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小说林》2010年第06期
栏目:先锋之旅
这是一个关于班的传说。
班今年十八岁了。没有父亲,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其他什么亲戚。只有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老母亲。
老母亲整天絮絮叨叨,老是对班讲这讲那。今天她讲,你看某某某,人家才十七岁,比你还小,已经当上鲁国大司马了,俸禄可是三千石呢。明天她讲,你看我们家邻居某某,他今年也就二十岁,只比你大两岁嘛,可人家呢,现在已经写出一本划时代的书来了,越来越多的人都在读他的书,信奉他所讲的道理呢。昨天她又讲,讲什么来着?好像是说乡党某家在国外的亲戚由于会做生意,发了大财,准备把某国的三座城池买到手。
班对母亲的唠叨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既不对她所说的有所反应,也不明确地反对她继续说下去。只要在家,他就在一块有单人床大的沙盘上画呀画,画各式各样当时还并不存在也没有人见过的东西,比如用四个轮子跑动的车子,但不用马或驴去拉;比如一种带有绞索的装置,只用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将千斤之重的巨石运到高处。班没有时间答母亲的话,跟她纠缠有什么意思呢?何况他还很忙。一个月中,几乎有大半个月要到周围的人家做点木匠活,虽然这么忙碌,工钱也就仅够维持他和母亲的基本生活。
却说有天傍晚,班干完了活,回到家中,母亲把饭菜端了上来。班刚刚坐定,正准备吃饭。母亲又开始发话了:班呀,为娘一辈子盼你升官发财著书立说,看来是没希望了,娘也不稀罕那些东西。但是,班呀我儿,你要想想,我都是快七十的人了,而且还有各种疾病缠身,随时都会去的,我去了,谁来照顾你的生活呀?谁给你洗衣做饭呀?为娘提醒你该找个媳妇了。班愣住了,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事。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对母亲点了点头,说:中,我这就留意找一个。
天黑以后,班又坐在他的沙盘前苦思冥想,时而站起来,在沙盘周围走来走去。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停了下来,对着母亲的房间喊了一声:娘,你睡着啦?母亲回答,没有,有什么事吗?班犹犹豫豫地,想说什么好像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
“娘,你说我找什么样的姑娘做媳妇呢?”班鼓起勇气,吞吞吐吐地说。
母亲顿时来了精神,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
“班啊,你看隔壁的湄怎么样啊?”
“不中,她的牙太大了,又都露在外面。”
“那前庄的宛呢?”
“不中,她的眼睛太小,看起来就不舒服。”
“那后庄的琪呢?”
“她说话声音太粗了,像个男的。”
“唉,那你要什么样的人啊?”
“我也不知道。”
“我听说在我们海边的正前方,有一座岛,自古人们称它为蓬莱仙境。在蓬莱之上,住着一个绝色天资的仙女。可你又没那个命。”母亲唠叨着班从小就听过的这个传说。
班似乎在思考母亲所说的蓬莱仙境和仙女。他不再言语,一个人默默地蹲在沙盘前。巨大的黑暗吞没了一切,包括沙盘和班的躯体。班把油灯点上,继续在沙盘前沉思或画一些莫名其妙的线图。
这是一个关于班的传说。
传说,在鲁国的海面上,有一座仙山,名叫蓬莱。蓬莱之上,没有春夏秋冬四季,只有春季,就像人们唱的那样:一年四季春常在。常年平均气温约在二十五摄氏度,湿度较大。仙山上,有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珍禽异兽。仙山的主人是一位绝色仙女,用人间一切词汇都无法形容她的美貌,因为她的纯洁、她的性感、她那超凡脱俗的气质完全超出了我们想象的极限。
据说,至今她还没有如意郎君。
据说,至今她还是个处女。
恰恰因为以上两个原因,从这个传说诞生时起,千百年来,无数的有志之士(当然是年轻人居多)作出无数艰苦卓绝的努力,他们试图渡过茫茫大海,到蓬莱仙山上去赢得这位仙女的芳心。但是,我们知道,三千(也许是五千也许是一万,总之很长)年过去了,谁也没有到过蓬莱仙境。倒是在鲁国的海岸边,堆积了数不清的白骨。
传说,鲁国有个做木匠活的小伙子班也想去蓬莱仙境。当然,他的目的跟所有为此事葬身大海的人一样,也是想要获得仙女的爱情,娶一个可人的媳妇,抵达他梦想的温柔乡。
人们越来越愿意把我挂在嘴角边,对我津津乐道,乐此不疲。
我就是人们传说中的班,因为我是鲁国人,所以人们又叫我鲁班。
而我的真实生活呢?没有人知道,所有版本的传说、所有现存的历史文献都没有提及。
现在,我有些烦恼。有一种我从来就没有想过的东西降临在我的身上,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这种东西就叫名声。我的名声越来越大了。这一点从我家小院的来人之多就可以看得出来。在以前,几乎没有人到我家这种既没钱又没权又没学问的清贫小院中来。而现在呢?每天都有几十号人从或远或近的地方赶来,到我干活的作坊中来。据我粗略地分类,来到我家的有四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