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除了剑与魔法,鲜血与荣耀之外,还有正义与美德。
伟大的洛瑟玛作为凡人降生在皮尔德小镇上,他的父亲阿莫给自己的儿子取了一个色月之城强者的名字。
可惜作为曾经的传奇战士阿莫·克里斯蒂安的儿子,洛瑟玛偏偏从小就倾向于那些金光闪闪的、纯洁的东西,穆伦大叔的“真言术·盾”,还有圣骑士大哥卢瑟带着正义祝福的大剑。
洛瑟玛的这些崇拜让阿莫的头发日渐稀疏。老父亲拿出珍藏的龙牙大盾,以切磋之名打得卢瑟满地找牙。附有破魔属性的突刺长矛更是在试炼场“一不小心”就扎穿了穆伦大叔刚刚挂起的真言术·盾,轻松得犹如热刀入黄油。
老父亲压箱底的宝贝一点没能增加儿子对战士这个光荣热血职业的向往,反倒是越发坚定了儿子对于圣光的信仰。
“以圣洁之力保护弱小之人不受老爹那样的暴力伤害。”小洛瑟玛的回答义正言辞无法辩驳。
阿莫没辙了,而且他也挑不出儿子身上除了信仰之外的一丁点毛病,洛瑟玛剑术修练得勤奋刻苦,进步速度在阿莫眼中也是一日千里。
“老子这样的天才,儿子自然也是不同凡响!”
儿子信仰上的小小的瑕疵既然一时无法改变,就先不要想它好了,阿莫对于无法解决的问题一向都是抱着消极对待的法子。
而且在阿莫眼中,圣骑士和战士之间的区别好像也不是那么明显,记得同卢瑟那小子一起冲锋的时候,手持祝福大剑卢瑟不也是个挺可靠的家伙嘛!
阿莫现在只希望儿子千万不要当一个只能躲在队伍后面释放治疗术的牧师就好,这倒不能说阿莫对牧师怀有偏见,他对多次救过自己性命的穆伦不仅怀有深深的感激,也是打从心底的尊敬他。但是传奇战士阿莫·克里斯蒂安的儿子,怎能抛弃大剑,挥舞那种轻飘飘的树枝呢!像穆伦这种圣十字枪耍的不错牧师在菲亚帝国肯定是找不出第二位来的。
好在洛瑟玛并不想成为一个牧师,不过这和法杖大剑之间的抉择无关,纯粹是因为牧师的暗影形态对于洛瑟玛来说,没有圣骑士的神圣属性那么纯洁无暇。
立志成为圣骑士的洛瑟玛,每天在练剑这种单调苦闷的日子里渡过,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在皮尔德修道院的小山坡上,看着里面那些被收养的孤儿们,用假人练习教官教的剑技或者术法。
洛瑟玛对这些比自己小得多的少年们很感兴趣,那些木桩上被火焰烤出的焦黑以及冲锋时钝剑在木桩上留下的斩痕都让他觉得有趣。
晚饭已经做好,洛瑟玛吃完盘子里的豌豆泥还有炖牛肉,退役的战士现在是一个小庄园的主人。供得起儿子每顿的牛肉牛奶。
洛瑟玛的身体也因此在和他同龄的小孩中,算是比较壮硕的那一类。壮硕的好处就是洛瑟玛不会被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欺负,当然他也不想欺负别人。
安谧沉静的日子在洛瑟玛十四岁这一年画上终点,昔日的传奇战士阿莫·克里斯蒂安惹恼的神明终于找上门来。
八匹骸骨战马拖着的血肉王座上,那位身披亿万裹尸布的神端坐其间。在他身前伫立着两位模样骇人的魔神:手持雷电长矛代神行使神罚的迦蟑,身披契约长袍宣读罪状的符母。
“阿莫·克里斯蒂安,最后的怜悯,侍奉在神主座前,为你当日的傲慢赎罪。”符母给出了最后通牒,迦蟑手中的长矛作势虚掷。
“绝不!”洛瑟玛看见父亲毫不畏惧地用他的血肉之躯,迎上迦蟑手中的雷电长枪。
“阿莫·克里斯蒂安,你将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迦蟑扭曲的面容下,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将阿莫的庄园笼罩。随后,它那扭曲成诡异弧度的肢体,拿着那把狰狞的雷电长枪,只是一击便将阿莫手中的阔剑挑飞,下一瞬,它布满锯齿的刃爪便将阿莫那虽然年迈却依然壮硕的身躯贯穿。
“雷·净魂。”王座之上的神从亿万裹尸布中伸出左手,为他曾经的选中之人赐予了最后的馈赠。
阿莫的躯体在雷电过后消失在空气中,只余下一把折断的阔剑躺在青石之上。
突然发生的一切让洛瑟玛的世界崩溃。
符母口中响起一首颂歌,从她那身上的契约布卷中走出一队身穿白袍的使者,鲜血和杀戮开始在这座小小的庄园蔓延。
洛瑟玛跪在断剑之前无法挪动身体分毫,就连出声怒吼的能力都被剥夺。血肉王座下降,沐浴在白光之中的神在洛瑟玛面前露出真容,一张消瘦的脸上挂着一幅魔法镜,他面带笑容,静静地等待他符母下达的杀戮命令为他带来一个又一个新鲜的不驯服灵魂。
迦蟑的长枪刺破洛瑟玛额头的皮肤就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神主?”
“这就是阿莫·克里斯蒂安宁死也不愿交予我手的那个小孩。”神将手放在洛瑟玛的额头,“洛瑟玛·克里斯蒂安,你将成为我的剑,净化这个充满罪恶的修道院。”
雷电贯穿洛瑟玛的脑海,过去的一切如春雪般消逝。
“好的,我的主人。”
神之名无人可知,神之语充盈耳际。
洛瑟玛的意识不再属于自己,但是他却能感受手中的断剑刺入每一个人体内的感觉,温热的鲜血还有声嘶力竭的求饶声。
皮尔德修道院在三年之间成为一个杀戮场,拿着法杖的年轻法师和牧师,用那可笑的小火球还有神圣惩击,在洛瑟玛环绕雷电的黑色板甲上挠着痒痒。单剑木盾的战士,还有他们身后鬼鬼祟祟的盗贼,试图用手中脆弱不堪的武器在洛瑟玛身上留下伤痕,他们的下场无一例外,断剑撕裂他们的身体,盔甲上附魔的雷电法阵禁锢了他们的灵魂。
杀戮似乎永远不会停息,死亡的气息弥漫在修道院的各个角落。从第四年的复活节开始,皮尔德修道院这个曾经的希望与怜悯之地,再也没有婴儿降生。
菲亚之城的国王,不得不在他的精灵盟友那里,新建起一座巨大的酒馆,用来招募世界各地的游侠来为他效力,失去皮尔德修道院这个帝国战士、法师的摇篮才短短三年,菲亚帝国就因为没有新鲜的血液注入而开始出现衰颓之象。
帝国需要各式人才,而不是像现在只有来自斯廉耳树学院里的学者和诗人。讨伐洛瑟玛·克里斯蒂安失败九十八次,菲亚帝国也因此失去太多的年轻战士与法师,救援的信号已经发出,但正值世界同盟第八次异世界远征中期,传奇神殿的大领主和大法师们都在前线与恶魔还有异教徒交战,等到他们收到菲亚国王的求救信,也是在两年之后。
洛瑟玛的铠甲上长满吸血藤,枯枝败叶也在上面堆积,断裂的大剑竖立在他身前,荒废的皮尔德修道院,已经很久没出现能为这个杀戮骑士提供养分的生物,洛瑟玛现在只能依靠那无名之神的雷电符文,来维持他被玷污的,充满血腥的躯体。
无名之神座下那两位以爱之名诞生的恶毒魔神,迦蟑和符母。再也没来这个充满杀戮与血腥的地方,恶毒魔神的良心得到慰藉,他们所弄丢的未来,也从皮尔德修道院的绝望与服从中得到满足。菲亚王国已经得到净化,但整个世界仍旧充满迷茫与堕落,恶毒魔神的脚步永远不会停下,他们将与血肉王座上的神一起,用雷电之力为这个污秽不堪的世界带来希望与光明。
吸血藤上陌路花两次盛开、两次凋谢。
洛瑟玛·克里斯蒂安也迎来他的最终审判,身上环绕着耀眼光芒的圣骑士,曾经出现在洛瑟玛每个充满喜悦的梦境中,但是现在,灼热的圣光将血色气息和漆黑板甲上的雷电符文驱散,一柄无锋的重剑传来的力量有如山岳,洛瑟玛的头盔,还有那把来自他父亲的断剑被远远地击飞。
一切都已经结束,无名之神的神力从这个毫无利用价值的躯体上褪去,洛瑟玛的意识重新掌控他的身体。但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一个个被洛瑟玛虐杀的生命在他眼前浮现,他们的痛苦和自己身体上这个巨大的创口一样真实。
“就这样死去吧,对于我犯的罪行来说,这点赎罪可能远远不够。”
“怪物,黄泉路永恒!”圣光将洛瑟玛肮脏的灵魂撕成碎片,冰冷的锋刃将他的肉体大卸八块。
洛瑟玛被圣光所制裁的躯体,在菲亚之城的大门口供人唾弃。
石块、臭鸡蛋、烂菜叶……
人们聚集在城门口,他们用手中仅有的武器,发泄心中的仇恨还有恐惧,杀人犯带来的痛苦减轻,但他所造成的伤害却仍将伴随这些可怜的人一生。
三天之后,洛瑟玛那颗挂在他父亲断剑上的头颅已经千疮百孔,但是他可怜的灵魂,却因为无名之主的恩赐无法安息,一点点在这具破碎的尸体上开始重聚。
一队圣骑士护卫着一位身穿圣袍的老者经过城门口,老者被那把挂着罪人头颅的断剑所吸引。
“传奇之剑·永痕!它属于我的老友阿莫·克里斯蒂安!”
圣袍老者见到这把曾经护卫在自己身前的传奇之剑竖立在一堆污秽之中,不由得失声惊呼。梦境早已昭示出不详,现在直觉又告诉他,一个他所不愿意面对的未来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受折磨的灵魂!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我叫……我不记得……”
“说出你的名字!”
“我叫……”
“洛瑟玛、洛瑟玛·克里斯蒂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