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叫我小羽吧,世上已经没有裴雪菲这个人了。”裴雪菲依旧躺在那里,淡淡一笑。
“好,小羽。”
“想喝酒,为什么呢?”看见冷冽手里捧着一壶酒,裴雪菲坐直身子挑了挑眉,“你的伤还没好彻底,不适合饮酒。”
“因为……”,冷冽垂下长长的眼睑,盖住美丽的红眸,低沉轻语:“今天是义父的生日,他最喜欢在生日的晚上,坐在月夜下的屋顶喝酒,可惜今年的生日,他再也喝不到了,所以,我想替他喝上两杯。”
“你的义父,去世了?”裴雪菲抿抿唇,接过他手里的酒盅酒壶,倒了一杯递给了他。
“是,义父他终于没能撑过今年的生日,我很后悔,没有多陪陪他老人家。”声音愈发低沉,冷冽缓缓道来:“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当年还在襁褓的时候被扔进乱坟岗,是义父救了我,收为义子,教我武功,他对我真得很好。而我之所以会被追杀,是因为义父将‘罗刹宫’宫主之位传给了我,冷情,也就是我的弟弟,义父收养的第二个儿子不服,所以趁我出任务的时候,派人下毒暗算,想杀了我,夺走罗刹令,继承宫主之位。要是义父知道了,他该有多伤心啊。”
缓缓将杯中美酒倾倒在屋檐上,冷冽低声叹息,那声音里,带著太多的痛和悲伤,让人听了,心里很难受。
裴雪菲没有说话,只是将酒再次为他倒满,看着他将美酒再次倒在屋檐上,一杯,两杯,空气中,缓缓漾起清冽的酒香,而裴雪菲请楚地看见,有一滴滴水珠,沿着银色的面具,滴落在美酒中,沿着缝隙渗透下去,眼眶,有些湿润。
至情至性如他,虽然外表冰冷,但是内心却是火热的,他将对义父的敬重,对弟弟的疼爱,都埋藏在心底,所以,才会更痛。
抬起微凉的手,轻轻地,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裴雪菲什么话也没说,抬起眼,看着天上闪烁的繁星,安静地看着,这一刻,两颗心,靠的那么近,那么紧,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彼此,周困的空气,都好似染上了淡淡的忧伤,她和他,就这么坐着,坐了很久,很久。
“小羽,喝一杯吧!”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冷冽打破了沉寂的空气,递上了手中的美酒。
“好。”
伸手接过,裴雪菲刚想拿回另一只手,不料冷冽手腕一转,将她冰冷的手握紧,异常明亮的红眸,静静地凝视着她,“很多年了,我没有感受到过这样的温暖,小羽,我能不能,暂时不放开?”
淡淡一笑,裴雪菲扬了扬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将酒杯递了过去,冷冽弯起性感的唇,再倒了一杯给她,两人相视一笑,慢慢品尝着杯中美酒,淡淡的暖流,在彼此心中流淌。
“小羽,我又欠了你一命,所以,等我处理好‘罗刹宫’的事情之后,我会回来,一直待在你身边,做你的侍卫,陪你畅游整个大陆,可好?”
自从知道是离洛寒灭了她全家,甚至还让她被打入了溺龙江,他非常震惊,也非常后悔,曾经要求去刺杀他,却被裴雪菲拒绝,她说她已经不想报仇,那么他所能做的,就是好好地陪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的笑容,他就觉得很开心。
“好。”浅浅一笑,裴雪菲没有拒绝,因为,她不知道两人之后还能不能再见。
“你一个女子单独在云国,万事小心,我会尽快回来。”唇微微一抿,冷冽轻声叮咛。
点点头,裴雪菲回个他一个灿烂的笑容,饮尽了杯中的美酒,“早点儿睡吧,很晚了。”
“嗯。”拉着她的手跃下屋顶,冷冽红眸微动,终是什么也没说,松开了自己的手,
“谢谢你,晚安。”
“晚安!”
转身离去,裴雪菲走进了自已的屋子,身后,那道温暖的目光,一直追随,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才缓缓敛下,一声极浅的喟叹,缓缓飘散。
*
清风携带着醉人的花香,阳光明媚温柔,凌国皇宫内的御花园,百花盛开,凌逸玄和凌逸清坐在湖边小榭对弈,两张几乎一样的容貌,让周围服侍着的奴才们,到现在,还有些不适应。
三个月前,当他们第一次见到一头银发气质出尘,飘然若仙,陛下的孪生哥哥凌逸玄玄王爷时,当时,整个皇宫的人,都沸腾了。
他们没想到,世上居然有和陛下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而且比起严肃的陛下来说,这位银发的王爷,更让人如沐春风,美好得不像是凡人。
“陛下,云国有请柬来。”突然间,一个近侍急匆匆奔了过来,打破了这份宁静祥和,手里,举着一份火红的请柬。
执着棋子的手在半空中一顿,凌逸清眉头紧皱,漆黑的眼寒光一闪,眼角扫过那个近侍,顿时,吓得近侍浑身直抖,脸比绢纸还白。
“清……”凌逸玄温柔浅笑,转过了头,“把它给我,退下吧!”
“是,玄王爷。”近侍急忙爬过来将请柬交给凌逸玄,迅速退下。
凌逸玄弯弯唇角,将手中的请柬,递了过去。
凌逸清眼神微微一闪,接过打开一看,突然间双眼一亮,笑说道:“这个云寂枫,可真是一朝得志啊,这不刚封爵,现在又要大婚了。”
“哦。”淡淡的应了一声,凌逸玄垂下头,看着棋盘上下了一半的棋子。
“这云王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即使云寂枫真的厉害,发明了那些新式的武器,可还不是被个楚羽飞打的落荒而逃,甚至唯一留住的那座城池也被离洛寒给夺回去了。现在这么大张旗鼓地让整个大陆的人都知道他在重视这个皇子,不知有何居心?”
“离洛寒?”听到这个名字,凌逸玄突然抬起头来,眼睛望向远方,心痛蔓延上来,那个骄傲的女子,现在到底在哪里呢?
凌逸清转眼看了下沉思中的凌逸玄,嘴角微弯,出声喊道:“来人,给朕备一份厚礼送去给云国五皇子,祝贺他大婚。”
“是!”
十天后,冷冽的内功完全恢复了,跟裴雪菲告辞,裴雪菲没有多说什么,递给他一个包袱,包袱里装的,是她自己制作的一此毒药、伤药啥的,这些东西,她想,会给他很大的帮助。
冷冽走后,裴雪菲又恢复了一个人的生活,这几日中,她得到了一个大消息,那就是五皇子云寂枫要大婚了,娶的是云国丞相之女,等大婚那天,一定要找机会混进宫去。
大婚前一日晚上,裴雪菲正在客栈后院喂马,忽然听到前院传来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小二哥应和着前去开门。
裴雪菲拍了拍手中的草屑,决定回房休息,刚动了下脚步,却看到前面的草堆里窸窣一动,立即警觉地握上血刃,冷声喝道:“是谁?”
许久没有动静,如果是别人,或许就认为自己刚刚听错了,可她是裴雪菲,对于自己的耳力百分百自信的她,拿着血刃,一步一步向着草堆靠近。
“出来,不然我不客气了。”
“哗。”
草屑飞散,一个人影冲了出来,一把长剑朝着裴雪菲猛刺过来,她是何等的身手,只轻轻一闪,就避了开去,下一刻,长剑落地,那个冲出来的人影已经被她抓在了手中,血刃抵住了他的脖子:“你是谁?”
虽然是黑暗中,裴雪菲也看清了这个人,是个年轻的男子,身上的衣服已经是血迹斑斑,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男子的命虽然在他人手上,却依旧高傲的很,一仰头,恨恨的说道。
“不说是吗,那我就叫我手中的利刃来问你。”
血刃一紧,一道血丝顺着刀刃缓缓流下,男子的身子微微一僵,却依旧不松口,裴雪菲看了眼他刚刚出来的草堆,双眼微微眯起,正想开口,却见那里又猛地冲出一个人来。
“放了他,我跟你走便是。”
轻灵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无奈和丝丝悲呛,同样一身血衣的女子傲然站在裴雪菲的面前,明明对着她说话,双眼却看着被制住的男子。
“小姐,不是叫你无论如何都不要出来嘛,你……”原本波澜不惊的男子终于露出了惊慌的神情,他埋怨着,却心疼着。
“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呢?”女子苦笑了一下,美丽的容颜在月光下一片凄凉。
“可是小姐……”
“放弃吧,我回去,还能做个王妃,总比看着你死在我面前来的好。”
“不……”
“都别说了,跟我来。”
早就放下了血刃的裴雪菲听着两人的争论,在听着前院那些越来越近的杂乱脚步声,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拉女子的手,就朝着她的房间跑去,而受伤的男子见女子被个男人拉走了,带着一双冒火的黑眸紧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