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王致觉得走投无路之际,周县令却破天荒地让人来请了他去,他一改那天在会龙庄里冷言冷脸,很是热情地接待了王致。
“贤侄,我听说你最近在到处找人借银子,难道会龙庄果真出事了?”周县令故作一脸关心的神情。
王致以前虽不关心家事,但周县令与父亲的过节,他还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而且这周县令是一个着着实实的贪官,戏班子的人没少说过他的事,所以王致不喜欢他,但毕竟人家是一方县令,派人来请自己 ,也不好拒而不见。
所以今天他去了,原本以为他也会向那些人一样洗涮自己一番,没想到他的态度竟然如此客气,这反倒让王致摸不清周县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只坐在哪里也不说话。
但周县令似乎也不生气,仍旧一副关心的语气说道:“哎,我说你母亲也是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就不和我说说呢,怎么说我还是一方父母官嘛,为民解忧是我该做的事。”
王致抬头瞪了周县令一眼,心想此人得了健忘症吗,前两天母亲才向他求助过,希望今年官府可以开仓放粮,让会龙庄渡过这个难关,今天却在这里告诉自己 ,他不知道会龙庄遇到困难了,既然他这样开口说了,那自己便顺着他的话接下去,看他怎么回:“外面还有近三百余名灾民等着救济,周县令既然要为民解忧,那就请先解决将这些灾民的事处理一下吧。”
“要处理这些灾民有什么难的,只要贤侄一句话,我马上让一队官兵,将他们都赶从会龙庄附近赶走,反正他们又不是冲着我这里来着,他们的死活与我无关。”周县令似笑非笑的望着王致,似乎在等着他的回答。
王致没想到周县令会这么说,气得牙直打颤:“你……!做为一方父母官,不为民解灾解难,却在这里说这等风凉话,你枉为官!”
“贤侄,不要这么激动嘛,我这找你来,不就是为了解你会龙庄之忧吗?”周县令挥了挥手,示意站起来的王致坐下,继续听自己说。
“你的方法就是将那些个快要饿死的灾民赶走,然后让他们自生自灭,随即报告朝廷,我们会龙庄见死不救,饿死灾民!”王致毕竟还是年轻了,也没有经历与官员和商人打交道,所以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
“我在贤侄眼中就是这样的人,贤侄误会我了!”周县令看着已经有些失去理智的王致淡定的笑着。
“你想干什么请明说,我没时间在这里陪你玩猜谜游戏。”王致又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贤侄真是个急性子的人,不是说你们唱戏的性格温和嘛,你怎么就这么冲呢。坐下坐下……”周县令走了过去,将王致按到座位上:“我今儿个找贤侄过来,真是有好事告诉贤侄。”
王致盯了周县令一眼,也不接话,沉默的坐着。
“哎,我直说了吧,我给会龙庄牵线了一笔大生意……!”
“大生意!”王致心里觉得有些奇怪,这周县令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
“其实这生意本不是你们会龙庄的,人家可是寻记的老客户,但我听说你最近到处在找人借钱,想着定是会龙庄有了难处,也怪你自己不争气,大家不相信借了钱给你,你还能还得起,所以我就想了一个法子,去找寻老板商量了一下,钱虽然可以不借,但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给你一笔生意,让你自己去做,而至于你做不做得起来,能不能救会龙庄,那就得凭你自己的本事了。这样一来,他损失的也不过是少赚一笔,而你们也可以凭此渡过危机。”周县令一脸真诚地说道。
“你为什么要帮我?”王致还是有些不相信周县令真的会出于好心帮助他们。
“如果我说我是为民着想,你肯定不信,这样说吧,你们会龙庄可是我管辖内的大庄园,你名的名声连皇上都知道,所以你们要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好交待……帮你们,也是在帮我自己!”周县令虽笑得有些尴尬,但王致却相信了,他相信这个小人为了他的利益会帮会龙庄。于是说道:“什么生意?”
见王致终于放下戒备接受自己,周县令也是开心的一笑,道:“这生意其实不难,就是上海那边要一批盐,你们从这边运过去就成。”
“可我们王家从来都只做木材生意,极少接触盐商……”
“现在的木材没几人要了,所以我说了嘛,这生意我是从寻老板那里给你抢过来的,货源你不用担心,我都给寻老板说好了,先从他那里出,这可是能救你们会龙庄唯一的方法了啊。”周县令道。
王致低下头去沉默了一会儿,道:“好!我这就回去安排。”见王致答应,周县令显得格外的开心,一路笑着将王致送出了门,并叮嘱王致不要将此事告诉王老太太,儿行千里母担忧,免得他母亲会为他担心,等生意做成了再说也不迟。或许王致太急于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又或许他实在没有其它的办法来救会龙庄,所以即使他心存疑虑,但依旧同意了周县令的安排,心里相着只要此次生意一成,自己便可不再受他的编排。
这边等王致一走,有一人便从周县令的后堂里走了出来,对着周县令举起大拇指道:“周县令这招实在太高,先是让大家都不许借钱给王致,在他精神快要崩溃的时候再给他一根救拿稻草,让他不与我们合作也不行。”
“这王致要是像他老爸这样聪明,那我也骗不了他。只可惜他终归是个戏子……哈……哈……”周县令得意地笑着。
此间正是乡试时期,王致回家后,告诉母亲自己出门去老师家静心准备乡试,王老太太也没想到王致会骗自己 ,便准了他去。
可没过多久,便传来王致因走私鸦片在上海被关押,并处死刑。而周县令即刻派人围了会龙庄,王老太太知王致定是中了这周县令的计,但为时以晚,会龙庄眼看无救,一气之下,吐血而亡。
会龙庄里丧棚高张,哀乐遍地。吊孝的人络绎不绝地进进出出。各种纸扎的祭物从院子里摆出来,摆满了大街。 整个街道上,出殡的行列足有一里长,哀乐齐鸣,铁炮声山摇地动,各种仪仗浩浩荡荡,引来无数人驻足观看。
翠儿一身孝服,在前引灵。长生跟在棺后,哭声动天。钱掌柜和两个伙计沿途撒着纸钱和喂鬼的大馒头,竟引来不少饥民争抢。围观的人纷纷议论,“没想到会龙庄就这样给败了……”
赵老头讲到这里的时候,眼睛也红了,竟突地唱了一句戏词:“来世再入北定宫,寻得前生同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