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不过零星站着几个人,女子皆是膀大腰圆,男子各个面涂着白粉,扭着水蛇腰,做着妩媚姿态。在这样一群刺激着倪叶叶视觉的人群中,那个打扮还算正常的老汉当真是醒目。
老汉背后别着一个烟杆,头发乱糟糟如同稻草,随意挽在一处,头上只别了一根枯树枝。他身子精瘦,锦缎蓝袍倒是别致,银丝绣成的领口和图样让倪叶叶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枯藤寒鸦,烟云缠绕,这不是通常都是寿衣上用得花纹。死的人应当是亲友不在身旁,生时为人高洁,有所作为才能用这般样式。这等寿衣也用来给死去的文人骚客做纪念,弄个衣冠冢什么的。
如今辰国民风这般开放,活人都可以把死人的寿衣穿在身上了吗?倪叶叶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老汉也是目光矍铄,她目光刚飘过去,那人就抬眸看过来,对上倪叶叶的目光。
她的目光如此明显吗?倪叶叶被抓个正着,也就不遮掩目光了,大大咧咧看过去,想看看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汉子生的这般丑陋,怕是买回来也没人喜欢。”面上涂脂抹粉的中年男子甩着手中香帕,掩唇说道:“客人们都喜欢腰细身软的,这般粗糙,只怕多看了一眼都觉得碍眼。”
男子身旁立了一个小童,也是涂脂抹粉,腰若约素,他扶着那中年男子说道:“就他那身板,干些粗活又太过单薄,买回来岂不是白白浪费粮食?”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不痛快,引得那膀大腰圆的女子回头多看了一眼,喜上眉梢,笑道:“这不是留芳斋的爹爹吗?今日怎么来这儿?可是淘到什么让人喜欢的宝贝了?”
倪叶叶听着那些人谈话,看那女子面上淫邪的笑容,看来那人还是一个开南风馆的。老鸨遇到恩客,两人一拍即合,扭着腰大步离开。她眼前本就不多的人也散完了,只剩下方才那个老汉。
“老爷子,你这是想要买下这个奴才?”负责买卖的中介搓着手靠近老头,道:“这可是这里最后一个了,想要买可别犹豫啊。”
老汉斜睨了倪叶叶一眼,露出一口黄牙,笑道:“老板眼真尖,老汉不过多看了这小子几眼,你就开始好找我一个老头子做生意。”他说着抽出别在背上的烟杆,黄铜 烟嘴上画着一个小小的粗布包,那分量让小老板看直了眼。
“这小子看着几分灵气,怎么卖啊?”老汉慢悠悠开口,把粗布包在手里掂量了几下,银钱碰撞叮当作响。
“价钱嘛,好说好说……”那老板把老汉拉到一旁,两个人头顶着头,耳语半天,老汉先是面含愠怒而后眉头紧蹙,谈到最后才眉头稍稍舒展,不情不愿从粗布包里面拿出一小块儿碎银子扔给那老板,道:“钱给你了,这人我就带走了。”
“爷莫急,莫急。”老板一开口,老汉便是不愿意了,抬手就想抓过银钱,怒道:“怎地?光天化日之下,莫非你还想强抢老儿的钱不成?”
老板捏紧手中的银钱,陪着笑连声告罪,解释道:“这华国抓来的汉子都不大听话,我这也是怕您老吃了亏。您只需告诉我您的府邸,我让人把这奴才调教几番,给您送过去。大皇女在这儿,我等怎敢造次?”
“古人云,财货两讫,你这是什么道理?”老汉仍是不大满意,但气势弱了不少。老板只得继续赔笑,这丑汉子算是这一场交易中卖的价格最高,这可是一笔大生意,可不能除了岔子。
不知他又小声说了些什么,老汉丢下一句“老汉就在城西寿衣坊等着!”便拿着烟杆大步离开。
还真是一个卖寿衣的?倪叶叶瞧着那人走路的姿势,怎瞧着有几分熟悉。见那老板走过来,她眼帘微垂,挡住眼底一片神色,乖顺立在原地。
“也算是你命好!下去烙印吧!”老板哼着小曲绕开倪叶叶,今日卖的钱还算说得过去,他也能捞到不少佣金。
古来为了防止抓来的奴才逃跑,都会选择在他们身上印下烙印,辨别身份。倪叶叶被人推着到了一间小屋子,汗臭味儿混着皮肉烧焦的味道弥漫开来,倪叶叶眉头紧蹙,看向这屋里。
烧红的煤炭堆在一处,上面放着一个橙红的铁烙,上面有什么东西被烧焦,偶尔滴下几滴油汁,落入烧红煤炭中发出“噼啪”声响。
光着膀子的大汉看了一眼倪叶叶,问道:“这个杂种烙在哪儿?”
有人替倪叶叶回答道:“长得这般丑陋,自然是烙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