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君真的会在磨刀吗?倪叶叶心中那不安被掀开了一角,眼前浮现出那十里红妆,红灯高悬,乐声冲天,代嫁的夫郎坐在花轿之中,迎娶的姑娘骑在高头大马上,满面喜色。而她是那句外人,只能斜倚在栏杆上,任由狂风吹起她的衣袂,看似自由如鸟,却被束缚在这方寸之地,任是心中有再多感情都难以言说。
彼时娴君应该也会如此吧?说不准那女子还会特地换上一身红衣,立在那红楼上引人侧目。然而这盛世繁华迷乱了人眼,任是她明艳如同春花,也不过是融入了这一片红海中,难寻踪迹。
北堂迟遇出嫁当晚再次被送回了本家,这一次不是他容貌无盐遭妻主厌弃,而是他在对方掀开红盖头那一刻用手中簪子狠狠刺向了那人的脖颈,鲜血落到他的嫁衣上,更添鲜艳。好好一个喜事险些成了白事,北堂迟遇更是直接被赶出了府邸,这一次是他自己一步步走回了家中,血痕拖了一路。
北堂家主母闻此震怒,拿了竹节狠狠抽打了北堂迟遇一番,足足让他在床上躺了月余才能下地。至于那娶了北堂迟遇的可怜女子惹不起北堂家,写了一封和离书,被北堂家主母用不少好处哄好,发誓不再纠缠。
等到北堂迟遇能下地的时候,北堂主母也终是死心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养着一辈子又不成什么问题。等到他能踏出府邸的时候,已经到了冬天,白雪满地。他折了红梅带去给娴君,哄她开心。有情人许久未见,一见面自然是互诉情肠,情到浓处自然情难自控。绵绵情意化成这冬日的烈火,噼啪燃烧。
捅破了这一层窗户纸,两人走得更是近了。北堂迟遇这一次也不知避讳些什么,流言更是满天飞,就算被母亲三五日一顿打也不知悔改,钻了空子就去找娴君。北堂主母下不去了手,就想着从娴君那里出手,想找人把这娴君发卖了。
谁知道这件事被北堂迟遇大闹了一通,这人更是扬言他要娶了娴君。北堂主母被此等豪言气的吐出一口鲜血,骂道:“糊涂!你糊涂啊!”
北堂迟遇两次出嫁不成皆是因这娴君这女子,为了她,他堂堂一个世家少爷沦为整个帝都的笑料,谁都想来踩一脚。北堂迟遇还不知道悔改,如今更是想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了这女子。辰国的天下是女子的天下,几时轮得到男子娶亲?
北堂主母这一病,更是由着北堂迟遇了。他不在母亲床前侍疾,反而张罗着为娴君赎身,迎娶她的事宜。娴君见那人如此执着,心中或许是动容了,口上仍是不饶人,道:“在辰国,哪有男子娶女子的道理?”
“你娶我,我娶你有何不同?左右我想在一起一辈子的人只有你,就此在一起不好吗?”北堂迟遇难得有主见一回,娴君口中不说,心中也明白她的身份断然是娶不了北堂迟遇,如此也能算得圆满?
君凛说到此处顿了顿,扫了倪叶叶一眼,道:“这般歪理,倒是和你之前说的话相似。”若不是知道倪叶叶和北堂迟遇交集不多,他都要以为倪叶叶是这北堂迟遇的亲传弟子了。
倪叶叶如被人狠狠扼住了喉咙,一个字都难以发出。她眼眶微痛,目光落向一处,心思早已经飘远。她是那人教出来的徒弟,如何能不相似?只是这前尘因果如今听来,也不知是天道寻欢还是本该如此,让她再次感受一遍。
“继续。”
北堂迟遇把人接了出来,放在自己身边,整日想着装饰府邸,选个吉日迎娶。终于在开春之前,北堂主母气色有了好转,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也就看开了许多,由着北堂迟遇胡闹。吉日选在了春分之前,那时冰雪初融,北堂迟遇府中张灯结彩,满目喜色。
新裁制的嫁衣,他喜欢的新娘,这一次大概是北堂迟遇人生最为圆满的日子。一日喜宴过后,次日天未亮的时候,北堂迟遇府中燃起了滔天大火,连着挨得近的屋子都被烧毁。府中上下无论老小全部身死,北堂主母尸骨被烧黑,唯独满身是血的娴君活了下来。她发疯一般想要冲进北堂府中寻北堂迟遇,却被人拦了下来。
自此之后,辰国再无北堂府,娴君带着一身伤独闯药王谷,连破药王谷数十阵法,成了药王谷谷主的关门弟子,便有了今日的“毒娘子”。至于北堂迟遇,没有人知道他是生是死,再出现的时候北堂府传闻早被洪流冲散,消失无踪,而这世间多了一个盗圣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