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玉客栈之内,倪叶叶坐在饭桌旁,一手撑着头一手搭在桌子上,神色倦怠,时不时打个哈欠。
倪霸霸右手手指扣在倪叶叶手腕处,细细诊脉,神色愈发难看,眼帘一掀,看到倪叶叶手腕上的伤疤,面色更是差了几分,黑气几乎凝结成实质。
君凛坐在倪叶叶左手边,盯着倪霸霸扣在倪叶叶手腕上的手,寒芒冷冽。须臾后,双眸微阖,鸦黑睫羽挡住眼底的神色,让人看不清楚。
“如何?”倪叶叶又打了一个哈欠,扭头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她吃了那么多吃食,吃饱之后便困意上涌,这哈欠止不住似的。
倪霸霸抬眸看向倪叶叶,敛去所有戾气,神情温软下来,道:“阿姐吃饱就困,也不曾有积食,肠胃真是不错。”
他言语间多少有些恭维之意,倪叶叶也十分受用,道:“那可不是?我的胃口一向极好。”只是她困意浓重,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小缝,似乎就要下一刻睡去一般。
倪霸霸又道:“那日后喝药怕是难为不了阿姐,我也可以酌情用些猛药。”
君凛正欲发作,还不等他开口,倪叶叶被倪霸霸这句话刺激的瞬间清醒,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作死呢你!”倪叶叶一脚结结实实踹到了倪霸霸小腿上,沉闷的声响可见力道用的不轻。她踢了一脚觉得不过瘾,一拍桌子起身,拧住倪霸霸的耳朵说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你给我滚过来受死!”
倪霸霸哪里敢真的惹怒倪叶叶,她这一发火,他便连声叨扰,哎哟哟地喊着疼。
“阿姐,阿姐!我这不是同阿姐开个玩笑嘛?我哪儿敢那么做啊。”倪霸霸这说起好话来,都不带个喘气儿,“我与阿姐是一母同胞,阿姐若是哪里不适,我这心里身上都是不痛快。我哪里舍得阿姐遭罪啊,我把恨不得把什么病啊痛啊都揽到自己身上……”
倪叶叶拧着倪霸霸耳朵才走了两步路,这人好话已经说了一箩筐,她却一点儿不买账。这倪霸霸皮糙肉厚,拧得她手疼,索性松了手又踹了一脚,道:“说了半天没一句实话。”
倪霸霸揉着发红的耳朵,弯着腰跟在倪叶叶身边,面上尽是讨好的笑意,要多谄媚有多谄媚,“哈哈哈,这都被阿姐瞧出来了?阿姐真厉害。”
倪叶叶气的很很敲了倪霸霸的脑袋,道:“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君凛看着这一幕,竟是觉得这倪家姐弟在某些方面当真是惊人的相似。尤其是在说实话气死人不偿命这件事上,当真是天赋异禀啊。
“滚滚滚,明早起来熬药!让我尝到一点儿苦味儿,仔细了你的皮!”倪叶叶伸手指向门口,多看倪霸霸一眼都觉得嫌恶。倪霸霸吃不跌答应下来,也不纠缠,只是道:“阿姐早些休息,莫要熬夜伤了身子。”
“多事。”倪叶叶怎么骂倪霸霸,他都像是被她骂惯了一般,不但不恼怒,面上还带着笑意,眸中是纵容的温柔。
倪霸霸退了几步,转头看向君凛,面上笑意收敛,凉凉开口道:“夜已深,太子殿下还不准备回房休息吗?”
君凛缓缓起身,冷眼回望,神情比倪霸霸还要冷上几分,道:“是该休息了。”说罢转头向倪叶叶叮嘱道:“你也早些休息,若是觉得不适只管唤我便是。”
“我才是大夫,阿姐要唤人也是唤我。”倪霸霸话是刻薄,人却已经退到了门来,只等着君凛出来关门。
倪叶叶确实是该休息了。君凛出了这间屋子,两人均是有话要说,却又不愿走得太远,便只是走到下一层楼梯拐角处,压低声音谈话。
君凛忧心倪叶叶病情,先一步开口问道:“她现在身子状况如何?你可有办法彻底解了她身上的毒?”
倪霸霸冷哼一声,道:“太子殿下方才在阿姐那儿话说的圆满,这时又何必从我这儿讨个答案?”他看君凛不顺眼,自然是一句话都不愿意多告诉他。
“这天下何其之大?你若是没有法子彻底解了她身上的毒,不妨早些说出来,孤自会去寻解毒之法。”
倪霸霸顺着他的话接道:“若是阿姐体内毒素再次增加,你再用那不入流的法子为她续命,让她多遭些罪?”他嗤笑一声,冷声道:“阿姐体内毒素为何会沉积如此之多,太子殿下不该最清楚吗?”
若非君凛贪恋那尘世烟火,留倪叶叶在边陲小镇驻足半月,她体内的毒又怎会沉积如此多?这件事君凛清楚,倪霸霸也清楚。
这也是倪霸霸最君凛最为不屑的地方。离开了倪叶叶,倪霸霸不再遮掩自己的戾气,他本是趟过毒河的人,双亲亡故,只剩这么一个姐姐。如今因一人私心成了这副模样,他恨意难掩,道:“你当真是好手段了,用了这么个法子,以身饲毒延续阿姐性命。来日若是阿姐清醒了,只怕还得感念你这份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