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家书房内,玉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珍藏的黄山毛尖,看着坐在他面前的李莫语,缓缓的说道:“你问我以前有没有见过仙人?”
“恩”,李莫语点了点头。
吹了吹杯子里的茶叶,玉琼想了想,说:“仙人我是没有见过,不过像神仙的人我倒是见过一个。”
那是玉琼十八岁的时候,此时的他,已经拜入道观三年了。按理说,已经拜师三年的他,应该可以随师父下山做法降妖,救济苦难了。
但由于玉琼年轻时十分老实,不善言语,随师父下山时,不仅没有他的师兄师弟们能说会道,有时还会给师父添乱子。
久而久之,玉琼的师父也就不太想带玉琼下山,可是又不能让玉琼闲着,几经思考后,玉琼的师父便让玉琼去后山,照看草药园了。
草药园位于道观的后山,里面种植了茯苓、潜厚朴、断血流、骨碎补等多种草药。
因为不同的草药,往往生活习性也不太一样,玉琼便在征得道观道长的允许后,在后山建了一个茅草房,居住在里面,以便更好的照看草药。
照看草药园的生活,虽然十分单调,每天需要在太阳还未出来之时,开始给草药浇水,在太阳落山后则提个灯笼到处查看,观察草药上面是否有虫子。
但玉琼这样的精心照顾,也是卓有成效,一些以前濒死的草药,慢慢开始茁壮成长了起来。
而玉琼的勤劳,道长也是看在眼里。他见玉琼这么认真的种植草药,就送给了他一本自己收藏的草药图鉴,以便让他更好的来种植草药。
在草药图鉴的帮助下,玉琼学到了很多知识,利用这些知识,他不仅让草药园里的草药长的更好,还在山上发现了一些新的草药,将它们顺利的移植到草药园,并把它们栽活了。
这天,天空中下着蒙蒙细雨,外出发掘草药的玉琼,因为忘记带雨蓑,只能躲在一个山洞里避雨。
看了看外面的雨,一时半会应该停不下来。于是玉琼就将山洞里的干燥树枝,都捡了起来,堆在一起,生起了火。
见捡的柴火差不多了,玉琼就把身上的道袍脱了下来,放到火边,烤了起来。
烤了一会,原本有些寒冷的身体,也慢慢暖和了起来。就在这时,他听见山洞外边不远处,好像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
本想出去看看的玉琼,看着天空中的瓢泼大雨,想了想,没有起身。不过少年心性,总是对外物充满好奇,坐在火堆旁的玉琼,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看着雨势渐渐变小了,玉琼披上烤干的道袍,向刚才声音传来的地方,慢慢走了过去。
玉琼听着前方愈来愈近的打斗声,突然想起来不久前,师兄弟们说起的山精野怪,吃人吸血的故事,心里升起来些许害怕,便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考虑是否要继续过去。
就正在玉琼内心,天人交战之时,不远处的打斗声音却突然消失了,这下,玉琼的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心,他弯着身子,从草里蹑手蹑脚的,向打斗的地方摸了过去。
躲在草里的玉琼,正前方是一个悬崖,而在玉琼与悬崖之间有一片空地。
空地上,盘坐着一个身穿青灰色衣服的男子,他闭着眼,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匕首上面“滴答滴答”的,向地上滴着墨绿色的液体。
在黑袍青年的右侧,斜插着一把宝剑,剑体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仿佛一碰就碎。
就在这时,正在打坐的黑袍男子突然睁开了双眼,对着玉琼所在之地,喊了一声:“草丛里面的小兄弟,你可以出来了。”
躲在草丛里的玉琼,突然听见男子的声音,吓了一跳。在确认他喊的是自己后,小心翼翼的从草丛里站了起来,拍了拍沾在身上草叶,玉琼慢慢的,向男子慢慢走了过去。
大约走了十几步,玉琼到了男子面前,面前的男子年龄不大,约莫在二十五六,脸上有些不深不浅的疤痕,应该是之前就有的。
不过最让玉琼在意的,是男子的眼神,因为他从未见过有如此锋利且锐利的眼神,看的玉琼两眼刺痛,连忙低下了头。
打量了一下玉琼,男子将手中匕首放到怀里,扶着地,有些摇晃地站起身来:“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玉琼看了看地上的墨绿液体,闻到它传来的阵阵腥臭,便捏着鼻子说道:“我叫玉琼,是前面道观的道童。我刚才在山洞避雨时,听见这边有声音,所以过来看看。”
听到玉琼的说辞后,男子眼神里的戒备,丝毫没有减少。
见状,玉琼提议背本经书来证明自己的身份,男子想了想,便让玉琼背颂《南华经》的一部份。
玉琼熟练的背完后,男子拿起地上的长剑擦了下,将它轻轻收了起来,对玉琼道了个歉:“小兄弟见谅,这荒山野岭,我需要确保下自己的安全,希望你不要介意!”
见玉琼点了点头,没有怪罪他的样子,男子便问道:“小兄弟,不知你们道观可有种植草药,方便卖些给我吗?”
玉琼想了想,对男子说:“我不知你伤势怎样,所以也不知道你需要什么草药,不如这样,你随我上山,自行采摘。”
男子摆了摆手,说自己伤势太过严重,不便上山,报了几个草药名给玉琼后,让他代为熬制。并嘱托玉琼,不要向他人透露自己的事情。
玉琼记下男子嘱托,然后又和男子对了一下,所需的草药名后,担心一会雨会再下大的玉琼,把刚才躲雨的山洞指给男子,让他去里面歇息,随后,便回到了道观。
回到草药园的玉琼,先将男子所需的草药采摘了一遍,然后拿到了道观里,进行了一番熬制,最后找了个陶罐,把熬制好的草药装到了里面,准备趁天色还没彻底黑下来,把药给男子送过去。
临走的时候,玉琼瞥了一下自己睡的床,把自己床上的薄被抱了起来,一并给男子送了过去。
这边玉琼刚到山洞,太阳便落下了山。
男子看了眼天色,说天黑路滑,劝玉琼留在山洞中,等明天一早再回去。而玉琼则担心道观里会有人找他,推辞了一番,急忙赶回了草药园。
一连三天,玉琼早早的起床,去药园采药,然后熬制,在药熬制的间隔,玉琼还去典造房领了两人份的饭。
而在玉琼刚开始多领饭的时候,典造房做饭的师傅还很诧异,多看了他几眼,有些疑惑一向饭量十分小的玉琼,今天怎么会吃这么多。
“方大哥,我来给你送药了,我这还有两个馒头,你趁热赶紧吃。”玉琼走近山洞,对着坐在山洞外石头上,拿着满是裂痕的宝剑的男子说道。
男子将手中的剑,慢慢放入剑鞘,然后放到腿上,伸手接过玉琼手里的馒头和药罐。
“小兄弟,这几天真是麻烦你了。我本来应该给你些银两,当作这些天麻烦你的报答,但是我这次出门十分匆忙,身上没有带银两。”男子喝完药,抹了下嘴,对玉琼抱歉的笑了下。
玉琼连忙摆了摆手,“救死扶伤是我辈分内之事,再说,采摘草药又不是多么复杂之事,所以我也不需要什么报酬。”
男子听后眉头一皱,“不行,知恩图报也是我辈应作之事。这样吧,你随我来。”
男子想了下,站起身来向悬崖处走去,一头雾水的玉琼,跟在男子身后,也向悬崖处走了过去。
悬崖边,玉琼和男子站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玉琼紧紧抓着男子的衣袖,问道:“方、方大哥啊!我们站这干什么啊!我好害怕!”
男子哈哈大笑,“男子汉大丈夫,这有什么好怕的,再说我在这,你又不会掉不下去。”
“好了,你先放开手,我要下去一趟”,男子对玉琼说道。
原本十分害怕的玉琼,听完男子的话后变得更害怕了,“这深不见底的,你下去干嘛啊?再说了,你怎么下去,这又没有藤蔓什么可以让你爬下去。”
“我下去给你拿报答之物,至于我怎么下去?这你就不要管了,你就在这等着我就行了。”男子说完,纵身一跃。
距悬崖三尺的地方,被男子行为,吓得半坐在地上的玉琼,慢慢的爬了起来,跪在悬崖边上,探头向下望去。
“方大哥不会是想不开吧,为什么要跳下去啊!他会摔死的吧!呸、呸、呸,方大哥一定会上来的,他的要还没喝完呢。”
就在玉琼在一旁瞎念叨的时候,突然有一柄剑从悬崖下方笔直的飞了上来,玉琼又连忙探了探头。
只见有一男子,在悬崖下方左右横跳,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来到玉琼面前。
惊慌失措的玉琼,定睛一看,正是刚才跳下悬崖的方大哥。
玉琼见男子收好浮在空中的宝剑,赶紧跑到男子身边,问道:“方大哥,你好厉害啊!居然会飞啊!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神仙吗?”
“神仙”男子摸了摸玉琼的头,笑了笑,“我可不敢当这个神仙名号,要说神仙的话,你们道家的萨天师,那才算是个正经的神仙。”
“您见过萨天师吗?”玉琼瞪着眼睛看着男子,眼里满是向往。男子摇了摇头,“萨天师我倒是没有见过,不过我是西河郡人,幼时经常听老辈人讲萨天师的故事。”听到这话,玉琼失望的低下头。
“不要灰心丧气啊!只要你在道观好好修行,说不定,以后你就会成为下一个天师了。到那时,我就能和其他人讲,我遇到你的故事了,对了,这个给你。”男子从怀中掏出一颗珠子,递给了他。
一颗透明的珠子,玉琼接过来,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男子。
男子解释道:“我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我听说,这里有一个修炼快百年的赤蛇精,而这个蛇精的内丹能帮助我提升境界。在经过我几个月的搜索后,我才找到那个蛇精的踪迹,然后在这,和它大战了一场。最后的结果,就是那天你所看到的,我身受重伤,而那条蛇则跃下悬崖跑了。
“既然那条蛇跑掉了,那为什么它没有把内丹带走呢?”玉琼摸了下手中光滑的珠子,问道。
男子伸手指了天上,“你应该还记得,前两天你看见我的时候,天上下着雨吧?那就是,那条蛇祭出了内丹,施法所为,而在它施法的情况下,我只能发挥平时七成的功力。所以,我只能故意装作不敌,被它打伤,把它吸引了过来,然后又趁其不备,将它与内丹之间的联系斩断。那蛇精见内丹脱离掌控,自身实力下降,又怕我恢复过来,将它斩杀,便急忙逃跑了。
男子接着说道:“那条蛇逃跑之时,将把内丹扫到了悬崖下面,估计是想寻找时间,再把它拿回去,重新修炼。但我岂能如此轻易的随了它的心意,所以我追下悬崖,用门派阵法护住内丹。刚才跃下悬崖,正是为了取内丹。”
“那方大哥你这么辛苦,才拿到的内丹,而且还对你这么重要,我怎么能收下呢?”本就不想要什么报酬的玉琼,此时更不想接下这个不像外表一样普通的珠子。
男子听后,摇了摇头,“若是三天前,这个珠子说什么我也不能给你,但是这三天,在你的照顾下,我的伤势不仅好了,之前一直停滞的境界也在这一战后提升了。所以,现在这个珠子对我已经没有多大用途了,只是食之无味,弃之也可惜啊。所以,我才决定把它送给你。”
“这……”,“你不要,那我就扔了他算了”,男子见玉琼仍是不太想要这个内丹,便转身,装出要将内丹扔下悬崖的样子,玉琼赶忙将内丹抢了过来,护在怀里。
男子见状,微微一笑,“好了,玉琼小兄弟。我们就在此一别吧!我期待着,未来的某一天我能听到玉琼天师这个名号。”
说完,他便架起长剑,向着西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