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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春牛与芒神

冬令告终,又复春至。当立春之日,旧制有打春之举。顾铁卿《清嘉录》云:立春日,太守集府堂,鞭牛碎之,谓之打春,农民竞以麻麦米豆抛打春牛,里胥以春球相馈贻,预兆丰稔。百姓买芒神春牛亭子置堂中,云宜田事。蔡云《吴歈》云:春恰轮当六九头,新花巧样赠春球。芒神脚色牢牢记,共诣黄堂看打牛。按《隋书?礼仪志》,始有彩杖击牛之文,即后世之打春也。汉晋以前,无打春之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立春日,绝早。府僚打春府前,百姓卖小春牛。吴自牧《梦粱录》:立春日侵晨,郡守率僚佐,以彩杖鞭春街市,以花装栏,坐乘小春牛,及春幡春胜,各相献遗于贵家宅舍,示丰禾稔之兆。晁冲之诗:“自惭白发嘲吾老,不上谯楼看打春。”是事虽始于隋,而仪文实备于宋,迄今沿之。

我友秋水生熟于考据,谈芒神云:《礼?月?令》言春之神句芒,句芒即芒神也。《元典章》称芒神貌像服色及鞭縻等,就年月干支为其设施。《清会典》又有迎春之礼。顺天府预于东直门外,制芒神春牛。视岁建干支,辨其形色,以迎生气,占岁时之制,故芒神冠履服色,每岁不同。世俗遂有露顶者主春寒,穿服者主大水诸说,由来盖亦甚旧矣。

海上漱石生前辈于《沪壖话旧录》,记迎春事綦详。谓:迎春必在立春之先一日,由县尊会同典史主簿县丞及训导等,自县署起,至大南门外之迎春庙,恭迎芒神及春牛到署。各官俱用全副仪仗,且头戴铺绒朝帽,身穿绣蟒朝衣,足履方头朝靴,各坐四人显轿,至庙向芒神行礼后,始互易公服,改坐暖轿返辕。前导有所谓街道司者,披蓑戴笠,坐一竹交椅上,由二人舁之,以代表农夫。继之以锣鼓一班,及纸糊之春牛,牛身五色咸备。相传黄色多主年岁丰收,白色多主有水患,青色多主风灾,红色多主火灾,黑色多主疫疠。其实糊牛者有书一册,上列六十甲子年,春牛之浑身颜色,岁岁不同,须于一甲子后,乃周而复始也。芒神俗呼为强太岁,迎时亦坐显轿。芒神之后,即为典史等诸官之仪从,典史训导主簿皆杂职,平时出入官署无排衙,惟是日则特盛,除旗锣伞扇红黑帽等,且各有策印马二骑,顶马一骑。训导虽冷官,是日亦鸣锣开道。县尊之好虚荣者,其仪仗甚为显赫,衔牌以外,或以德政牌及万民伞加入,并较各官多对马四骑,甚或八骑,皆皂快捕快之首领为之。以不便穿天青缎马褂,皆反穿黑紫羔皮,箭衣则俱一律蓝色,顶马由县总书承乏,居然顶戴辉煌也。县尊于迎春返署之后,升座受胥役参贺。芒神仍以显轿送回庙中,春牛则置于东厅外之土地堂。翌日,由街道司请县尊鞭春,口报吉语,凡三请,县尊乃出,持鞭绕春牛一周,作鞭春之举,将春牛之纸身鞭碎之,故俗呼为打春。牛腹既裂,有纸糊之数小牛,纷纷堕地,一任儿童或观者抢取,不加禁阻,谓之抢春。盖寓与民同乐之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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