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早上，陈亨家就是张灯结彩。
今天是陈亨父亲七十大寿。
早早的，就有许多人前来恭贺祝寿。
礼品，摆了满满一院子。
人很多。
高朋满座。
可陈亨父亲，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一个人不在。
陈亨不在。
尽管陈亨说过，他中午会回来，而现在才凌晨而已，可他一点也放心不下来。
满屋子的人，都在说好听话，可陈亨父亲一句也听不进去。
他兀自站在门口。
不是在迎接宾客。
而是在等儿子回来。
他有许多话，要跟儿子说。
他希望儿子以后，不要太忙，要注意身体。
还有，他想叮嘱儿子几句，在外不要老是想着他这个父亲，最重要的是先照顾好自己。
他想跟儿子说……
他有一肚子的话。
只等儿子回来。
平安回来。
可中午，转瞬即至。
陈亨连个影子都没露。
于是，有人开始说闲话。
“这儿子，还是亲生的好。”
“说得对，你说，哪有当爹的七十大寿，儿子却不露面的。”
“这捡来的儿子呀，再亲，也不如亲生的。”
这话，让陈亨父亲听见了。
他迈着苍老的身躯，到说话人那里，硬生生给了他们一人一个耳光，并且，还把他们的桌子给掀了。
“滚！”陈亨父亲怒吼。
若不是年纪大了，他绝对会把这几人暴揍一顿。
时辰到后，众人一起拜过寿，便开饭。
可陈亨父亲，全然没有半点胃口。
仍然执拗地站在门口。
陈亨说过，会回来给他祝寿。
还说，会给他准备一份厚礼。
他真想看看，儿子准备的是什么礼品。
他等了一天，也没等到儿子。
宾客散去。
亲人去送客。
陈亨父亲，独自一人，坐在客厅。
客厅里，尚且有一桌没有动筷子的菜。
陈亨父亲坐在那里。
良久良久。
没有动弹。
忽而，他抬手拿起筷子。
夹起一块鱼，放到了临近的一个白瓷碗里。
“儿子，来，吃鱼。”
“你小时候，最爱吃鱼，可咱家穷，爹没给你买过几次。”
“爹试着去抓过几次。”
“可爹太笨，没一次能抓到鱼。”
“你老是嚷着吃鱼，为此，爹还打过你。”
“儿子，今天这条鱼，你随便吃。”
“整条鱼都是你的。”
“要是不够，后厨还有。”
“儿子，你怎么不吃呢？”
“哎呦，爹忘了，你最爱吃爹做的鱼。”
“儿子，你等着，爹这就去给你做。”
陈亨父亲站起身。
晃晃悠悠，向厨房走去。
在他身后，饭桌前，一个人也没有。
陈亨根本就不在。
……
这一天早上。
李巧又挨了丈夫的打。
她是在故意找打。
是的，她就是在故意找打。
她是在挨打给萧乾看。
听柳衮他们的家人说，他们大概中午便会到家，那么，想来，萧乾会跟柳衮他们，一同回来。
李巧要让萧乾一回来，就听到她又挨打的消息。
她要看一看。
萧乾的心，是不是真就那么硬！
硬得对她李巧不屑一顾。
硬得明知她李巧挨打，也不来看一眼，更谈不上制止。
硬得如铁！
她身上被打破好几处伤口，鲜血直流。
李巧没有去包扎。
她想着，如果萧乾进来，看到她这么惨，一定会心疼得不得了。
于是，她任由鲜血滴落。
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盯着院门。
渴望着，萧乾能推门而入。
可中午来临，李巧没有等来思念的人。
她又孤零零地等到黄昏。
萧乾还是没来。
李巧笑了。
苦笑。
带着几分癫狂的苦笑。
她不知道，萧乾没有回村子。
她单纯地以为，萧乾不肯到她这里来。
就在她即将变得心灰意冷时。
有人敲门。
她以为是萧乾。
连忙冲了过去。
但门外不是萧乾，而是信差。
“李巧，你的信。”信差认识她。
“我的信？谁寄来的？”李巧道。
“萧乾寄来的。”
“萧乾寄来的？呵呵，他都已经回村子里了还用给我寄信？”
“回村子？你说萧乾？”
“怎么，他没回来？”
“没有，死了，他和柳衮他们，都死了。”
话音未落，李巧一把抓住了信差的肩膀。
李巧嘴唇哆哆嗦嗦。
“你……你说什么？萧……萧乾他……”
“李巧，你没听错，我说的是萧乾死了！这封信，应该是前几天，和柳衮他们的信一块寄过来的，但由于出了差错，所以没能及时送给你。”
说完这句话，信差就走了。
留下全身颤抖的李巧。
“不！萧乾没有死！”
“萧乾还活着！”
李巧跑出家门，向萧乾家奔去。
可还没等来到萧乾家里，就是听到一阵惨烈的哭嚎声，自萧乾家中传来。
李巧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许久许久过后。
她颤抖着打开萧乾的信。
信上说，他过几天就会回来。
信上说，其实他萧乾也很喜欢她李巧。
信上说，他之所以一直没接受她，是因为他是罪臣之子，怕她受别人白眼，一辈子挺不起腰干来。
信上说，他马上就能洗刷掉父亲的罪名。
信上说，不管她李巧答不答应，他都要娶她为妻。
信上说，抱歉，李巧，让你受苦了。
……
这一天早上。
柳衮妻子早早起床，出去买菜。
她要给丈夫做一桌美味。
丈夫好吃，这一点，她是知道的。
今天，还有一件大事，她要跟柳衮说。
那就是她怀孕了。
一开始，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若不是大夫再三确诊，她还觉得是自己吃坏东西，导致胃不舒服呢。
她想，当柳衮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兴奋得跳起来吧。
虽然柳衮从未在她面前，提过有关孩子的事情，但她从柳衮看别人家孩子的眼神中，看得出他的羡慕。
而且，因为孩子的事，柳衮经常受别人冷嘲热讽，说什么他柳家，从他这一代，算是断了。
柳衮没跟她说过这些，都是她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如今，她有了身孕。
这下，终于可以让丈夫扬眉吐气了。
她赶着时间，做好饭。
但她等了又等，吃饭的人，却久久未归。
别人跟她说，她丈夫死了。
她不信。
“瞎说。”
“柳衮怎么会死了呢。”
“我还没把我怀孕的事，告诉他呢。”
“他说过，以后若有了孩子，他还要给孩子起名字呢。”
“他不可能死。”
……
……
萧乾、李军、柳衮、陈亨和杨青。
他们五个人。
都死了。
他们率领的那三千民兵，也都死了。
三天前那一战。
援兵没有来。
三千民兵，被残暴起义军一个接一个杀死。
这些民兵，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援兵赶紧前来增援。
可援兵始终没有现身。
连个鬼影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