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的娘家是“红合楼”;
嫁衣是“红合楼”的凤琼妈妈给置办的,不象别的新娘子是大红的嫁衣,而是一身粉色的衣裙;
嫁妆是一具焦尾琴;
陪嫁丫头是一个十二三岁的丫头喜鹊;
没有喜乐和热闹;
没有骑着大白马戴着大红花的新郎带着迎亲队伍来接花轿;
一顶蓝布蒙着的小轿就把青青从“红合楼”抬走了。
在岭头村,青青见过嫁新娘子的,那是极热闹的事,不管水氏如何恶骂,她与小峰想着方都要去凑趣,然后小峰就会发誓:将来长大一定要娶青青做新娘子,一定要比岭头村所有娶新娘子的人家都热闹!
坐在冷冷清清的小轿内,想着尘封的往事,青青轻轻叹了口气,在“红合楼”没有扑腾出凤琼妈妈讲的什么无限前程,对于又一个明知是地狱的去处,她更多是不安。
青青掀起轿子后面的帘布,看见凤琼妈妈站在“红合楼”前,正看着她的这顶小轿,青青甚至怀疑凤琼妈妈也不知道她要嫁到哪里。
临上轿前凤琼妈妈还留了句话:你的契约在还在妈妈手里,你是跳不出妈妈手心的!
青青自然明白凤琼妈妈后面的话:你要是不老实,妈妈照样可以让你进地狱!
青青哼了一声,反正自己现在去的地方也不象天堂,不过是从此家地狱到彼家地狱罢了!
青呢小轿走了不过半个时辰,就进了院子,然后听有人道:“姑娘来了!”
青青知道自己是花小楼与太子的一粒棋子,要用来毁掉他们口中可能将会得宠的什么彦老二,到这会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名目进来的,略等一会,也没有新郎来掀轿帘。
喜鹊尚小,就算机灵,对于嫁人的具体事情,也绝对不比青青知道得多。
青青就自己掀开轿帘,轿子停在一处不大的院落里,当然比水氏那院子还是要宽大许多,青砖灰墙,清静得有些象跟老漠避雨的尼姑庵。
院子冷清是冷清了点,却让人收拾得干净整洁,又比水氏当年那落脚处好了许少。
“姑娘一路辛苦了!”一个妇人站在轿前。
这妇人三十五六,穿着身青蓝的布袍子,也分不出是男样还是女式,头发向后梳拢挽成个髻,露出光洁的额头,显出一副精明能干,收拾很是干净利落,却也如这个象尼姑庵般的小院,心如止水,见着青青无风无浪,没有一丝的笑容。
青青好奇地打量着那妇人,那妇人便道:“老婆子姓王,以后就是老婆子照顾姑娘起居,姑娘有事只管吩咐我这老婆子就是!”那表情依旧,语气却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青青对于照顾起居不敢奢望,只怕是这府里派来看管她的,冲王妈福了一下,赶紧就把手里捏了好半天的一个镯子塞到王妈手里道:“玲珑初来乍到,请王妈以后请多关照!”
王妈掂起那镯子看了一会才道:“真没想到这就是一个公主的出手,真是够寒碜的了,既然这么寒碜,以后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说完一抬手就扔到地上摔个粉碎。
这镯子是青青拿那二十两银子从楼里姑娘手里买来的,在青青心目中那是非常值钱的东西了,本想那太子是皇家的人,他家里的老二,就算不济,也应该是大门大户的,少不了打点之类,没曾想刚一送出就遭起噩耗,而且这院子怎么也看不出大门大户。
青青心疼地把那摔碎的镯子捡了起来,早知道如此,这东西就不送给王妈,白白浪费了自己全部的银子,虽然那银子得来不光彩,但那是自己唯一的财产了。
喜鹊恨恨地看着王妈,也蹲下来道:“姑娘别伤心了,这大户人家的下人都是这般傲气的,都是平日让人给惯的!”
青青摇头道:“我只是心疼我的银子!”
王妈依旧面无表情地道:“姑娘一路辛苦,早些歇下是正经!”
青青与喜鹊是初来乍到,一时也弄不清这王妈的来头,青青只得由喜鹊扶起走进王妈指的那间屋子。
房间用一扇半旧的木屏风分为内室与起居间两部分,榻上半旧浅蓝色兰花花样的布褥子,厚薄适合正是这初秋该用的,半旧的被子,却是床粉色缎子面的被子,里子是半旧的,那粉色的缎子被面倒象新的,这也是屋子里唯一的一点喜色,屋子不象新房,所有的东西都半旧,但都收拾得极是洁净。
青青知道花小楼与太子不会善待自己,自然做好了吃苦的准备,再加上王妈刚才那态度,以为即便不是住柴房,也应该是间久无人居住的房间,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收拾屋子,不曾想,屋子虽旧,却透着有人精心收拾过。
青青与喜鹊一下都有点手无措足,王妈出去端着盆等物进来道:“姑娘又不是正经嫁过来的,合着这些都将就些!”
青青虽不爱听王妈这话,但知道王妈所讲的都在理,轻轻噘了一下嘴,就在那榻上坐了下来,王妈看见青青那细微的小动作,略略一愣,本来冰冷的面孔缓和下来又道:“姑娘觉得老婆子言重了?”
青青摇摇头道:“没有,王妈,以后但凡玲珑有什么不知道的,请王妈多提醒!”
王妈听了又看了青青一眼,就动手把被子铺开抻直道:“这府上倒没有什么需要提醒的,别人如何对主子的,你睁只眼闭只眼就好,但自己心里要有个数,主子就是主子,不管什么样,都是你主子,对你好,就是你的荣宠,对你不好,也要学着忍耐,不要学了那些没眼力的女人,到时候受罪的还是自己!”
青青有些吃惊,这王妈明明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怎么会与自己讲这样的番话,王妈收拾好床铺又道:“老婆子见你面善,不象那种使奸耍猾的人,怕你吃着亏!”
青青不知道摔了她镯子的王妈怎么会讲这样的一番话,有几分不安,王妈上来给她脱去外衣又道: “喜鹊太小了,不过怕你还是习惯她,夜里还是她在外间侍候,有什么事叫老婆子就好!”
青青点点头洗漱了,脱了鞋就缩到被里,王妈给她掖好被子又叮嘱喜鹊一番才退了出去。
喜鹊有些喜极想泣地道:“姑娘,真好,这真好,屋子比你在‘红合楼’那屋子大了许多,还亮堂,朝向也不错,冬暖夏凉呐!”喜鹊说完就在起居间收拾她的住处来。
青青蜷进那床新被面的被子里,干净清爽的被褥带着一股子她喜欢的那种干枇杷花香味,与花小楼身上那味一比,清淡许多,也不知什么缘故,同样的味道,只因为浓淡,青青就从心里怕花小楼,而对这屋子里的味道,反生亲切感。
青青不知道这东泠国的男人是不是都喜欢用这种香,否则这半旧的被子与褥子也有这种香味,青青还有种感觉,这间屋子应该是一个男人的屋子。
忽听隐约有喜乐传来,喜鹊在外间也好奇地问:“不知道谁家今天娶新娘!”
青青没想到未知的命运在眼下的处境比自己所预想的好了许多,对于谁家娶不娶新娘倒不感兴趣,几日没有认真合过的眼皮子一下就沉重了起来,扮着那隐隐约约的喜乐声,难得香甜地睡着了。
青青是被喜鹊叫醒的,睁开眼,见喜鹊一脸张惶,王妈端着盆类的东西正在低声地在骂喜鹊。
青青才想起自己已经嫁人了,不是在“红合楼”过那白日黑夜颠倒的日子,赶紧从暖和的被窝里爬出来,一离开被窝又觉得冷,不经意中天气已经变凉了。
青青舍不得那被窝,但又觉得还是不要招惹王妈那张臭脸比较妥当,昨天晚上是给她讲了些贴已的话,但谁知道是敌是友,是真是假,赶紧爬出被窝,一边在喜鹊的侍候下洗漱,一边听王妈念叨:“今天紧重要的第一件事是见的王爷新娶的侧妃娘娘,第二还必须见的是正妃娘娘!”
青青听了有点奇怪:这第一紧重要的是见侧妃娘,第二才是正妃,这是哪家规矩?
青青放下帕子想到王妈说的都王呀妃的,这么讲自己嫁的是个王爷,想想是太子家的老二,理应是王公贵族,能跟皇亲国戚沾边,青青不由得有点激动,这会不会就是水氏当年恋恋不忘的大户人家的生活。
王妈有些好奇地看着青青那张变来变去的脸,不由得提醒道:“姑娘,动作得快点,过了时辰可就不太好了!”
青青赶紧应了一声:“王妈,都好了!”
“那姑娘就跟着老婆子走吧!”
青青赶紧招呼喜鹊,王妈又道:“这丫头太小了,不带也罢!”
青青知道王妈讲的没错,只得对喜鹊道:“那你就待在屋里收拾收拾!”说完便跟着王妈出了房间。
青青跟着王妈走出自己住的那院子,左拐右转,没一会又来到一处院子,无论从新旧程度还是从排场都比青青住那院子要气派许多。
青青跟着王妈在门口站了半个时辰,里面才传了话说正妃娘娘不舒服,端茶问安的事明日再来。
青青一听这大户人家的娘娘果然不是一般的气派,让自己在外面侯了这么久,才说让明日来,分明是个下马威,不过青青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嫁过来是个什么身份,在军中的经历和“红合楼”的际遇已经让她低了人家不知多少档次,见王妈恭身应了,转身往外走,青青也赶紧跟着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