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人群里,脸上虽有些脏污,可仍挂着神清气爽的笑。
那是发自内心的,首战告捷之后,欣慰而爽利的笑,有着许久压抑内心乌云的消散,整个世界仿佛都焕然一新。
林夕一直在看着他,倏的,他突然转头望过来,林夕低下头,不与之对视。
“将军,你要去哪?”凌天景见凌天胤行动,问道。
凌天胤挑挑眉毛,看向正在搭建帐篷的一群人,正经道,“兴师问罪。”
“谁惹着他了?”凌天景不解的看向凌天傲。
凌天傲懒得去看,宝贝的擦拭自己被血淋过的宝剑,对凌天景的话毫不在意。
凌天景切了一声,“瞧他那样子,若不是在军队,还真以为他是看到心上人,说什么去兴师问罪,对了,这里真的没女人吧?”
“当然没有,女人混入抗倭军队,是死罪。”凌天傲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已经走到远处的皇帝。
凌天胤站在林夕背后,背着手,他看着林夕有些笨手笨脚的装营帐,轻笑,“身体好了?”
林夕一僵,铁架子掉在地上,和高严一同转过身来,给凌天胤行礼,“参见将军,恭喜将军首战告捷!”
“都起来吧,你。”他下巴指指林夕,“本王问你话呢。”
高严讪讪退下去,继续去装营帐了。
“回将军,小的已经好了!有劳将军挂念!等明日,小的愿意去战场!”
凌天胤嗤笑一声,“战场厮杀惨烈,号角吹响那一刻,倭寇涌上来,本王庆幸你这么弱小的人没来。”
林夕笑容僵在嘴角,手指纠结在一起,眉头紧皱,却说不出话来,“是小的让王爷失望了,今日,今日是个意外,小的没想做逃兵。”
她呼吸发出淡淡清香之气,因在这汉江旁边,地界纯净,天边吹来东风,正好吹进他的鼻尖。
他一怔,在她要退下的时候抓住了她肩膀,“你一个男人,用香?”
林夕急忙摇头,“不是啊!哦!我想起来了,是我那心上人的荷包!她准是在里面缝了香料!”
她竭力否认,凌天胤将她的肩膀松开,无奈自己的敏感,他咳了咳,“嗯,你身上的细节,确实有些女性化,要是想让别人看得起,需要你自己改变,去忙吧。”
“是!”林夕低头退下去,继续卖力的搬东西。
徐怀城悄然移过来,在她身边轻声问道,“皇帝刚刚跟你说什么了?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想被他发现,就离他远点儿,就算你带着面具,细节也能出卖一个人。”
林夕冷眼看他一眼,也不应声,搬了柴火到远离草地的空地上,开始生火,等下要煮热汤给士兵们喝,她可没空跟徐怀城吵嘴了。
徐怀城吃了个闷,他翻了个白眼,不再跟着她。
可她没生过火,弄了一身一脸的灰,好在是把热汤煮好了,刚起身喊出“吃饭了——”
那不稳的架子倒下来,热汤撒下来,洒在她腿上,她惊叫一声,蹲下身去。
徐怀城扔了手中的铁架就冲过来,想也不想的就把林夕抱起来,冲着高严大喊,“高统领!林……丰凡受伤了,帮忙叫个大夫——”
高严起身应声,“知道了!怎么搞得?!这么没用!”
二人的声音在休息的士兵中很大,惊扰到将军们。
凌天胤本在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睁开眼睛,问,“怎么了?”
王西应声过来,“奴才瞧着,好像是有个小士兵,烧汤的时候烫伤了。”
脑海中闪现出刚刚闻到的熟悉清香,他皱眉,没有问是谁,只道,“让御医过去查看。”
王西的眼睛圆了圆,心道不过是个烧火的小士兵,怎么能用御医?不过帝王之心深不可测,便低下头来,没有多说,道,“是,奴才这就去吩咐。”
林夕躺在榻上,细白的腿上,已经腥红一片,起了骇人的水泡。
她额头上有细汗,好在徐怀城将她的裤子从小腿处撕烂了,不然要脱下衣服,又要难办。
徐怀城在一边,却不敢瞧她的腿,只低声怒斥,“谁让她来烧火,她根本就不会烧火做饭!”
高严被徐怀城的怒气震慑到,抓抓自己的后脑,眯着眼睛看林夕的伤,“我怎么知道这家伙这么笨……平常看着很机灵啊。”
林夕忍痛,皱眉道,“抱歉高统领,是我刚刚在想事情,才没将架子搭好,汤也废了,将士们还得挨饿一会儿。”
“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着汤呢,您自己都成熟肉了。”徐怀城冷哼,却无法抑制的心疼。
高统领不知为何也觉得这小男人莫名的让人心疼,他便又道,“没事不怪你,不知你一个人做饭,士兵那么多,做饭的人也多,你早说你不会做这些,我就不让你做了。”
“御医到——”外头突然传来通传侍卫的声音。
众人一惊,望到一个老朽提着医药箱进来。
林夕也望去,看到了,张太医。
她一震,手抓紧被子,想到自己贴了人皮面具时,放松下来。
“这烫的可真不轻。”张太医皱着眉看着林夕的伤势,打开医药箱,又叫人准备了蜡烛。
他将银针在蜡烛上炙烤,而后用银针将林夕腿上的水泡挑破。
林夕额头上的细汗越来越多,被子快要撕烂,却始终不发出声音,脸色惨白。
连高严都看不下去,出了营帐,寻思着给她找个毛巾咬着,也好受些。
没想到他再进来的时候,徐怀城发出鬼叫。
原来是他让林夕咬着胳膊,让她发泄,自己却也要承受痛苦。
高严愣了愣,心道真是一对好兄弟,又赶忙出去了。
张太医终于给林夕上完药,包扎起来,收拾医药箱。
“谢过张太医了。”林夕忍着疼痛,轻声道。
张太医却转过身来,给林夕又把了把脉,蓦地神色变了变,往四处望了望,看向徐怀城,“将士,你先出去,老夫有话与病人交代。”
徐怀城甩甩自己被咬的通红的手臂,又皱眉道,“大夫和病人说话,还有单独说,有什么不能当着我的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