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虽然一部分大学里开始进行医学解剖了,但对于解剖,人们的反感还是根深蒂固的。晚上出入解剖室画尸体素描的艺术家,在人们的眼中毫无疑问是一个异端。血气方刚的医学院学生和修道士中,出现想整治这样异端的家伙也是非常自然的。
但是列奥那多毫不在意地摇摇头。“有点像落魄军人,也可能是商务会馆的护卫。那人说他可能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大师以外,还有人经常出入解剖室吗?”茄绮丽亚惊讶地眨眼。列奥那多愉快地向上咧咧嘴。
“如果有的话,倒很想跟他见面聊聊——如果这个人还有画解剖图的功力的话,就更好了。”
不可能有吧。茄绮丽亚在心中感叹。“这几天,我也被一个问题困扰着,叫我头痛——我想跟大师商量一下。”
隆巴尔第地方的中心米兰,与意大利其他都市一样,市民由商人、匠人、士兵、神职人员等组成。米兰的商人们,进出欧洲的所有市场,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擅长经商而且有信用,是各国对米兰商人的评价。
法布里奇.马西尼就是这样的米兰商人中的一员。在运河码头沿岸,建有他的大商馆。商馆在国外也有若干办事处。虽说年事已高,但并不为接班人发愁。他有四个成年的儿子和一个女儿。他们继承了父亲经商的才能,兢兢业业地辅佐父亲。但,这也成为给他带来悲剧的原因——他的接班人实在是太出色了。
“事情大致开始在半年前,法布里奇准备了遗嘱。”听着茄绮丽亚的说明,列奥那多默默点头。对于年事已高的商馆主人来说,准备遗嘱并不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
“他的遗嘱有点与众不同,买卖的经营方面维持现状——但法布里奇个人的财产,将指定由一人继承。”
“……这样啊,很符合商人的特点。”列奥那多淡淡地说。做买卖需要资本,把资本拢在一起当然是最有利的。另外,最重要的是,兄弟分割财产,商馆就会分崩离析,这应该是法布里奇最不想看到的。
“这个继承人是谁,却并没有说明,而被秘密地写在遗嘱里。”
“不能说很周到,但是,这也是一个办法。”
“是,可以避开继承人之间无谓的争执。或者至少在自己活着的时候,不想看到兄弟相争。”
“……你很清楚人家的事情,茄绮丽亚。”列奥那多有点惊讶。茄绮丽亚微笑。
“听我好友说的。”
“好友?”
“她叫卡布里爱拉,法布里奇的情人。”
“是这样啊。”列奥那多的表情几乎毫无变化,只是点点头。
“这样不就行了吗?还有什么问题呢?”
“法布里奇老人被杀了,就在五天之前。”茄绮丽亚稍微放低声音,即便如此,列奥那多的表情也并没有变化。
“被杀了?”
“对。在他郊外的寓所里。没有人目睹杀人。”
“遗嘱呢?”
“被拿走了。可能是被犯人拿走的。”
“那就没办法了。可怜的法布里奇,现在只能按法律规定分配遗产了。孩子们应该也没有异议吧?”
“也不是。”茄绮丽亚摇头,列奥那多觉得无聊地用鼻子哼哼。
“就是说杀害法布里奇的,是继承人中的某一个是不是?”
“是。”
“能不能按照顺序说明一下?”一直都觉得很无聊的列奥那多终于正了正姿势。好像多少勾起了他的一些兴趣。
“法布里奇老人害怕有人趁自己不备,把遗嘱换掉,因此,他找来工匠,做了一个小箱子。”
“小箱子?”
“对。是专门用来保管遗嘱的箱子。”
“是特地做的?”商人一般都有存放文件的保险柜之类的。
“是的。这个箱子非常特殊。刚才说遗嘱与众不同,也包括这个箱子在内。准确地说,特别在钥匙上,有两种钥匙。”
“你的意思不是有两把锁?”
“不是。锁眼只有一个,但钥匙有两种。法布里奇把这两种钥匙叫做金钥匙、银钥匙。当然,并不真的用金银做成,实际上都是铁的。”茄绮丽亚微笑着说。纯粹的金银是非常柔软的,用它们做钥匙,马上就会变形走样,不会起到钥匙的作用。
列奥那多沉默着催促她往下说。
“这个箱子用金钥匙锁的时候,只能用银钥匙开。反之亦然。用银钥匙锁的时候,只能用金钥匙开,就是这样的构造。金钥匙一把,银钥匙三把。三把银钥匙分给了三个儿子。金钥匙则由法布里奇老人保管,放在哪里没有任何人知道。”
“三人?他不是有四个儿子吗?”列奥那多打断茄绮丽亚。
“是有四个,但有一个不是正妻生的,是他从前的情人生的。虽然已经正式承认,但没有遗产继承权。当然,如果在遗嘱上特别指定的话又另当别论。”
“是这样啊。就是说有钥匙的,只有嫡出的那三个儿子。”
“对。法布里奇当着所有继承人的面,把遗嘱放进小箱子,然后用金钥匙把箱子锁上。交给三个儿子的银钥匙都是一样的,这期间即便有人把钥匙弄坏、搞丢,也没关系。”
准备三把银钥匙并不光是为了显得公平,也有以备不时之需的意思。虽然金钥匙只有一把,因为是为了锁箱子用的,锁上后,就算失掉也没什么。
只是想要更换遗嘱就很困难了。当然,老人也没有必要执著于打不开的箱子。可以重新写一份遗嘱,或者重做个箱子。
“但是,老人附加了一个条件,就是箱子只能在老人死后打开,并且必须在所有候补继承人和公证人到齐的情况下——除此之外,如果老人以外的人打开箱子,则箱中的遗嘱即刻失效。所有财产全部由卡布里爱拉继承。”
“卡布里爱拉?就是你的好友?那个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