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憨兴致勃勃地走进余会计家,就见余会计正摇着一把蒲扇躺在竹凉床上乘凉。余会计见是二憨,心里想,这个二憨登门来访,准没什么好事,所以,他躺着一动不动,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望着余会计这种神态,二憨非常忐忑,心“咚咚”地直跳。
“有事啊?!”余会计没等二憨开口便没好气地问道。
余会计一问,倒让二憨觉得不好意思开口了。二憨犹豫着。
“说吧,什么事?”余会计又追问道。
二憨这才壮起胆子说:“余会计,队里还有救济款吗?”
“哪有啊,仅有的一点,上次都分完了。”停了一下,余会计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说:“嗯,上次不是给了你家里救济款了吗?”
“花……花完了。”二憨嗫嚅地说。
“这么快,你不会省着点花啊?!”
“这……”
二憨正要回答,这时,大聪提着一条大鲤鱼,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余会计见大聪进来,立即站了起来,笑容可掬地说:“大聪,这么晚你还来看我,来就来,还提什么东西。”说着双手接过大聪手中的鲤鱼。
大聪见二憨也在,瞥了二憨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余会计说:“余会计,后天我家杀猪,你来我家吃水煮肉吧。”
余会计一点也不顾忌二憨在场,爽快地答道:“好的,我一定来。”接着,大聪又附在余会计耳边神神秘秘地说了什么。余会计一边点头一边说:“你放心,这事我会给你办妥。”然后将大聪送出门外。大聪临出门又望了一眼二憨,并向二憨挤眉弄眼,做了一个鬼脸。待大聪走远了,余会计回过头,对二憨说道:“二憨,不是我说你,你也是个男子汉。别只光顾着向公家要钱,你自己也该想想办法才是,瞧人家大聪,多能干。过去吃大锅饭,大家见你妈有病,队里照顾着,每年都要给你家补贴几百斤粮食。如今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吃救济、拿补助可没那么容易了。你看你,每次给你的救济款你都立即买来酒呀、鱼呀、肉呀,海吃海喝,吃光了、喝光了又向上面要,你说我们还会给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二憨知道特困户救济款的事已经没有希望。但是,一想到村民小组长那件事,他仍不甘心。他说:“要不余会计,你组织村民给我家捐款,你看我们家孤儿寡母的,又没有一技之长,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叫我组织村民给你家捐款?”
“是的。”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哟?”
“怎么啦?”
“就你们家这个状况,又没什么大灾大难,凭什么村民们要给你家捐款?”
“你是村里的会计,总该管管我们吧!”
“我可管不了你那么多,也没有权利和能力管那么多。现在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好了,不说了,我要睡觉了,明天一大早我还要到供销社去买化肥。”余会计似乎猜到二憨心里想的什么,所以,他稍稍停了一下后又接着说道:“二憨,不是我说你,就你这个样子,还想当村民小组长,且不说你有钱没钱,就你这个德性,也不适合当组长。”
余会计说完便站了起来,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伸懒腰,才走进里屋,把二憨一个人晾在夜色里。
“妈,我想明天请余会计到家里吃饭。”二憨回到家中的第一句话就对母亲这样说。他看到大聪请了余会计,回家的路上心里一直想,自己要跟余会计搞好关系,也该请他吃餐饭才是。
“什么?你要请余会计到家里吃饭。”正在低头补衣服的母亲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儿子问道。
“是的。”
“你请人家吃什么?我们家里可什么都没有啊!”
“没关系,刚才我在路边捡到一只被淹死的鸡,我想把这只鸡洗刷洗刷煮给他吃。”
“这合适吗?万一人家吃出来这是只被淹死的鸡呢?”
“没关系,我们过去不也吃过吗?”
“那好吧,你去请他。”
第二天晚上,余会计如约来到二憨家。看到二憨端到桌上的炒鸡,余会计口水都流了出来。但他似乎感觉到自己是村干部,应该注意身份才是,所以一开始还有些客气,细嚼慢咽,见二憨母子俩只顾劝自己吃,还有些不好意思,然而几杯酒下肚以后,便脱掉衣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可吃着吃着,余会计感到嘴里有一股异味,便向二憨问道:“二憨,这鸡肉有点不对劲,闻起来香,吃起来有点臭呀?”
二憨说:“不会吧,我可是洗了三遍。”
“洗了三遍?什么意思?”
二憨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说:“我从粪池里捞出来后,到河里洗了三遍。”
“什么,你请我吃的是掉在粪坑里的鸡?”余会计听说吃的是粪坑里淹死的鸡,那气就不打一处来。“啪”的一声,将筷子往饭桌上一拍,吐出嘴里还嚼着的一块鸡肉,不管二憨母子俩回话,又吼道:“我说二憨呀,二憨,你真是个浑蛋,你别想在我这儿办成什么事。”说完便冲出大门,向外面走去,走出不远,便蹲在路边“哇”的一声,把刚才吃进的鸡肉连同酒水全吐了出来,吐完后,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二憨母子俩。二憨见状,立即跑了上去。紧随其后,想做解释,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