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弥儿感动地说:“外公的话好温馨啊!但对外婆随意地把小纸片夹在书里的坏习惯一定很有意见吧?要是把重要的文件也夹在里面,那可不得了。”她用吸管啜饮着浮着冰块的麦茶,继续说,“这封写给希区柯克的粉丝信就落得这样的下场。好不容易写好了,还封了口,就等着贴上邮票寄走了,谁知道外婆却把信夹在书里忘了。哦,难道您没寄出这封信是因为对英语没有信心或者有些害怕?”
我赶紧阻止她进一步的猜测:“等一下,我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写过这样的信,而且希区柯克导演的电影我也没看过几部。”
爱弥儿大感诧异:“既然如此,为什么寄信人是外婆的名字?”
“你仔细看看,这不是我写的字!”我指着书皮上写的《七十五只鸟》的字迹,“只要把这两者比较一下就能一目了然了。”
“是吗?”爱弥儿把信封举过头顶,迎着窗外射入的阳光仔细地辨认着。
“这是谁写的呢?而且寄信人的地址也不是现在这个家,看来是还没有结婚时写的。嗯,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啊!我有重大发现!”她突然大声地叫了起来。
“你发现什么啦?”我惊奇地问道。
“外婆,您看!这信上的发信地址和外公写给您的收信地址完全相同,门牌号码也是一样的,上面还有个什么‘庄’的公寓名称。”
“是‘翠翠庄’吗?那是真的,我在结婚前就住在那栋公寓里。难道这封英文信是工富写的?”
“工富是谁?”
“用现在的话来说,我们是室友。她和我同岁,是大学时代的好朋友。我在母校‘高和女子学园’就职时,学园的事务长介绍我入住一栋刚建成的漂亮公寓。由于房租有点儿贵,我觉得一人住太奢侈了,就决定让工富搬来和我一起住。”
“那你们是合租一间房了?”
“对,那间公寓房配备了当时最新式的设备,我第一次看到那样的房间非常开心。那么大,那么新潮,真是非常漂亮,一点儿也不像传统的日式房间。”
“你们就一直住在那儿吗?”
“是的。对于刚从陈旧、狭小的大学女子宿舍搬出来的我们来说,在那样的房间里居住当然开心了。那时候,洗澡都要去外面的澡堂,十分不便,而那间房直接带有浴室,真像做梦一样。另外,还有单独的卫生间,厨房设备也很新式,我都是第一次见。现在想想,我们两个大学刚毕业的女生享用那样新式的房屋设施实在有点儿不般配。”
爱弥儿听了大为感叹:“两个刚成为社会人的女大学生住进这样新式的公寓房,简直享受了天堂般的生活环境。”
我赞同地附和道:“你说得对!后来才知道,当时‘高和女子学园后援会’的理事长就是‘翠翠庄’的业主,听说他特意为我们降低了房租,但还是相当高的。”
“您大学毕业后就一直住在这栋公寓吗?是在什么时候?”
“我入住的时候才二十三岁,那是昭和四十一年。”
“昭和四十一年,公历是?”
“一九六六年。”
“哦,是披头士乐队第一次来日本的那一年吗?”
“这么老旧的事你倒记得很清楚。我在那儿一直住到三十岁出头才和你外公结婚搬出去了。”
“外婆三十岁时应该是一九七三年,结婚是一九七四年,第二年七五年就生了妈妈。我说的没错吧?妈妈十九岁时就生下了我,而外婆过了三十岁才生第一个孩子。和过早结婚的妈妈相比,没想到外婆这么晚才成熟。”
听了爱弥儿的这番话,我心里深有感触。在思春期正盛的十六岁时,我比那些异性还要努力读书,自己个人的事完全置之脑后,每天只知道默默地学习。
爱弥儿沉思了一会儿,又开了腔:“从寄信人的地址来看,确实是外婆说的‘翠翠庄’。仔细想想,这封英文信不就是在一九六六年至一九七三年那段时间内写的吗?而且外婆本人没有写这封信的记忆,想必就是工富写的,但她为什么要冒用外婆的名义呢?”
我一时蒙了,究竟为什么自己也说不上来。她为什么给希区柯克写这封粉丝信?大概是喜欢看希区柯克导演的电影吧,不对,我现在还无法判定这封信就是工富写的。
爱弥儿问:“现在就打开看看好吗?”
“别人的信怎么可以随便打开看呢?”
“怕什么?既然寄信人冒用了外婆的名字,打开看看又何妨?况且这毕竟是三十多年前写的旧信,早已超过了时效,我帮您打开吧。”爱弥儿说着站起身来,拿了一把裁纸刀打开了手中的这封信,然后取出信纸看了一下,脸上立刻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苦苦地思索起来。
我诧异地问道:“这是怎么啦?难道信里全是英文,你看不懂吗?”
爱弥儿摇摇头:“哪儿有英文,信里全是日文。”
“是吗?那信里写什么了?”
爱弥儿默默地递来那张和信封一样陈旧的信纸,满纸都是用蓝黑墨水写的字句。信是这么写的:“如果我死于非命,罪犯必定是以下两个男子中的一个:村冈将志(五十一岁)、笠停雄一(三十三岁),届时请速与警方联系!工富多津子。”
“这是什么话呀?”看到这些触目惊心的字句,我大吃一惊,“她到底想说什么?什么死于非命……罪犯……”
“外婆,信封里还有一张纸。”爱弥儿又拿出一张手绘地图的复印件。
这张图纸已经旧得发黄,图上的道路用几根纵横交错的线条来表示,还写着“波白町”三个粗大的黑字。此外,指示箭头直指其中一个四方形的区域,区域里划着斜线,也许是表示某栋住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