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当初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说服自己放弃庭安,离开这里,我以为,他跟你在一起才会快乐和幸福,可我实在没想到你居然会把他害的这么惨。”简溪精致的面容带了些怒气,闭眼平静下来后,施施然转身,走向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空地,漫不经心地抿嘴,“看到下面那些记者了吗?他们中绝大部分,都是冲着你们家来的,不管你父亲真的是失踪了还是怎么了,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个最大的挖掘点,可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可以获取关注率,可以让他们赚到钱。”
“我不妨告诉你,这次游艇公司并非是诚心来给那些受害者道歉的,他们不过是想要拿你们家当靶子,那些记者应该也已经被买通了一大半。我奉劝你一句,趁道歉会还没有开始,赶紧带着你的家人离开这里,不然等一会儿,那个场面绝对不是你能控制的。”简溪好心地提醒云舒,她在国外经历过这样类似的事件,十分复杂以及混乱,被利益驱使的记者恶语相向咄咄逼人,想要挖出更多的大料吸引眼球,还有一些激动而不明所以的的围观群众甚至会向受访者泼污水。
言尽于此,别的也不能再多说,她最后看了一眼还在失神的云舒,转身离开。
这次游艇公司想要的靶子也不止谈家,应该还有季家,拿两家的恩怨作为炒作点,吸引群众的注意,自己则低调地扮演那个无心之失的角色。云舒冷笑两声,果然是好算计,用一场小小的道歉会就想洗脱自己的负面影响,真是想得美。而听简溪的话中意,大概季家也早有防备,不过既然已经来了,那就水来土掩,没有必要逃避,堂堂正正地去接受道歉,这本来就是父亲应得的歉意。
入场的前几分钟,云舒终于见到了季庭安,他一身黑色的西装,隆重又肃穆,看上去精神尚佳,发型和胡茬都细心打理过,只是眼眶边缘的乌青透露出浓浓的疲惫感。
他看上去真的很累,跟人浅谈之后还伸手拧了拧眉心,连笑容都那么勉强。他的目光突然转过来射向她,云舒一个激灵,急忙低下头不再去看。
此刻季庭安的心头同样翻涌万千,尤其是当他的视线移到她的右手,那道手掌边缘显露处的暗红色的疤痕清晰明了,刺得他双目眩晕。
那个大雨天,云舒离开后,他接到谈振西的电话,那头的质问和痛骂之后,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夺门而出的冲动。
“你想干什么,你想去干什么?”季母在门边拦住他,气急败坏地大吼,“你是不是又想去找那个谈云舒,是不是?我告诉你,除非今天我死了,否则你休想出这个门。”
许是情绪太过激动,让本就濒临精神崩溃边缘的季母一下子晕厥过去,季家上下又是一阵忙乱,过了不一会儿,季母才醒转。
她睁眼看见守在床边的季庭安,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她拉着他的手,哽咽着:“庭安,咱们家已经是这样的光景了,你爸爸昏迷不醒,我们孤儿寡母的,想要支撑季氏谈何容易,把我们家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就是谈家啊,你怎么还能去找她。我要你答应妈妈,以后再也不许喜欢她,再也不许见她。”
季庭安同样掉下眼泪,乌青的眼眶和凌乱的胡茬让人心疼:“妈,我……”
“你答不答应。”季母的语气突然凌厉起来,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为了那个女人居然掉下眼泪。
季庭安无可奈何,只能强忍悲痛地点头,却又深知此事有多么不易,他那么喜欢她,那么爱她,从初见那一眼起,她便深深刻进他骨头里,如今想要一点点挖掉,便要承受蚀骨锥心之痛,而那些挖掉的伤口,无论怎样的安慰和治疗都不能痊愈,只要一想起来,就是不能言语的痛。
他不怕痛,却不能不去想念她。
那道刻骨铭心的身影,在此后很多年的漫长时光里,他都只能远远地看着,不能靠近。
隆重的道歉仪式开始,主办方代表人走到受害者或者受害者家属面前赠予赔偿金再躬身道歉。云舒看着面前这些在事发时不可一世忙于洗清自己的面孔就这样卑躬屈膝的弯下腰去,松出一口气。
抬头看着天上,云舒觉得眼眶有些湿润,爸爸,你看见了吗?他们给你道歉了。
扬眉吐气只是一时,何况这还是一个以谈家为靶的局。不出云舒意料,结束时,那些记者有一大半都蜂拥而至,堵住她和谈振西迈向大门口的脚步。无数闪光灯和麦克风往他们面前挤过来,灯光晃得她头晕目眩,觉得有些难以呼吸。
“请问你们的父亲谈仕奇先生目前有跟你们联系吗?”
“他目前躲在什么地方?一直不回家是因为罪恶感吗?”
“他这样不知羞耻的藏起来是为了逃避责任吗?”
“请回答一下……”
谈振西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细想过后想明白了原由,一时气愤不已,差点把一个记者用力伸过来的麦克风摔出去。
云舒不动声色地拉住谈振西,微微动了动脚步,厉声喝道:“羞耻,现在到底是谁该感到羞耻呢?恐怕不是我的父亲吧,是你们这些收了钱胡乱编造,凭着自己的猜测和臆想,肆意散播谣言的人吧!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父亲还活着,拿出来啊。”
许是云舒此刻身上散发的气势太过骇人,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被她微微镇住,可又很快反应过来,疯了一样逼问和围堵。
云舒被逼得直直后退,堪堪退到方桌前,一个没有站稳,右手无力地顶住桌角,可是太过吃痛,最终还是松了手,一下子跌倒在地,疼的她泪花都冒出来。
谈振西想把她扶起来,可是那些记者围得太紧,试了几次都不成功,他只能伸出手环抱住她,不让她受更多伤害。绝望之际,只听见门口一阵哗然,一大群黑衣人排成队列涌进来,飞快地扒开那些记者,清理出一条通道。
许久不见的卢亦筱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蹲下去查看云舒的伤势:“卷卷,怎么样了,没事吧,我看看。”
“没事,放心吧。”云舒勉强笑了笑,脚踝应该是扭到了,痛到站不起来。
卢亦筱看着云舒额头上涌出来细细密密的汗珠,就知道她一定在说谎,眼神转了又转,最后她抬头看了看一旁从始而终冷眼旁观的季庭安和简溪,恨恨地瞪了他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