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山离郑家屯十八里地。
经老太太介绍的镇里这家木匠铺的掌柜叫林长青,是乡下的那种“土木匠”。老林家的上一辈倒是手艺活出名,不但精通木匠活,还会盘谱、刻石、雕花、造碑什么的手艺。可是到了林长青这一辈,他也不太悟老人的手艺,只是对对付付地给乡屯邻人画画大柜,刻刻棺材画什么的维持生活。一听说给他介绍一位有“手艺”的“小打”,他当然乐了。
在从前,所说的小打,是指给师傅打下手,是师傅的徒弟的意思。所以林长青一开始就没把李连春放在眼里。
可李连春却恭恭敬敬地待他。
既然有远方乡邻亮子他妈妈的介绍,开始林长青还拿李连春当回事。
当时林长青问李连春:“你都会啥?”
“师傅,我会刻版印画……”
“啊?就这么干。”
其实,他林长青是看到这门手艺也是个新鲜活,是个绝活,就想试试。
因为那时,在双辽一带,特别是往北往西,闯关东的人越来越多,越积越厚,一到大年,那些买年画,买门神,买挂笺,买灶王和天地的人还真不少。林长青当时想,如果这个“买卖”真要干起来,还不比他一天光给人家画大柜、炕琴和棺材花要挣得多?
“师傅,咱们怎么分成呢?”
记得当时,李连春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林长青说:“你三,我七。你想想,你是逃荒要饭来的,是我收留了你。就是三七开我还觉得不合算呢。”
其实李连春心里也有些不情愿。但一想是落脚在人家,又是人家主动收留自己,于是也就答应了。
在今天的双辽老街,一打听当年的林家画坊,很多人还是知道。但其实根本不是林长青,而应是李连春的作坊。
一天,李连春说:“师傅,得找料了。”
林长青说:“什么料?”
“得色木、桦木、椴木、铁力木才行……”
“啊?这么麻烦……”林长青有点儿不高兴了。又说,“要早知道他妈这么费事,不和你干了。”
在李连春的百般肯求下,林长青托人从长白山里拉来一车硬杂木,开始刻版。
但刻版是累活,他干不了,又嫌累,于是就把他的一个小舅子从绍尔沁找来,在李连春的指导下刻版。
李连春自己在双山租了个小房,在郑家屯住了下来。
就这样,一个印制木版年画的作坊就这样悄然在双辽的郑家屯开业了。
当年的冬天,林家木铺突然红火起来了。
消息传开,镇子上的老林家木铺产年画。于是,四面八方的年画年货老客从秋头子就开始订货,林家一下子收了不少的订钱。
这一下子,在外头整天给人家画棺材头,吃香的喝辣的这个林长青才一下子惊过神来。原来这手艺还真挣钱哪!于是他就别的活不干了,专门回铺子来经营画业手工,专等收红抽利。
转眼来到了大年。
东北的大年,最红火的就是年货市场了。而年货市场上的年画又是必不可少的物品。一时间老林家的画铺年画脱销了。
这一天,李连春的儿子小锁子又发烧了,他想上对个的“利发合”药庄去抓点儿药。李连春就去找林长青想借几个钱。偏赶上林长青没在,账房就在钱匣子里给他拿了两副药钱,让李连春去抓了药。
本来,这点儿事也就过去了。
腊月二十八那天,铺子里开始分红了。
这林长青把所有的钱加在一起,竟然给李连春打了个二八开。
李连春问:“师傅,不对吧?”
林长青气哼哼地说:“平时你从我的账房上取钱,我还没给你算呢。我告诉你,这二八开,已经够高的了。你若不要,今后就别在我这儿占着位置。”
李连春气得说不出话来。同时,他也觉得在这儿无法待下去。于是打算先忍气吞声住下来,等过了年,一定离开林家。谁知,这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