闹餐桌似的,似已经习以为常。
颜漠轨看着觉得特别有趣,他对海子说,“海子海子,我踢你一脚,你也飞飞给我看呗。”
海子瞅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吃饭,他觉得这里的早餐是他来大商国后吃得最好吃的一顿了,不知道这个阴公子愿不愿把厨子让给他家的疯主人。
阴雪澜低着头,嘴角一抽,心合计着,这人还真是说风就是雨,跟着这种人,精神力要是不强大,简直没法活,于是她朝着海子那边看了一眼,投了一道同情的目光。
而这时,看大门的老伯小跑了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喊,“少爷,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大清早上的,就听到这三字儿,还真不会让人觉得高兴,阴雪澜把筷子放下来,阴光则直接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没让外面的人进来打扰她的食欲。
不一会儿,阴光进来了,他道,“丞相府又派人来了。”
阴雪澜斜勾了一下唇角,弹了弹衣袖,站了起来,“既然丞相大人盛情难却,那咱们就支丞相府吃早餐吧,颜兄,看来你还是回丞相府用早膳了。”
“没关系,在哪吃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什么人吃。”颜漠轨轻笑眨眼,带着说不清的暧昧。
阴雪澜当没看到,卓类稀奇地看着他,海子则不忍直视。
“告诉丞相府的人,先回去,说我没吃早餐,让丞相大人准备好早膳。”
阴光点点头,走出去了。
然后颜漠轨在一旁笑得有些欢乐,“我能想象到丞相大人听到这样的要求时,脸上的表情。”
“我不止能想象到他的表情,我还能想象到他的想法呢,看到我之后,他也许会想杀了我也说不定呢。”
阴雪澜透过窗户看窗外的明光,眯着眼,笑得有些小坏,然后她看向卓类,说道,“昨天晚上你的杰作很好,之前让人收集的东西都带回来了吧?”
“当然,就是有点脏,我给扔外面了,咋啦?有用啦?”
“是啊,找出来,咱们拿着向丞相大人讨赏去,讨到赏了全归你,如何?”
“好嘞。”一听有赏,卓类一个高跳出了饭厅,像只得了一整个香蕉园的猴子似的。
颜漠轨就像个好奇的孩子,凑到了阴雪澜面前,“什么什么?是什么?我可以看看吗?”
“之前在山坳的林子里你不是看到了吗?”
“咦?那时你让他回去收东西的?并不是发现我了?”
“发现了啊,不过也是收东西,不拿点证据,怎么勒索啊?”
“你胆子真大,不怕他杀你灭口啊?”
“想杀我的人多了,虱子多了不怕咬。”阴雪澜一边说,一边招手招过乐春儿。
“走吧,春儿,咱们换件衣服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