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0563000000002

第2章

事件发生于明治42年秋。

这年秋天,韩国总监伊藤博文于哈尔滨车站身中三枪倒地。

划破满洲寂静夜晚的三发枪声,正如日俄战争以来,低靡而暗潮汹涌的平稳世局的响声。不仅季节,连时势也走向暗黑的冬季而舞落最后一片落叶。

地点是包围着旧德川幕府广大的武士豪邸白砂町的一隅。

入夜突然一阵狂风,风声切破了闇夜,又再次凝结成寂静。此时武士豪邸外长长的石墙,仿佛连夜尘也一扫而清般浮现一条丝带般的白色夜景——至少在那时如此。

死时仅40岁,原为陆军骑兵连队将校的田桐重太郎,以军刀刺穿喉咙自我了结。

这些微不足道的偶然勾起我对这些小事的兴趣,虽然想要查明真相,但我亲眼所见只不过是该晚的一部份。

伊藤博文暗杀事件依然在世间投下骚动涟漪的11月4日晚上,我一如往常走着平常散步的路线。当时我是国命馆大学商科的学生,受了嫁给某银行家的叔母之邀到东京,从那年春天起就一直在白砂町武士豪邸后的银行家中当食客。

从大学下课回家。到为了配合晚归的银行家开饭时间。这之间约有将近两小时,在武士豪邸四周漫步闲晃就成了我的习惯。

在夜幕低垂时走出家门,徘徊在武士豪邸后门边,藉着长长石墙的月光和别人家里的灯光走着,沿着接连着白砂町、可见识到如城镇般热闹的车座町街道,是我规划好的散步路线。

那晚也是七点左右,我沿着石墙走着长长的夜道。

与石墙相望的这一侧,并列着许多华丽的宅邸,但在尽头却有一间像是仓库般狭窄屋顶的房舍。对住在这小房子的前军人田桐重太郎及其妻,我从以前就对他们怀着一份关心之情。

这理由容后再叙,那晚我一如往常,朝像是将被夜晚黑暗重量压垮而卡在转角处的那栋小房子前进,慢慢移动着。

面向路边的窗亮着灯。透窗而出的灯光极为微弱地照着石墙下如脱落白发般的枯草。就在我要走过的那一刻,那扇窗纸上突然浮现的人影随即消失。因为仅是片刻间所以我无法确定,但似乎是身着军装的男人影子。此刻住在这儿的,应该只有卧病在床的田桐重太郎及其妻濑津而已。大概有客人吧——我边这么想着就毫不在意地走过门前。那时,隐藏于淡淡的灯影之后的屋内气氛,沉寂一如往常。

我绕到车座町的旧书店转了转,一直走到街道外称为萤池的小池塘,要踏上归途时又过了一个钟头。走完长长石墙的道路,再次来到了这户人家之前。

突如其来地门开了,田桐濑津小跑步奔了出来。濑津马上认出了我,“对不起,麻烦您帮我找巡逻的警官来,我丈夫自杀了。”

她说。因为背着灯光我无法辨认她脸上神情是否慌乱,但她的声音像是被辗碎般的低哑。

在白砂町与车座町的交接处,刚好也是武士豪邸正门的对面,有座叫永泉寺的寺庙,而在寺庙的旁边就有间小小的派出所。

我跑进派出所里,和正要出去夜巡而披上外套的村田巡警一同慌张地奔向田桐家。我和村田巡警是因为某次丢掉钱包而相识,简单交谈过的点头之交。

地面上的风倏地停了。武士豪邸的外墙像是经历岁月风霜般,将被这霜白夜晚的气氛给冻结住:阴暗夜空中流动着涡卷状的云,而要被卷入其中的是细细的勾月。

从半开的门走了进去。脚一踏及地面,一股焦味冲鼻而来,同时,这个面外道路的房间光景也随之映入眼帘。

歪斜的灯割破了纸门,头浸在泥沼中的男子双脚,展露着满是皱纹的脚底深陷在房内的黑暗中。死尸在坐垫之上,坐垫、塌塌米及纸窗都沐浴在一片血红之中,看起来就像黑色的虫子在房内蠢动着。

但比起尸体的惨状更令我惊恐的是,端坐在一旁的妻子濑津的模样。

比原本的肤色更加白皙,从纸门阴影里奇妙地浮现出来的苍白脸庞。似乎不因惊愕或恐惧般在意血,而是如能剧面具般超然地看着与自己无关的死亡。扼杀所有情感的冷酷白色。视线中似乎没有尸体,只有尖锐的虚无。

濑津两手紧抱着军服。

“请让我为他换上军服。”

认出我们两人的濑津以冷静的声音说。紧贴着死尸的是沾着血迹,不洁净的薄棉被。濑津用力推开村田巡警要去制止她的手说:

“外子身为军人,实在不该这般死状。”

她继续冷静地说着。尽管如此村田巡警有些勉强地想让濑津不要碰触尸体,但濑津在承办警官的催促下仍是不肯放开军服。那像在诉说带着丈夫过去荣耀的军服对自己而言是极其必要的军人之妻的身影。

田桐重太郎死亡时濑津正好外出。正确地说,那是七点之后的事。我七点通过田桐家门前,认出映在窗纸上的军人身影时,窗上尚没有血迹。

濑津的证词中说她六点时出门。想去车座町买东西却没找到想买的东西,逛了逛就走了回来。濑津为了照料耻骨及左大腿骨骨折而终年卧病在床的丈夫,以缝纫贴补家用度日。那一晚就是为了找有花纹的白绢里布而出门,结果没找到合意的而在将近八点回到家。

“一回来马上就发现了尸体,跑出门去,拜托这位正好经过的先生通知警方。”

田桐濑津如此说。

从尸体的状态看来很明显的是自杀。军刀整个贯穿颈部。姿势应是握着军刀站在坐垫之上,连着上半身的头掉了下来。

问题是自杀的动机。但从遗落的重太郎身旁的旧笔记,及濑津所说的话中,可找到一些田桐所经历的蛛丝马迹。

——田桐重太郎生于明治二年,为萨摩潘士仲场玄太郎的三子。他出生时父亲已46岁,与上面的两位兄长年龄相差几乎二十岁。重太郎两岁时被送给名叫田桐仁兵卫的丝商做养子,因而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及兄长毫无印象。

仲场一族在明治十年二月的西南战争中完全灭绝。据重太郎从养父那边听到的说法是,他们一族皆为西乡隆盛殉死。

明治二十年重太郎离开东京进入士官学校就读。以骑兵将校的身分成为职业军人,却因意外的运气不好,而之后的第二次战争中无法再次投身战场,无法成为荣耀的军人。中日战争之际,就在他即将被派上战场之前因不明原因的高烧而无法出征:到了日俄战争开战半年前训练之时,又从突然发狂暴走的马上跌落,造成左大腿骨及耻骨的骨折。

在这两次战争之间,重太郎迎娶了濑津。她是会津藩没落士族之女。五岁时父母双亡因而被寄养在远亲家中。因天性好强,在丈夫骨折时连续几晚彻夜不眠奉献照料,但这仍在空虚的重太郎身上烙下了人生不完全的烙印。因而脱离了军藉。然而比起外伤。留在重太郎内心的伤痛更甚。

那是身为军人的双重耻辱。第一次是防不胜防的病痛,第二次却像是在船头于船开航前被桨勾住一样的耻辱。仅是落马已是相当的屈辱,在下士官面前遭马以后腿踹踢,伴随惨叫声摔出去。身为军人的荣誉就这样被踹走了。

濑津以“只是运气不好罢了。并不是只有在前线打仗才是为国效忠啊。”好言劝慰。但这种完全展露士族本色的言论反而成了重太郎的负担。

之前有一回重太郎参与的演习蒙天皇御览。那时重太郎在天皇面前摔了跤,天皇还以温和的言词激励他。也就是因为那样一句话,重太郎决意终身为天皇阶下奉献,也从那天起田桐重太郎成了忠诚不二的军人。

但这样的忠诚却没有开花结果。落马事件后的三年间,重太郎的生活可说是这没有燃烧起来仅冒出烟头的尽忠报国之心结成的苦闷。个性过于小心谨慎的他也患了精神方面的疾病。

“到了两个月前更无法起身了,不说话每天只直直盯着天花板看。”濑津说。

听到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的濑津冷静说着至今所有经过,承办警官都认为这是因无法实现报国热情而自杀的事件。

即使死去脸上也没有苦闷之情。一个似乎有着土族血统的军人最后这样说着。与萨摩军生死与共的藩士一族之血脉,30年后在一个无法打仗的军人简陋居所的塌塌米上流绝。但这件事,我从一开始就有种奇妙的被欺骗感。

同类推荐
  • 唐朝诡事录

    唐朝诡事录

    千年前的唐朝,万邦来朝,是当之无愧的世界中心。优越的物质生活,多样的文化融合,催生了唐朝人极致的想象力。李白、杜甫、王维、孟浩然、白居易等一代传奇诗人,用他们的诗句,描绘出一幅幅华丽的大唐美卷;而穿行于市井之间的贩夫走卒,则用他们更加不羁的想象力,在唐朝的夜幕中勾勒出神魔鬼怪的憧憧魅影;甚至当朝的宰相,也会在入夜之后,关起房门,点上一盏烛灯,开始写鬼怪故事。所以,当唐朝的夜幕降临,如果某一间屋内还闪烁着烛光,而且薄薄的窗户纸背后,时而私语窃窃,时而惊呼阵阵,那一定是有人正在分享今天刚听来的一段秘史、怪谈或是惊悚传闻。
  • 圣魂骑士夜

    圣魂骑士夜

    始于中国都阳市的都阳第七中学,17岁女生胡蝶在平凡的世界不平凡地生活着。一天上学的路上,她被一只女鬼和一个古代男纠缠,好不容易摆脱后,却又遇见了来找她的风听苍和花莲见。他们告诉她,她的另一个身份是神镜宫的公主,她的双胞胎姐妹因受了魔法重创而长眠不醒,正等待她拯救;还有衰败混乱的魔法界,也正等待她救赎。就此,胡蝶变成了琉璃蝶,从高中生变成了魔法女王,从平凡的普通人界踏入了未知的魔法世界,也踏入了一系列探险和情感纠结的世界……
  • 茶花女

    茶花女

    小说以女主人公玛格丽特的生活经历为主线,真实主动地描写了一位外表现内心都像茶花一样圣洁美丽的妓女的悲惨故事。小说开创了法国文学“落难女郎”系列的先河,关注了情爱堕落的社会问题的题材,对19世纪后半叶欧洲写实主义问题小说的产生,和写实风俗剧的兴起,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
  • 古玩笔记:悬疑篇

    古玩笔记:悬疑篇

    这是一个关于信念的故事,写古物,也在写人,写那个时代。写物件,其实是在写人,在写当年的时代,任何一件古玩珍宝,除了具有其自身的灵性之外,都承载了当时的社会、时代和人物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无论是晴空万里还是风雨如晦,它们虽然不会说话,可一帧帧、一幕幕的时代变迁,风雨流年,都不能逃过它们的眼神和观察。时间是有记忆的,古玩也是有记忆的,它们的记忆,比我们更为持久而完整,沉默而平淡。我们只是故事的追记者,而它们,则是历史的亲历者。古玩的灵性,也在于此,它们不会说话,只是冷然观察着世情万物,透过时间的漫长,告诉后人,一个个或是久远、或是失传的故事,所以,它们本身,也就成了传奇……
  • 摸金传人2:摄魂奇珠

    摸金传人2:摄魂奇珠

    陶城朱家是沿袭了三百年的摸金世家,却因父母早亡在朱笑东这里断了传承,直到朱笑东被骗进明陵疑冢,被推下白骨累累的万人坑。暗无天日的万人尸坑鬼影幢幢,大战人面蜘蛛九死一生,机关重重的百年皇陵,惊险刺激的古墓探险彻底激活了流淌在朱笑东骨子里摸金传人的血脉传承,开启了他传奇的一生。大漠探险,千年楼兰,香妃为何与小和卓同眠于此?百年活尸、摄魂珠、迷宫鬼火……楼兰古城到底还有多少谜团?
热门推荐
  • 火热的村庄

    火热的村庄

    七海骑着摩托车往零公里去的同时,零公里的村长杨长志也开着私家车,一溜烟地往镇里奔。杨长志心里挺憋气,车在新垫平的土石路上开得也直硌棱。在村边的路口一侧,他看见他了——市里下派负责“十个全覆盖”的组长,拄拐一样地拄着一把铁锹,正给几个点头哈腰的村民分享呼伦贝尔牌子的烟抽呐。庞大皮鞋、四魔症、酒漏子、石发,与其说这些乌合之众算是村民,不如说是几个提拉不起来的溜子。就这方法,就这派头,就这两下子,他妈地究竟在哪儿玩过呀。
  • 滂沱剑侠情缘传

    滂沱剑侠情缘传

    天下初定,八大剑派和平昌盛,武林江湖争高分低。滂沱妙雨皆苦命人,一个出生被弃,一个年少遭害。而他们之间的祥和,被一女子打破。滂沱为友谊送客归家,背剑北上。江湖险恶,历经重重磨难终送得佳人归乡。再相见,已是两年之后。一个是万人敬仰大剑派弟子,钦定的最佳女婿。一个是遭万人唾骂的狠毒妖女,人人得而诛之。谁又能做到放手?谁又能做到祝福?横行于世的帮派,杀人诛心的魔教,乱谋阴险的名门剑派。何为正?何为邪?一场谋杀,一场对错,一场重置江湖的局势,将江湖所有的英雄豪杰拼凑在一起。名动天下的滂沱剑就此出世!
  • 朦胧美爱

    朦胧美爱

    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晚上,落叶纷纷地飘荡着,漫天飞舞。秋风凄切地吹着,卷起万里风尘,黄土飘扬,落叶纷飞。顷刻间世间万物都被笼罩上了一层凄冷而又灰黯的尘埃。一位苍白而又不失俏丽的少妇斜靠在一尊洁白的大理石上,看起来她是那么的疲惫,那么的孱弱,尽管她早已大汗淋漓,但他仍迷茫地望着嘈杂的街道,似乎在追寻着什么,从她的衣着打扮上来看,她并不像体面人家,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她似乎只是一粒小小的沙子……
  • 重生六零小萌妻

    重生六零小萌妻

    林影和母亲相依为命,却被渣爹一家害得穿越到1959年东北县城一户普通工人家里……刚在这个平行空间混得风声水起,谁想到渣爹竟然也穿到这个时代。想要我的玉扳指?来吧,且看这辈子是谁输谁赢!(西林开新文了,希望大家继续支持西林!)
  • 同治皇帝狎妓

    同治皇帝狎妓

    因父皇咸丰暴死热河而六岁登基当上同治皇帝的慈禧太后的独子载淳,并非像某些史料评价庸碌无为,且又放纵无羁之人。有关清史评价,同治皇帝“天资英敏”、“善学好问”。本来可以造就他成一代开明君主之基业,可是由于西太后的权力欲的膨胀,加之缺乏家庭温暖,放纵管束,致使他经常微服出宫,寻找快活,排遣烦恼。而有关他年少而风流无度的写实文章,也曾经常出现于报章,并传言他逛妓院染上梅毒,西太后自作主张,坚持当天花治疗误诊而早亡。这些无稽之谈也使许多史学家困惑,成为历史悬案。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巫洞

    巫洞

    给我一个支点,我翘不起整个地球!给我一个系统,我瞧不起整个世界!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巫洞,短小精悍的简介到此结束!
  • 鬼头刀传奇

    鬼头刀传奇

    李金彪的职业是杀人。祖传一口极沉重的铁合金大刀,上端铸着小鬼脸,嘴衔铁环,一动便发出悦耳的撞鸣声,如飞檐下的风铃。刀槽宽而深,将血畅快地引渡过来,直流到小鬼脸嘴里。饮多了血,刀也有了精神。刀是灰蓝色的,光泽凝重却不轻浮,威武地撑着李家门楣。每逢阴历七月十五鬼节祭刀时,鬼头刀总是和祖先牌位并列——烛火摇曳,檀香氤氲,气氛阴森、诡谲。李金彪熊罴般的头颅低垂着,神情极其虔诚。李金彪这刽子手职业是世袭的,这杀人的绝活从祖宗手里一代一代往下传,传到他手中已有十八辈子。
  • 绿龙部落

    绿龙部落

    幼年绿龙,统帅哥布林,征战丛林!放眼望去皆是绿,欢迎来到绿龙部落! 书友群631837320
  • 凯达默娣神话

    凯达默娣神话

    神话是神的故事吗?不,孩子,神话只是一群凡人在讲述他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