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已经派人去打听了,听说,听说这个宫女长得极美,换上干净的衣裳,人人都说惊为天人。”
砰的一声,司徒桦将首饰盒猛然合上,惊得嫣儿赶紧闭嘴。
司徒桦冷笑,“走啊,嫣儿,咱们去瞧瞧。”
“……娘娘,皇上下令,谁也不许去瞧那女子,说是保护,奴才看啊,皇上是一开始就想把她禁起来,也不会给她位分,等到皇上的新鲜感过去咯,她不过还是个宫女吧。”嫣儿笑道。
“傻姑娘,你以为皇上不给她赐居,不给位分,是故意奚落她出身低微吗?”司徒桦的眼神中闪过凄清之色,“嫣儿,本宫问你,你可知道在这后宫之中,女人们最想要是什么,什么又是枷锁呢?”
嫣儿点点头,“奴才知道,妃嫔们肯定是最想要位分和皇上的宠爱的,至于枷锁,便是这后宫的厚厚城墙,主子们在这里安享荣华富贵,却也困在这里一生。”
“所以啊,那个小宫女,竟然能让他如此上心,既能给她宠爱,也不给她枷锁,还好生护着,不让其他妃嫔们瞧见嫉恨。”司徒桦又笑笑,“帝王之爱啊,先皇后还是贵妃的时候,便生性自由率性,一生所求是过自由宁静的日子,可惜就连她那么得皇上的宠爱,也没能有自由,死也死在了这宫中,有此可见一斑。”
“那要怎么办啊,娘娘?如此一来,那宫女不就成了最受宠的人,万一以后她想明白过来,想要位分了,皇上肯定会册封她啊!”嫣儿着急起了。
司徒桦笑笑,“急什么,如今本宫这儿不冷清,最冷清的那位,是该让她着急了。”
不知觉间,夜已经深了。
林夕已经吃过饭,坐在宽大的养心殿内殿里,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的月光。
重回金鸾城,是她从未想到的事。
人算不如天算,或许当初该跟徐怀城一起走。
不过凌天胤此举到底是要干什么,新鲜感?遗忘后的愧疚。
他真的没有发现自己就是林夕,还是说,故意要这样折磨自己,恨自己假死。
想来想去,她觉得头疼,故意到门口没有规矩的扯开嗓子大喊,“来人啊!我要梳洗睡觉!来人伺候我!”
一个小宫女赶忙过来,手指头放在嘴边,对林夕着急道,“姑娘,您小点儿声,皇上还在看折子呢,惊扰了他,姑娘来之不易的盛宠,就要飞了!”
林夕噎了噎,敢情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是自己故意接近皇上,耍的一切阴谋诡计,好借他上位。
如此也好,他也这样以为,便是更好。
“那你去给我打水,我要休息了。”
宫女却摇摇头,无奈的看着林夕,“皇上都还没有休息,你作为伺候的丫头,怎么敢休息呢?你啊,赶紧再穿件衣服出来,侍奉皇上吧!”
她们这么对她不尊重,肯定也是他故意吩咐的,林夕不在意,应了声,“好,我这就去。”
他越是把她踩得低,就说明啊,他真不以为是当初的林夕没死,当初的林夕还活着。
林夕穿着宫女服饰,恭恭敬敬的将茶水端到他眼前,他抬头瞧了她一眼,没作反应,继续看折子。
林夕站到一边,用余光看他批阅奏折。
又是不顾时间,夜夜负累。
这样下去,迟早油尽灯枯,撒手人寰。
抱着让自己儿子少受两年罪,让他多受两年罪的想法,她直接上前去,福福身,生硬道,“皇上,快五更了,该歇着了。”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谁也不敢大声喘气。
凌天胤听见了也没应声,只是换了个姿势,拿起奏折继续认真的看。
林夕眯起眼睛,又提高声音分贝,“皇上。”
“不用你管,退下去。”他的声音仍然冷如寒冰。
岂料他话音刚落,奏折直接被她抢了去,他怔了怔,随后怒目圆睁,瞪向面前胆大妄为的女人,“不要命了吗?还给朕!”
周围宫人们都要瑟瑟发抖。
林夕却将奏折背在身后,淡淡的看着皇帝,嫣然一笑,“皇上,您说过的,要奴才伺候您,奴才所认为的伺候,就是照顾好您的身体,您一天下来,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睡觉,这样下去,身体怎么会好?奴才要是不阻止您,就是没有认真伺候您照顾您,所以呢,到时候皇上身体真的坏了,奴才才是真正的小命不保。”
她一字一句,明眸皓齿。
就当众人以为皇帝要大发雷霆之时,皇上却意外的平静,他起身来,又向林夕伸出一只手,“拿过来。”
“答应奴才不许看了,奴才就给你。”
“拿过来!”凌天胤又冷声重复。
林夕将他的折子放在桌子上,又是正儿八经的,直接绕过桌子,拉住他的衣袖,“来人呐,给皇上梳洗,准备就寝!”
蓦地,她听见自己耳边,酥麻一声,“你真是不想要你的小命了。”
她只当做没听见,拉着他衣袖往内殿里去,把他按在椅子上,她到屏风后面去换下了干净的衣裳,表情得以麻木放松下来,不用再做活泼明媚的表情。
她从屏风后头出来,看见他已经躺下身去,轻声笑道,“奴才就知道皇上累了。”
“闭嘴。”
“好好好,奴才不说话了,皇上好好休息。”
“过来。”
林夕手臂一僵,过一会儿才应声道,“是。”
她小步的过去,看他闭着眼睛,俊美的容颜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着光色,曾经少年时的容颜除了添了更多的成熟冷峻,其他什么也无。
或许从始至终,他就是冷漠自私的。
是从前的自己以为他的宠就是爱,可其实他的宠都是自私的东西。
他对以前的自己,也未见得有真情。
“吹灯,朕要睡觉。”他微微皱眉。
她走开两步,去吹灭蜡烛,又听床幔里的人冷声蹦出几个字,“吹完再过来。”
林夕便又回去,重新坐在床边,看着他闭着眼睛温柔的的样子。
她的手在他脸的上方勾画出他的轮廓,又忍不住变成拳头,在影子里捶打她的鼻子。
突然,他冰凉的手突然将她的手抓住,将她拉下来,近在咫尺的距离,他温热的鼻息扑在他脸上,他睁开的眼睛里却没有温柔。
“滚上来,别烦朕。”
她挑挑远山眉,“是。”
她脱了鞋子,故意踩了下他的胳膊,报他踹自己一脚的仇,料定他是个男人不会喊痛,是皇上也要吃这个哑巴亏,然后躺在他身边,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自此,他不再说话了,闭上眼睛,真的睡了过去。
自从那时决心逃离金鸾城,就断了和他温存的决心。
去年十月十三日之前,也就是她死的那天,她都没让他再碰他。
为的,便是告别时的诀别。
温情逝去,留下的只有冰冷。
可谁知,今生今世,他们没有温情,互相麻木,带着对彼此的敌意和怀疑,重新躺在了一起。
她终究忘不了他,而他终究离不开她,周周转转,又重回到囚笼般的宫殿中,是情是命,她林夕都无法左右。
而他是王,亦是自己的夫君孩子的父亲,今生只能伴他左右……
辗转反思间,一双大手游纵在背间,不多时耳边轻念:“夕儿,求你,不要走。”
林夕惊诧的抬起头,却看到抱着自己的人双眼微闭,显然沉浸在睡梦中,而这样的他,却让自己爱的不能自已。
骄傲如他,何时求过自己,而如今,睡梦中的他,却在求自己不要离开……
是情是恨都罢!只要是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