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寿宴开始的时辰，宫门处停下的马车越发得多了起来。静安公主的生辰宴每年都会大肆操办，来的人也自然不少，当然这无非是看在凤帝对凤瑾婕的宠爱上。如果凤瑾婕像其他公主一样若有若无，不得宠爱的话，想必就算是举办了生辰宴，能给面子来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要知道，生辰宴可不是凤帝宴邀四方，而是过生辰的正主邀请宾客。如此一来，看得也就只有名望和人脉了。
帝凰羽是随凤帝一同前去的，依照凤帝的意思，早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是大臣之间互相攀关系而已。而正主凤瑾婕，更是能去晚点就去晚点。于是，凤帝掐着点，等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去了宴会场地。
“韶千，依朕说，要不你娶了朕的小八，如何？”不知凤帝哪根筋没有搭对，走着路，突然转头笑看向帝凰羽。只是这个问题，让帝凰羽笑得有些发苦。陛下这是试探她呢？还是真的这么想？但无论事实是如何，帝凰羽可不想被凤帝惦记上。
“陛下说笑了，韶千可没有娶妻的打算。……微臣以为，陛下三年前就很清楚了。”帝凰羽微微垂下眼，唇角勾勒出一道清浅的弧度，显得十分从容，是发自内心的想法。
闻言，凤帝面上的笑意微敛，倒也不是生气，而是有些惊讶于帝凰羽的答案。其实韶千三年前的话他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只以为是他一时为了表明忠心。但事到如今，他都已经同意，韶千还是维持己见。难不成，他是真的不想娶？
“为何？”凤帝皱着眉，很是不解。以韶千现在的身份，要什么没有，女人招招手就来了，想要娶一个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这世上哪个男人不想妻妾成群，他竟连妻子都不想娶！
帝凰羽怔了一下，回道，“微臣还有其他事想做，并不想被家庭牵绊。”
凤帝看了帝凰羽一眼，倒是没再说些什么。然而，帝凰羽却是微垂眼帘，有些失神。乔语妍瞧在眼里，也是知道凤帝让帝凰羽想起了往事，不免有些担心，伸手拉了拉帝凰羽的衣袂。
帝凰羽回头瞧了她一眼，瞧见她眸中毫不掩饰的关怀之色，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微笑，便转回了头。再看，已经恢复了常色。
宴会场内，凤瑾婕已经穿着华服好端端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而黎萧然，也不知是不是凤瑾婕故意的，黎家被安排在了离她最远的位置。凤帝和帝凰羽等人到了的时候，凤瑾婕正百般聊赖地坐在位置上喝酒，双眸中溢着水色，美不胜收。只是眸子中没有了平日里的笑意，显得有些冷凝，让人无由来地心中一紧。
场中的人都在猜测这位殿下是不是心情不好，也都知趣地没有上前打扰。
“陛下到，国师大人到——”
守在殿门口的宫侍扬声道。一时间，稳坐在位置上的臣子都纷纷起身行礼，放眼望去，除了坐在轮椅上的凤惊澜和站起身的凤惊珩、凤瑾婕外，所有人都叩拜行礼，只留下一个个乌黑或是苍白的发顶。
“众卿平身。”凤帝摆了摆手，迈着步子，朝最高首的座位而去，“今儿是八公主的生辰宴，各位不必太过拘束了。”
“是，臣等遵旨。”各个大臣得到凤帝的应允后，这才纷纷起身，然而却是在凤帝坐下之后，才依次入座。
帝凰羽倒也没寻思自己该坐在哪里，直接带着乔语妍和非花往凤惊澜那桌而去。这一桌，除了凤惊澜外，也就只有凤惊珩和凤瑾婕了。毕竟宫中，他们三人感情最好，坐在一起也是理所当然。
“没想到你居然和父皇一起来了。”帝凰羽坐下后，凤惊珩倒了一盅酒递给帝凰羽，同时也没忘了打趣，“我跟五哥本想着你会最早一个来，没想到你倒是最后一个。”
帝凰羽摇头失笑，“本是要早来的，只是在陛下那里耽误了时间。”
“耽误了时间？”凤惊澜微微挑眉，询问道，“可能说说，你们都谈了什么？”寻常皇子都不会去打听这些，毕竟如果被人知道了，定要治个打听国事的罪名。但凤惊澜不同，一是他的身份，二来便是他胆大妄为惯了。
闻言，帝凰羽有些犹豫，瞥了凤瑾婕一眼，说，“就是……和八公主有关的事情。”虽然接触的不久，但帝凰羽也算看得明白。八公主凤瑾婕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更不会顾忌别人颜面。别人若是惹了她，那可是等着倒霉吧。只是今日凤帝也在场，这丫头若是知道了，定然会和黎家闹得不可开交。到那时，双方面上都不会好看。甚至，凤帝一时气急，还会同意这门亲事。
“和我有关？”凤瑾婕微微惊讶，但很快便兴致盎然地凑了过来，身子几乎要挨着帝凰羽了，“韶千哥哥，你说说呗，父皇都说我什么事了。”
帝凰羽不自然地挪了挪身子，而她身后的非花，几乎一瞬间眼神一变，看着凤瑾婕的眸中带上了一丝敌意。
“说了你可别激动，”帝凰羽微微苦笑道，“今儿个黎萧然向陛下请旨，说要娶你。陛下知道你会不同意，所以让我参谋来着。”看着凤瑾婕突然变了脸色想要站起身，帝凰羽先一步拉住了她，把人按在了凳子上，“你听我说完。你父皇也知道你不想嫁，所以已经在想法子了。”看来，这位公主和黎萧然的矛盾是真的不小。
“法子？什么法子？”凤瑾婕说，眼中已经泛起了雾气，“黎萧然虽然看上去挺温和，但骨子里却很固执。他若是真的想娶我，无论用什么办法，他都要做到！”原先她以为，黎萧然会出于愧疚而冷淡他们的关系，但现在看来，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死心！可是，她的心已经死了啊！
凤惊珩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曾经以为凤瑾婕据婚是因为不喜欢，但现在看来，应该是相当抵触才是。黎萧然对小八做了什么事不成？不然小八怎么会是这么个态度？
凤惊珩和凤惊澜交换了一个眼神，纷纷确定了彼此心中的想法。只是，碍于今天是凤瑾婕的生辰宴，又有这么多的人看着，他们也不好追问什么。只想着，等到没别人的时候，他们再问。
“你别担心，陛下会想办法的，毕竟他也不想让你嫁给不想嫁的人。”帝凰羽宽慰道。
“真的？”凤瑾婕眨着眼睛说，眸子水汪汪的，似乎含着薄泪。
“嗯。”帝凰羽淡淡回应，但也没有保证什么，毕竟这种下了保证就要做到，但却没有十足把握的事，她从来不会把话说得那么满。
生辰宴会开始了。只是，正主因为自己婚约的事情而一脸忧思。帝凰羽见她一脸闷闷不乐，不禁抬头朝另外两人看去，眉梢轻轻一挑：怎么办？
凤惊珩轻轻摇了摇头：不用管，让她自己静静。
凤惊澜更是耸肩，表达自己爱莫能助。虽然他是凤瑾婕的亲兄长，但说起来，凤瑾婕那丫头，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管制的住的。就连他，也是宠着训不得。
相比较于其他人的热络，帝凰羽这桌明显气氛有些冷凝。凤瑾婕发着呆，时而蹙眉，帝凰羽三人这是喝着小酒，时不时说几句关于时下政事。
“对了，妍丫头啊，你两个师兄多才多艺，不知你可会些什么？”凤帝突然笑着来了这么一句，顿时帝凰羽几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乔语妍的身上。
段九江的琴艺一流，韶千一首箫曲足以令天下人疯狂，有如此出色的两位师兄，大家恐怕都会猜测，乔语妍的才艺应当不会亚于她的两位师兄。
事实，也的确如此。
虽然乔语妍大多时候看起来都是十分的不靠谱，甚至没有人相信她能够安分下来。但要真的算来，乔语妍也是天纵之资。虽然没有段九江的心性，帝凰羽的心智，但她也算是努力的。她的舞蹈是绫姨亲自教导，也是她最为拿手的才艺。
一支惊鸿舞，绝对担得起倾城一词。
乔语妍突然被点到名还有些发愣，被帝凰羽在下面拍了一下手，这才反应过来，起身回道，“陛下，民女的才艺比不得两位师兄，会的不过是一些女儿家的东西。”
“哦？”对于乔语妍的谦虚，凤帝挑了挑眉，坐直了身子，看向帝凰羽，“韶千，你师妹如此谦虚倒是让朕更好奇了。”
话已至此，帝凰羽那还能不知道这位是什么意思？抬头看向乔语妍，帝凰羽道，“妍儿，跳一支你最擅长的舞吧。”
“那……”乔语妍歪头想了想，道，“民女就献丑跳一支惊鸿舞吧。”惊鸿舞是众所周知中，难度最高的舞蹈。对于舞者的要求十分高，不禁体态要轻盈，甚至还需要完美的身材才能展现出惊鸿之姿。也许对旁人是不行，但乔语妍身负武功，轻功虽然不及帝凰羽，但也算是可以了。
而凤帝，听到乔语妍要跳惊鸿舞，顿时乐了，“惊鸿舞，丫头不是在开玩笑？”
“陛下，民女哪敢啊。”乔语妍微微摇头，又道，“不过，原先在玄机山，我跳舞都是师兄们替我奏乐的，不知道可不可以让师兄吹上一曲？”说着，她把视线投到了帝凰羽身上。
只是帝凰羽还没说些什么，凤帝就已经替她答应了下来，“当然好，朕倒也想听听韶千的箫曲，是否像传闻中的那般，如同仙音。”
帝凰羽微微苦笑，却也不能拒绝。说实在话，她真的不想在凤惊澜面前吹箫，毕竟箫曲有异曲同工之妙，一个乐者的习惯是根深蒂固的，很难改变。万一凤惊澜从箫曲中听出什么来，她可实在不好解释。但凤帝都发话了，她又怎么可能拒绝呢？抬手，摸向腰间的九天凰羽箫，暗暗叹气。
早知道，就不带着它进宫来了，她也好说没有趁手的乐器。
场中渐渐静了下来，乔语妍深吸一口气，走到了场中央。本来应该有那些舞女来伴舞，但惊鸿舞却不是一般人能跳的，起码那些舞女并不行。索性凤帝命令她们退到了一边，只让乔语妍一个人在场中表演。
帝凰羽拿出九天凰羽箫，与乔语妍交换了个眼神之后，这才开始吹奏。惊鸿舞其实也是有故事的，说的是一个仙子下凡和一个凡人相恋，而后碍于天轨被迫分离。这之后，仙子曾无数次逃离天宫，最终被贬下了凡界，与凡人在一起的故事。从幸福，到绝望，再到挣扎，最后平和安详，每一个舞点都是要跃起身旋转，甚至跳跃。
最难的一个关键，乔语妍甚至要在半空中旋转八圈。对于一个没有习武的人来说，这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乔语妍的舞步翩若惊鸿，腰肢柔软，即便是京都最有名的才女也自问跳不出这种程度来。而帝凰羽宛若仙音的箫曲，更是为其增添上光彩。耳新目新，简直是一种享受，几乎所有人都陶醉在了乔语妍的舞蹈中——除了凤瑾婕和黎萧然。
不知黎萧然是个什么心思，他竟连一眼都没有看乔语妍，从始至终都是看着喝闷酒的凤瑾婕。至于凤瑾婕，自然是在忧心自己的婚约大事。她不想嫁给黎萧然，以前想过，只是现在心死了。
一曲罢，帝凰羽将九天凰羽箫收了回去，乔语妍也走回到了帝凰羽身边，端着面前的茶喝了一口。他们两人反应平淡，倒是场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高喝声。
凤惊澜挑了挑眉，看向帝凰羽，“吹得不错，练了有多久？”
帝凰羽垂下眼，回答得相当敷衍，“也没多久。”
凤惊珩倒是对乔语妍微微一笑，道，“姑娘的舞蹈翩若惊鸿，不得不说，璇玑子大师的弟子真的没有一个拿不出手的。”
本是一句夸赞的话，但乔语妍却是瞥了他一眼，相当不满，“听你这话，怎么好像是之前觉得本姑娘是个废物？”
凤惊珩连连摇头，“姑娘误会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哼。”乔语妍冷哼一声，“本姑娘懒得和你计较。”话罢，她一改之前的冷硬面色，笑嘻嘻地凑到帝凰羽身边，“师兄，我跳的怎么样？这次，你总不能再说我跳的不好吧。”
帝凰羽瞧了她一眼，只是说，“凑合吧。”当年她母妃一舞倾城，二舞倾国，这丫头算起来，还比不上她母妃一个手指头呢。
乔语妍顿时垮了脸，满眼的幽怨。二师兄就知道损她，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从她嘴里听出一句夸奖的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