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赶紧拉着水氏和青青走出了窝棚,出了窝棚便问:“嫂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水氏一看王妈跟许胖子能说上话,立刻就哭了起来:“铃子,你可要救救嫂子!”
“你先讲是怎么回事,你是陆采珠的娘?”
水氏点点头,王妈有些激动地问:“你在宝阆城找着我兄长了,那个陆编修是我兄长?”
水氏摇了摇头然后又哭了起来:“说来也巧,和你走散没多久,我带着天儿真就碰着家修了!”
王妈听了惊喜地道:“你真的碰上我兄长了,他现在可好!”
水氏哭着摇了摇头道:“他做了大官,娶了贵人,哪还肯认嫂子?”
王妈“啊”了一声便道:“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铃子帮你向他讨个公道!”
水氏摇摇头哭得更甚了:“铃子,没用的,那贵人不是一般的贵人,家修自不肯认我,偏那贵人生养了一个与天儿差不多岁数的孩子,夭折了,家修便抱走了我的天儿,还暗里让人把嫂子推到了阆江里!”
青青一直憎恨这个水氏,没想到这水氏竟有这么凄惨的遭遇,王妈一听怒火中烧立刻道:“他在哪里,在哪里,铃子非找到他扒了他的皮不可!”
水氏抹了抹泪,看了青青一眼,王妈却道:“不妨事,她不会乱讲的!”说完拉住水氏的手坐下来道:“那采珠呢,采珠是谁的孩子?”
水氏摇摇头道:“铃子,说来这话就长了,嫂子落水后被人救了!”
王妈便道:“那你就跟着这户人家了?”
水氏摇摇头道:“你嫂子不过是个苦命的人罢了,救你嫂子的人是几个戏水的小女童,大的一个不过十一二岁,小的两个仅有七八岁,水性却都好得出奇,把嫂子救上一艘乌篷船,那船上有个病弱的女子!”
“救你的是个女童?”
水氏点点头又道:“女人病怏怏地告诉嫂子,那三个小女童,两个是她女儿,一个是女儿们的丫头,她的女儿和那个丫头偏都又漂亮又古怪机灵的,嫂子被几个女童搭救了,整个心思就想报恩,那女人推委几次,还真的给嫂子安派了一桩事?”
王妈点点头,水氏却道:“铃子,嫂子只是觉得人家救了自己,怎么也该…!”
王妈便道:“那嫂子就应了人家!”
水氏点占头道:“谁知这女人是极有来头,竟是那南阿国的国主,她的两个女儿大的一个叫做南阿凤珍,小的一个叫做南阿凤琼,那个丫头叫红合,因为嫂子有一手好手艺,那南阿国的国主就送嫂子进宫做绣娘!”
王妈有些吃惊,然后叹了口气道:“嫂子一直就是个忠厚本分的人!”
青青没想到王妈对她这嫂子的评价这么高,却见水氏点点头道:“一入宫就身不由已了,又出了几桩事,都是那女人想办法保了下来!”
“你跟南阿国也就越发讲不清楚了!”
水氏眼圈一红点点头道:“嫂子进宫没多久,那南阿国主也进宫了,嫂子听人讲这南阿国是被东泠打败的,这南阿国主是被掳进宫的,南阿国主一进宫就派人来告诉嫂子报恩的时候到了,她让嫂子为一个男人绣了两幅上好的坎肩,然后约了那个男人来,在男人来之前,她就在酒里下了药,把男人迷晕后,就…让嫂子去侍候那个被药迷了的男人!”
王妈一下抓紧了水氏,水氏摇摇头道:“嫂子不知那南阿国主想干什么,但之后却有了身孕!”
水氏却擦了一把眼泪道:“天儿被家修抱走了,这个孩子,嫂子连见都没见过,一生下来就被这个南阿国主派人抱走了,只是这个南阿国的国主的身体一直不好,进宫一直都病着,在宫里也不过两三年,就撒手人寰了,她的那个大女儿不知何故,在她娘死后没多久也进宫了,才过十四岁,长得就跟画里的人一般,只是那心肠比她娘有过之而无不及,南阿凤珍与她娘完全不同,她就象只金凤凰在哪都光彩夺目,听宫里的人讲,当时的皇上特别喜欢她,经常招到身边饮酒做诗,弹琴画画,南阿凤珍在十六岁那年,被东泠的皇上封了什么贵妃,更是恩宠不断,南阿国的人跟着她也扬眉吐气起来,沙千里当时是二来绸缎庄的老板,因为经常给宫里提供各种丝线布匹,也就认识了,就在这南阿凤珍被封为凤贵妃的时候,她再一次让嫂子报她当年的救命之恩,并许诺只要嫂子做了此事,她就给嫂子一大笔赏钱并放嫂子出宫。”
青青听了才知道这个水氏与南阿凤珍有这么个渊缘,而彦苏、彦容都憎恨的那个老头儿显然是个招蜂惹蝶的主,惹了一个又一个,怪说不得彦容讲起他与彦苏母亲的爱恋,是一种讽刺,果然还真是一种讽刺,王妈叹了口气道:“嫂子,你的性子呀一直就是太软了,到这种时候居然还犯糊涂!”
水氏便道:“铃子,我一个妇道人家,在这宝阆城无亲无故,如果不是南阿国主的眷顾,我早就不知道在哪里做孤魂野鬼了,嫂子在宫里待了五六年,觉得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一听有机会出宫,自然愿意,便应了这南阿凤珍,真没想到南阿凤珍跟她母亲一样,也是下药迷昏了一个男人,然后让嫂子去侍候,不过这一次让却让嫂子带了一件绣工精美的贴身小衣,事成之后,将那小衣留在那里!”
青青觉得听到了关键,水氏摇摇头道:“铃子,当时嫂子竟没仔细看,那件小衣竟是德容皇后的,虽嫂子不负责给德容皇后做绣工的活,但却知道但凡送去被这德容皇后看中的衣服,最后都要在衣服的右边领口绣上她的闺名,而且这德容皇后极喜爱南边一种香叫做迷南香,说是一种极是珍贵的香,德容皇后经常用,那小衣上自有她惯有的香气!”
王妈一听摇着水氏的手道:“天呀,你居然谋害了皇后娘娘,景王的亲生母亲,这就怪说不得了!”
水氏又一抹眼泪道:“嫂子一只待在锦绣坊,成天想着天儿,哪里知道南阿凤珍会利用嫂子做这样的事,事发后,听说没过多久,德容皇后被皇上赐死了,而这南阿凤珍却没有履行她当初的诺言,派她身边的一个贴身丫头给嫂送来放了毒的羔点,要害死嫂子!”
“嫂子,你可真是的,你想想,她怎么会留你活口,你又如何活了下来?”
“是当时的永淑贵妃救了嫂子,永淑贵妃救下嫂子后,在宝阆城给嫂子置了处地方,把嫂子藏了起来,而嫂子经了这几次事,总觉得这永淑贵妃不会无缘无故救嫂子的,所以嫂子表面都装出极是顺从的样子,那永淑贵妃也就不疑有他,防范不紧,大约永淑就是想给嫂子摆出一个宽容娴淑的样子,但嫂子还是趁一个上街的机会溜出了宝阆城!”
“你要经这多事才长个心眼!”王妈叹了口气,那水氏又道,“嫂子出了城就往西去,因为听说西边荒凉,一路上就靠给人做点手工糊口,没想到嫂子又有了身孕!”
王妈便道:“就是采珠?”
水氏点点头又抹起眼泪来:“我与珠儿最后在岭头村落下了脚,安静地过了好些年,本以为可以在那里安心渡过余生,没想到当年认识的那个沙千里突然带着两个孩子找了来,说是嫂子出宫没多久,南阿凤珍就出了事,让永淑贵妃查到谋害了德容皇后,东泠的皇帝大怒,立即赐死,南阿家族的男人全部流放,女人都被发配到青楼窑子为役,沙千里带着南阿凤珍的两个遗腹子东躲西藏,逃到岭头镇,竟看到了嫂子,便跟上了嫂子,嫂子到这个时候才知道沙千里竟是南阿凤珍的亲弟弟,因为南阿国是女人当道,为了防止男人生异心,国主但凡生下的是男子,都会送进庙里做和尚,一辈子不许出庙,南阿凤珍的娘没舍得,偷偷将沙千里放到宫外养大,沙千里自是敬畏他的姐姐,后来南阿凤珍在宫里得了势,才得以商人的名义时常进宫看他姐姐!”
青青一听吓了一大跳,南阿国的国主为了维护女人当政的局面,竟这么狠,而自己与水氏居然…居然是这么撞一堆的,什么入赘之类,老漠都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怪说不得水氏不善待自己与小峰,自己与小峰是要害死她的南阿凤珍的孩子,她怎么善待得起来,就她对自己与小峰那点招术,真算是不错的了,青青想自己恨了水氏这么多年,有些个惭愧,水氏落此境地,应该恨谁,恨对抛弃她的男人还是恨改变她命运的南阿凤珍?自己又该恨谁,恨南阿凤珍这姑姑还是恨那只耗子?
“那两个孩子的父亲是…?”王妈有几分迟疑地问,水氏便道,“嫂子也曾问过沙千里,沙千里都不肯告之,所以嫂子也不知道那两个孩子的父亲是何许人?”
王妈叹口气道:“这还真是命,你跟南阿家族的人犯冲!”
“那沙千里不知在找什么,刚开始一出去就是十来日,后来就是一月两月不着屋,我看着那两个孩子,想着自己的遭遇,心里就气,早知落到如今的境地,当初还不如淹死算了!”水氏呜咽着道,青青深有同感,自己落这境地,你老漠当初就不该生养我这闺女来。
“后来呢,后来怎么又来了宝阆城,还嫁给什么陆编修了?”王妈又问。
水氏便道:“也不知那沙千里神神叨叨地忙了两年又得罪了什么人,村里来了卖丝线的苏婆子,岭头村本是个小地方,要买齐丝线得去两里外的岭头镇,苏婆子的丝线齐全,嫂子自就跟她那里买,没想到嫂子让沙千里带来的那个大闺女去拿丝线的时候,这苏婆子竟把那丫头拐走了,这沙千里平日都温吞吞的,他带来的闺女和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那小兔崽子,当时就跟嫂子闹翻了脸,然后就跑去找沙千里,原来主沙千里去哪里,都会告诉这小兔崽子的,而这平日都温吞吞的沙千里突然就反了性,回来就冲嫂子与珠儿一顿暴打,还把我们撵出了院子,天杀了,那院子是嫂子一针一线挣出来,他沙千里凭什么,嫂子当时就起了黑心,揭发那沙千里去,就在去衙门的路上,却又遇着了人,问嫂子的闺女是不是叫‘水明月’,珠儿没爹,一直哪嫂子姓,以前嫂子给她取个名字就叫水明月,一见对方和善,便应是,那人又问‘是不是住在岭头村’?嫂子又应了,结果那人说是嫂子一故人来接嫂子去享福,嫂子经了那么多事,怎么可能轻易信人,但人家却是有备而来,把嫂子与珠儿迷晕了,给送到了宝阆城,嫂子做梦也没想到,离开宝阆城十多年,又回宝阆城了!”
“本来嫂子还怕是那永淑贵妃的人,抓我们回来问罪的,没想到人家一直和善,还给嫂子寻了户陆姓的人家,嫂子给珠儿把名字改了,这才算安定了下来,也是跟铃子分开这些年过来最安稳的,谁知珠儿这丫头不争气,本是嫁给了景王,嫂子做梦也没想到闺女有这样的好命,竟能嫁给王爷,那些日子做梦都能把嫂子笑醒了,偏偏珠儿这丫头也不争气,得陇望蜀,居然就看不上这景王,不过没多久嫂子知道这景王不是别人,竟是当年的太子爷,德容皇后的嫡亲儿子,嫂子就没一夜安生的了,天天噩梦不断,生怕那景王知道了当年的事情,找嫂子母女算帐,嫂子是到王府看珠儿,偶尔看到那景王的,也不知道景王怎么如今变成这副样子,呆呆傻傻的,脸还肿成那样子了,当年的景王可不是这副样子,嫂子在花园里的时候有幸见过玩耍的景王两次,跟传闻中的一样,除了生得跟块宝玉一般,还顽皮机灵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