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娘走了,青青才拿眼横着连平南,边平南赶紧道:“刀好象还有些没磨锋利,再磨磨!”连平南说完手一松,那椅子一歪,青青便跌地上去了,连平南赶紧伸手把青青扶了起来,青青手里的酒壶又掉地上了,连平南摇着头给她捡起来。
青青扶了扶要掉的帽子,歪歪扭扭回屋里去了,连平南捡起酒壶,走到磨刀的地方坐了下来,却听到李执事的声音:“五哥!”
在海子花家,青青知道连平南在一堆皇子中排名第五,怎样称呼似乎都不妥当,于是便称五哥,到这码头上,见青青这么称呼,人家也都跟着这么叫开了。
连平南知道这个李执事是青青眼中的菩萨,虽不想搭理,但还是闷闷嗯了一声,那李执事便道:“你家当家的呢,跟他讲明儿一早到码头拿活儿!”
“知道了!”
李执事家住有附近,不过他的家是带着院子的瓦房,三进三出,算得上码头一带的有钱人了。
“你这五哥怎么啥时候都闷声闷气的,也难怪说不上门媳妇!”说完李执事就不满地走了,青青在屋里听到了,哈哈大笑起来,连平南听见站起身倚着门问,“听到有人损我五哥,你总算开心了?”
青青刚要开口,就听到一宁的声音:“爹,爹,你看宁儿都抓了些什么?”
青青只得勉强把眼睛睁开,那一宁已经扑上了铺,举着一个滑溜溜的、不停扭动的东西,青青好容易看清,竟是一条一指半长的肉虫子,青青差点就把刚塞进肚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了。
一宁却睁着黑乎乎的眼睛,很遗憾这双眼睛又跟他爹一个模样,举着胖胖的小手非常得意地道:“爹,这是宁儿自己抓的,不是外公抓的,宁儿勇敢不?”
青青撑着身往后退了半尺才点点头道:“勇…,勇敢,只是你抓这东西有什么用吗?”
“当然有用!”一宁很有力地点点头道,“码头那张工头,总欺侮爹,宁儿用这胖虫子去给爹报仇!”才两岁的一宁明显地比同龄的小孩童牙尖嘴利,只是那个不停在青青面前晃动着的肥虫子,让青青恶心,但一宁的话却让她心里暖暖的。
一宁却又不屑地道,“爹,你都大人了,怎么还害怕虫子?”
“这个…这个大人为什么就不能害怕虫子?”
“外公和五叔就不怕!你是胆小鬼!”一宁说着拿着胖胖的虫子一下坐到青青怀里叫了一声,“爹,抱!”
青青只得把一宁抱在怀里,也不知道老漠怎么养的,两岁多的一宁,手臂和小腿上都跟藕节一般,坐自己怀里,怎么都觉得象个小秤砣,青青再看着滋滋有味玩着肉虫子的一宁,赶紧闭上眼问:“你外公呢?”
“做饭去了!”
“不是新请了个大头叔在做吗?”
“外公说大头叔给杂工叔叔们做还可以,给爹做,爹不爱吃!”
青青哼了一声:“做点事也好,免得一天到晚地瞎混,他今天是不是带你去了赌坊?”
一宁听了玩虫子的手停顿了下来,歪着头问:“爹,赌坊是什么?”
“你…,昨儿不是跟你讲过了吗?”
“讲过,可宁儿记不得了!”
“别的事没讲完你就知道了,怎么独独这事你就脑子不清醒了!”
连平南又忍不住笑了,一伸手把一宁从青青怀里抱了过去问:“一宁,走!五叔叔带你捉虫子去!”
“好耶,好耶,五叔叔真好!”
青青巴心不得连平南赶紧把一宁和他那条肥虫子扛走,却听坐连平南肩上的一宁小声道:“五叔叔,刚儿外公带一宁下江了,江里真好玩,比这肉虫子还好玩!”
青青的酒一下醒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照老漠这么个带法,还不知道会把她儿子带成什么样,自己与小峰已经深受其害,书念不得一页,字不会写半个,除了坑蒙拐骗偷,别的好象什么也不会,当然青青也得承认,那坑蒙拐骗偷在必要的时候,还是有相当用处的,但是她绝对不想一宁学成那样子,于是一下从铺上翻了起来,叫了一声:“一宁,苏一宁!”
外面没有回声,酒被急醒的青青,头却是痛的,她不得不重新躺回去,略休息一会,才觉得头好些了,便翻身下来找茶喝,茶壶是空的,青青不由得鬼火冒,拍着案子叫:“苏某人一天在外面累死累活养活你、你们一大堆人,回来连口茶也喝不到!”
青青刚吼完,老漠就端着茶进来了,一脸卑谦地道:“才将做菜来着,所以茶泡晚了,有点烫,小心些喝!”
青青本是急急接过茶,一听烫就不悦了:“我说那个老苏,这大热的天,你沏壶滚烫的茶水是个啥意思,那到底是让我喝还是不让我喝!”
“本是放井水里沁着的,听你讲得急,就赶紧端来了!”
“这么讲来,还是我的错了?”
“我的错,我的错!”老漠赶紧端回茶又出去沁去了,青青才满意地哼了一声:你个死老漠,不把你当牛做马使唤一辈子,我就不姓漠!
青青骂完老漠,心里就舒坦了,摇着扇子走到外面,看那沿江一溜的货船,想着自己能在这里大展拳脚,心里就美滋滋的。
因为天热,租这沿江房子的人家,但凡有些个良心的当家,倒会在门口摆上长条案子,累了一天的苦力们就席地而坐,吃吃喝喝,也煞是热闹;认为自己没赚什么银子的当家,不设案子,也会在门口开饭,做苦力的搬运打了饭就四散蹲到各处吃起来。
青青虽初来乍到,银子也没赚几个,但那架式还是让连平南、老漠摆出来,案子也买了,几十号苦力都席地而坐,准备等那大头给大家伙上饭上菜,当然也有等的这当儿,不少苦力都到江里顺便洗个澡,把一身的臭汗洗掉。
青青只能背过脸看大头忙碌,便有讨好的道:“苏当家的,你对咱们这些苦力是最有善心的,顿顿有肉,偶尔还有酒,咱们从没遇着这么好的东家!”
青青没想到居然有人称自己为“当家”,在她心目中,这当家的都是象花小楼、鲁永丰这样的人才配的,没曾想,自己有一天也能与花小楼之流并驾齐驱,心里那个才叫乐,便也没客气地接了话,一手摇着扇一手叉着腰很大气派地道:“那是自然,只要你们肯出力,我苏某人还能克扣你们这口吃的!”
抱着苏一宁的连平南又忍不住笑了,苏一宁听到笑声转过头,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连平南问:“五叔叔,有好玩的了?”
连平南没办法给苏一宁这么大点的孩子讲清楚为何发笑,就道:“五叔叔笑你玩肉虫子的样子,怎么百玩不厌,快去洗手,吃饭了!”
“吃饭了,吃饭了!”苏一宁一听吃饭立刻就扑向案子,连平南忙道,“快去把你那小脏手洗尽才可以吃!”
苏一宁眼珠子一转,拍着肚子就叫:“肚肚饿,肚肚饿!”
“肚肚饿也得洗手,玩过肉虫子的手,怎么能吃饭!”
苏一宁举着肉虫子忽威胁连平南道:“你再罗里八索的,宁儿拿肉虫子咬死你!”
连平南一皱眉,脸一沉道:“臭小子,跟谁学的,对长不尊!”
苏一宁立刻扑向正在忙碌的老漠:“外公,外公,五叔叔欺侮宁儿!”
老漠赶紧放下手中的盘子问:“五叔叔都欺侮宁儿哪儿了,外公打他去!”
青青刚才翻起身就是因为苏一宁的教导问题,没想到老漠都护成这样了,眼一翻吼了一声:“苏老头,你忙你的去!”
老漠赶紧把苏一宁扯到身后小声道:“走,走,跟外公端盘子去!”
那忙着的大头便道:“苏当家的,别说你对你这岳父还顶好的,只是怎么你这岳父也姓苏了?”
青青一扶帽子便道:“那是自然,我这岳父当年入赘到我苏家,自然得跟我苏家姓!”
大头有些没听明白:“你岳父入赘到你苏家?”
“是呀,他嫁我娘,他闺女嫁我苏某人,怎么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当家的,想怎么都可以,别说岳父入赘到你家可以,就你公公入赘到你家也没人管!”
青青听着这话可有些纳闷了:“大头,你这话怎么我就听不明白了,公公怎么入赘来着!”
大头赶紧卑谦地一笑道:“当家的,岳父都可以入赘,公公自然也可想办法入赘,想怎么入赘,安排什么样的人入赘都行,大头就这意思!”
青青哼了一声叫了一声:“老苏头,赶紧的,把饭菜摆上,累了一天,怪饿的!”
老漠一听赶紧放下苏一定的小胖手道:“一会儿,外公去骂你五叔叔!”
“可是外公,一会再骂,宁儿忘了怎么办?”
“外公提醒你,一定提醒你!”说完老漠赶紧把饭菜摆上了另一张小点的案子,青青忽道,“大头,本当家的觉得你做的饭菜比这老苏头好吃多了,从今起,你给本当家的做,老漠你去做那边的!”
大头一听赶紧一擦手道:“好的,好的!”然后走到老漠身边道,“岳父大人,这可就对不住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