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初,东西收拾好了没有?”望了一眼门外的街道,陆云明转身对屋中喊道。
“好了,好了”,看着桌上卷好的画轴,纠结了半天的杨初,最后还是决定把它拿起来。
“陆捕头,我们这是要去哪啊?”杨初看了看四周,有些陌生。再加上一旁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不时还有面露凶意的男女,他的内心不由得有些害怕。
“不用担心”,陆云明看出杨初有些紧张,便对他解释道,“我此去山北,来回需要半月。而且章敬伍已经知道账本丢失,不出几日,他必定会查到杨小豆身上。”
“所以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会有一个叫唐防的人照顾你们。”
“就是这”,陆云明推开大门,将杨初领了进去。
不大不小的院子里,站着三个女子,其中一个挺着肚子,见陆云明来到,连忙走上前来。
“蓝蓝,我不是说了,让你去屋里歇着吗?你怎么还在外面?”陆云明搀着妻子走进房间,扶着她的肩膀,轻轻的将她放到了床上,又找了些东西垫在了她的身下。
“我看你迟迟没有回来,有着着急,就……”
“我不是说了吗?要送小道长”,陆云明握着妻子的手,笑着替她理了理额头上的乱发。
“对了,小道长还给了你一瓶药,让你生过孩子以后用,说可以恢复元气。”
“那你有没有问小道长衣服合不合适啊?”“问了,他还说有点大。”
“我就是故意做大的,这样他以后长大了还能穿。”“以后长胖了也能穿,哈哈。
“云哥”“嗯?”
“快些回来”“恩”
……
走出房间,关上房门,陆云明来到了院子里面。
青石垒成的水井旁,佟静披着一件白色的狐裘衣,伫立在井口边,呆呆地望着井中。
“咳咳”,陆云明轻轻走到佟静身后,咳了两声,见她没有反应,有些尴尬的又咳了两声。
“啊,陆大哥”,发呆的佟静好像才反应过来,连忙转过身。
“天冷,你又有了身孕,就不要站在外面了”
“没事”,佟静摇了摇头,“我只是有点担心明月。对了陆大哥,你知道明月要做什么吗?我问过他,他什么也没跟我说。”
“…这不是书院马上要开工了吗?杨明月这几天在准备,你放心,他过两天就来了。”
“恩,那陆大哥你见到明月的时候,让他照顾好自己。我不在的时候,他总是不好好吃饭。”
“我知道了,你回屋里陪陪蓝蓝,我过两天就回来了。”
……
“陆捕快!”刚走出大门,陆云明就听到有人喊他,左右望了一眼,他才看见躲在墙角,对他不停摆手的唐防。
“有什么事?”陆云明看着唐防,冷冷的说道。“那个…”唐防搓了搓手,“那个,药…您还有吗?”
陆云明上下打量了一遍唐防,“试过了?”“试过了,试过了!”唐防像小鸡啄米一样,不停的点着头。
“怎么样?”“就一个字,爽!我跟您说,我自从十五岁以后,就没这么爽过!”
“十五就开始了?那你这些年不好过啊!”“谁说不是呢?您也知道,男人嘛!得了这个病,他就抬不起来头。”
“现在能抬起来了?”“能了,能了,我不仅能抬起来,我还能不低下去!”
“行了,别在这跟我贫。药我还有,但是我只给你十天的。”“别啊,陆捕头,您这十天的哪够啊?再说了,我都帮了您这么大的忙,您就多给我点呗。”
“少废话,我还没说完呢。我先给你十天的药,在我没回来的这段时间,你如果照顾好了屋里的人,等我回来,就给你根治。”
“根治!”唐防听到这,一下瞪大了眼睛,“我…我这病,能…能根…治!?”
“怎么说话还结巴了呢?那小道长的本事你又不是没见过,他说的话,还能有假?”
“不能,不能”,听到“小道长”三个字,唐防赶紧摇了摇头,“小道长说的,哪能有假,我就是有点不敢相信…不是,有点吃惊…也不是…”
“行了,我知道你有点激动…”“对对,我就是有点激动…啊!您说,您接着说。”
“总而言之,我先给你十天的药,等到我回来,就给你根治,前提是,你要照顾好他们。”
“您放心!”唐防拍了拍胸脯,“有我唐防在,绝不会让他们受一点委屈。”
“对了,那药一天只能涂一次。”“可是,上次的药,不是可以涂三次的吗?”
“上次是为了先让你试用,所以里面的草药少了几味。现在你适应好了,所以药也更猛了一点。”
“哦,原来还有这个讲究。那如果我用多了,会怎么样啊?”
“用多了?”陆云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了开来,对着上面念道,“恩…脾胃虚弱,不思饮食,四肢无力,寸步难移,中毒而死。”
“这药这么猛!”陆云明念完纸上的话语,忍不住在心里感慨道。
而他对面的唐防,显然不会知道陆云明心中的想法,此时的他,心中只是一阵后怕,“幸亏老子多问了一句,我这快活日子刚要开始,要是就这样死了,我上哪说理去。”
“药我已经给你放屋里了,你回去自己拿,没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啊?啊!陆捕头您慢走,路上小心,早点回来啊。”望着陆云明远去的背影,唐防像送夫出门的妇人一般,眼中满是依依不舍之情,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去。
半晌,他才回过神,仰天大笑,“老子的痔疮要好了!以后可以吃辣的了!”
……
杨府,空旷的院子里,长着几颗盛开的梅花树,只是在少了人的修剪打理后,再加上之前几日的狂风,那些雪中君子,不少都散到了地上,使得整个杨府看上去有些凌乱。
梅花树前,是杨府的大门。面无表情的杨明月坐在门槛上,他一会看看远处热闹的街道,一会又轻轻抛起手上的一颗佛珠,没人知道,他在这坐了多久,也没人知道,他在心里想些什么。
“啪”,有些失神的杨明月,没有接住落下来的佛珠。佛珠顺着坡度,向拥挤的街上跑去,只是瞬间,就要消失在人群里。
就在佛珠快要溜进人群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双手,将它捡了起来,“大哥,你怎么坐在发呆啊?”
“没什么,闲着没事,坐在这随便看看。”杨明月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和来人一起走进了院中。
“大哥,这树多长时间没修了,你看它都乱了。”“下人走了,我也不会,乱就乱吧。”
“下人走了?他们去哪了?”“过年了,总不能耽误人家一家团聚,所以我让他们都回去了。”
“都回去了?那嫂子谁照顾啊?”“我跟你嫂子本来也要回去的,想了想留你一个人在这,我有点不放心,我就让她先回去了,我留下来,跟你说几句话。”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有什么放心的。”“对啊,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陆云明好像才反应过来,冲着面前的人的笑了笑。
“你说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当初我领着小白和你,咱们三个从村里跑出来的时候,我们都还是屁都不懂的小孩。”
“可如今一转眼,几十年就过去了,当初那三个小屁孩,现在却都老了。哦,小白没有老,他也不会老了。”
“大哥,这大过年得,你就不要提这些伤心事了,小白他泉下有知,也不会想咱们为他伤了身体。”
“是啊!”陆云明深吸了一口气,“他要是泉下有知,该多好啊。”
“石头,你还记得咱仨之前去求佛珠吗?”
“记得,不就是小白那时候半夜起床撒尿,然后遇见了鬼祟,一连十几天都说胡话。”
“后来,来了一个大师,我们就带他去找大师看病,那大师还刁难我们,说什么看我们是不是诚心。你说,咱们是去找他看病,又不是想剃光头,去寺里吃斋念佛。当时要不是为了小白,我非一棒子敲了他。”
“那你还记得,他是怎么考的我们吗?”
“记得,这事谁能忘啊!他往湖里扔了串佛珠,然后让咱俩下去给他捡上来,那大雪天,那几丈深的湖水,我当时站在边上不敢动,不还是大哥你一脚给我踹下去吗!”
“那你恨我吗?”
“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恨你?我怎么会恨你呢,咱不都是为了小白吗?俗话说的好,为兄弟两肋插刀。”
“不过如果让我能再选一次,我…我想自己跳下去,你那一脚太猛,下去半天我都没反应过来。”石头挠了挠头,露出不符合他形象的憨厚笑容。
“那你恨小白吗?如果不是他坏了禾香的清白,禾香也不会自杀。”陆云明抬起头,望着石头,眼中倒映出他扭曲的面容。
“哈…哈”,石头强颜欢笑了两声,“这件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要不是大哥你说起来,我早就忘了。”
“再说了,我跟禾香就是随便玩玩,老话都说,女人如衣服,为了一件衣服我会记恨小白这么多年吗?怎么可能!”
“是吗?”杨明月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不是,大哥你今天怎么了,怎么一直说这些有的没的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石头走到杨明月身边,用担心的眼神看着他。
“我都知道了。”“你都知道什么了?”听到杨明月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石头下意识的握紧了右手,然后又赶忙松开。
“我知道你这些年干的事了。”杨明月看了一眼石头的左手,又抬起头望着他的双眼。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有开口,除了天边一点一点西移的太阳,时间就仿佛如同静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