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年幼,苑媛抽不开身,最后谈振西寻空将云舒带回家。一路都是沉默,云舒眼中的惨然和悲戚让谈振西实在担忧,明知此刻不能挑破她的伤口,却还是忍不住出声询问:“云舒,你还好吗?”
云舒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看着自己的右手,忍住疼痛,尝试大幅度的动作,然而徒劳无功。掌心处狰狞的伤口已经痊愈,拆掉线后,留下一道浅红色的疤痕,像是一只丑陋的臭虫。
“云舒,你的人生还长,就算不能再拉琴了,也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你可以学习新的东西,尝试放弃大提琴,放弃过去的荣光和辉煌,有的时候,放弃也是一种新生。”谈振西出声劝导,他何尝不知道大提琴对云舒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是事已至此,无法更改,人呐,终归还是要往前看的。
命运的残酷之处莫过于此,一边夺去你最宝贵的东西,一边推着你往前独行。
所幸她还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哥哥,还有岑沐,还有阿姨和年幼的弟弟,他们都会陪着她,不离不弃。
“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云舒振作了一点,偏头问他。
谈振西踩住刹车,等待绿灯,他的目光向前直视,眼中是藏不住的野心和欲望:“爸爸留给我们的东西很多,想要东山再起并不是难事,只需要一点时间,我就能重建谈氏,我一定会把那些落井下石的人一一教训回来。”
云舒默然,却轻轻叹了口气,尽管事实真相不是人们口中所说那样,可是世人已经认定谈仕奇就是这次游艇事故的罪魁祸首,如今谈氏的名声已经臭了,想要东山再起谈何容易。
谈振西像是察觉到云舒的担忧,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抚一下:“放心吧,我不会贸然行动的,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也该成长了,倒是你,不要想太多,乖乖跟在哥身后就行了,不管发生什么,我们永远是你的后盾。”
云舒乖巧地点点头,像只小猫。
回到家时,小苏木被放在摇篮里,止不住地哭泣,保姆怎么哄也没有用。
云舒走过去,小心地摸摸他的脸,轻声哄着他不要哭,许是云舒的笑脸感染了他,小苏木终于止住哭声。
谈振西听见客厅里传来电视的声响,是苑媛在里面,他走进去忍不住数落她:“妈,苏木哭成那个样子……”
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电视里的新闻播报打断。
“最新消息,本市发生的游艇爆炸事故经警方调查,是由于供油管的一处破损导致燃料泄漏进而引起爆炸,服务生潘某对纵火罪行供认不讳。目前所有的伤者已经得到妥善治疗,令人遗憾的是,季氏掌舵人至今仍然昏迷不醒,谈氏董事长谈仕奇下落不明,警方称很大可能已经遇难……”
云舒走进客厅刚好听到那一句,“警方称很大可能已经遇难。”
死一样的寂静,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客厅外的小苏木似乎也感知到了悲伤的气氛,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过了好一会儿,苑媛站起身,眼眶通红地对着谈振西和云舒说:“好了,都不要再等了,你们的爸爸,不会再回来了,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你们都不要相信,你们的父亲,不会是那样的人。”
她周身都是难以言喻的悲伤,却再也流不出眼泪,这些日子,她已经流了太多太多的泪水,她不能再软弱,更加不能倒下,谈家还需要她来操持,谈氏是谈仕奇的心血,她绝不能看着谈氏被外人蚕食。
“云舒,你的手,怎么样了?”她走过去拿起云舒的手查看,“又留下这么一道疤痕,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苦……”
“阿姨,没事的,就是一道疤痕而已,手没事,我以后再也不碰琴了,我可以去学金融,学别的东西,并不一定非得要拉琴才是我今后的出路,不是吗?”云舒拉着苑媛的手,云淡风轻地回答,像是真的抛弃了于自己来说最无关紧要的一样东西,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是怎样疼痛,像是有人拿着匕首一下一下地扎着她,血一滴一滴的落下,延绵不绝地痛感不能结束,也不知道将来的哪一日能结束。
她不想让他们担心,不想让这个已经惨淡的谈家雪上加霜。
苑媛哽咽了一下:“你想开了就好,我就怕你这孩子钻牛角尖,以后季家也不要再去了,他们家已经认定了你爸爸是罪魁祸首,你跟季庭安,就干净地断了吧,这样的关头,他不肯相信你,已经说明一切了。”
云舒眨眨眼,像是有些失落落魄:“这些,你怎么会知道的……”
“他母亲找过我,骂的很难听,想必对你的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苑媛拍拍她的手,继续说道,“她凭什么这么骂呢?是拿到真凭实据了还是怎么地?一昧地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我们两家一样的痛苦,他们却只能感受到自己的。”
云舒的身子晃了晃,她本以为季母只是单单对自己恶语相向,因为事发那天她和季庭安的出游,却不想原来对自己的家人也是这样恶劣。
“明天是游艇公司的道歉会,我们家也在邀请名单上,我们也是受害者,就光明正大地去,堂堂正正地接受他们的道歉。”
云舒怎么也没想到,第二天的道歉会上,她会看见简溪。长长的卷发,无可挑剔的妆容,及膝的黑色礼服裙,三寸高跟拉长小腿曲线,一如既往的优雅得体。
“看见我很惊讶?”她浅笑着走过来打招呼,“我也是听说了季叔叔出事,这才回来的,没想到,会听说关于你家那么多的传闻。其实事实真相是怎么样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最关键的是,季庭安的母亲已经认定了你爸爸就是害了季叔叔的凶手,她现在情绪不稳定,精神也时好时坏的,尤其是一听到关于你和你们家的消息,就会特别激动,严重的时候甚至会晕倒。”
“你估计也不知道如今的季庭安有多狼狈,他那几个叔叔伯伯差点把季氏掏空了,他要守着公司,照顾他爸爸,看顾她母亲,几天几夜都没法合眼,一个人恨不得掰成十个人用。”
她像是个得胜者一样,走到她面前站定:“我要是你,今天就不该来,你应该知道现在谈家在云市的名声,你来这儿,纯粹是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