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杜月笙敛影蛰居之时,中国的局势发生了巨大变化。辽沈一役,蒋军几十万人马烟消云散;紧接着,人民解放军又发起了淮海、平津两大战役,又是上百万蒋军被歼,蒋家王朝危在旦夕。
1948年11月中旬,美驻华大使司徒雷登,在上海与吴国帧商量,发起成立一个民间“自救救国运动”。
蒋介石获悉后大为赞叹,立即打电话给吴国帧,让杜月笙主持其事,并让市长潘公展通知杜月笙赴宁晋见。
在南京,蒋介石再次十分客气地接见了“杜先生”,希望他像11年前组织“共进会”一样组织自卫队,帮助“党国”克服困难,然此时,杜月笙已心也不足,力也不足了。
12月12日,“上海各界自救救国联合会”在浦东同乡会杜厅举行成立大会。会上通过了该会的组织大纲草案,草案一方面声称“本会以团结爱国人士发动人民力量,保障社会安全,督促政治与社会之革新,展开全国同胞自救救国反侵略运动为宗旨”,另一方面,又把“拥护元首,协助政府促进新政治革新,加强地方自治,发动人民自卫,防止一切破坏秩序之阴谋与活动”,“救助伤兵及难胞”作为其工作纲领。
在12月18日议会第一次常务要员会会议上,杜月笙、钱新之、徐寄顷被推定为安全委员会委员,并策划组织商团。
正在杜月笙他们在举行所谓的“自救救国”的时候,淮海战场上的50多万国民党军队被消灭了,蒋介石在内、外交困之下,不得不宣告“下野”。由李宗仁代理总统。不久,国共和谈宣告破裂,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横渡长江天堑,攻克南京。接着,又以凌厉的攻势,席卷中华大地,国民党政权开始土崩瓦解。
一天,警备司令部通知杜月笙,蒋介石在复兴岛召见,而且派专车来接。杜蒋见面后,因为蒋已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他首先对发行金圆券时扣押杜维屏一事再三解释,说事先他确实不知道,“否则,我不会让他们那么胡闹。”旋即,又慢慢说道,上海可能守不住,“建议”杜月笙在“适当的时机”携带全家迁到台湾去。并表示,如果不走,共产党决不会放过他,而他本人也绝不允许任何人“变节投敌”。话虽不多,但句句切中杜月笙的要害,聪明的杜月笙不会听不出来。
在蒋介石连逼带诱之下,杜月笙决定出走。但颇具戏剧色彩的是,他并没有按照蒋介石的意思去台湾,而是去了香港,他公开的理由是台湾天气较热,比较湿,对他的哮喘病不大相宜。实际上,他是极力想避开蒋介石。他清楚,自己孤身一人随蒋赴台,结局无非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行事。台湾不去,留下又不行,百思之下,认为还是先赴香港为上策。
1949年5月1日,杜月笙挥泪悄悄告别了留在上海的、年届80多岁的黄金荣,带着全家搭乘一艘荷兰渣华公司的万吨级客轮宝树云,离沪赴港。
在轮船上,杜月笙眼看着他熟悉的上海滩渐渐从眼中消失,不禁思绪万千:踯蹰的老外婆,赌输的大饼油条,失落的同胞妹妹,苦难的早逝双亲,还有他奋斗了几十年的基业,这所有的一切,都已逝去。想到这里,他的精神和那瘦骨嶙峋的身子再也无力支撑,一齐垮了下去。这可忙坏了他的小妾姚玉兰和孟小冬,在整个航行途中,她们俩人一起挤在杜月笙住的头等客舱内,轮流伺候这个落魄的闻人,好不容易熬到了香港。
中国共产党解放上海后,为了稳定上海的社会秩序,团结各方人士,曾派章士钊去香港规劝杜月笙返回上海。当时已弃暗投明的杨虎,也曾对杜月笙派回上海探问情况的黄振世说:“我过去的坏事不比杜(月笙)老少,只要改过从善,人家也宽容了我,叫杜老回大陆来,保他无事。”但杜月笙在残余之年,毕竟未能选择党和人民给他指出的光明大路,仍然顽固地避居香港,最后落得个客死他乡的结果。
到了香港后,杜月笙的日子也不是特别的好过,一是他经济开始拮据,时时担心“坐吃山空”。二是他的威慑力已大大下降,再也比不得从前了,周围的朋友接二连三地遇到麻烦。三是他自己身体越来越差,哮喘病日益严重。为了冲冲喜,他还专门补办了与孟小冬的婚宴,第七次当新郎去掉一点晦气。
对前途的极度失望,使杜月笙不得不求助于问巫占卜,借江湖骗子的信口雌黄来维持心理理上的平衡。于是,当时香港的一些著名相士,如袁树珊、李栩庵,还有什么紫虚上人等,都相继成为杜公馆的座上宾。这些相士们,为讨杜月笙欢心,专拣好听的说,袁树珊甚至推算出杜月笙还要再交十年好运,活到73岁后,方“福寿全归”。
依仗这些奉承话,杜月笙平日绷紧的神经才多少得到松弛。但时间一长,同样的奉承话听多了,杜月笙又担心别人在骗他,为了解除这种忧虑,证明自己听的是真话,杜月笙改名换姓,偷偷写了一封信,附上自己的生辰八字,寄给台湾一个号称“六月息馆主”的算命先生,让他为自己算命。果不其然,那位“六月息馆主”复了一封信,上面批了两句话:“六十四岁在辛卯,天克地冲难度过。”这对杜月笙来说简直是晴空霹雳,以相士的谎话作为生命支柱的杜月笙,同样被相士的胡言彻底打垮。从那以后,他完全病倒了,哮喘病也每日加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