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的时候。”婧弋声音如旧。
石闵有些意外，虽未想过能瞒的了她，但却不想她这么快就能知道。
婧弋却继续道：“那孩子虽小，可模样是改变不了的，尤其是那双眼，而他们虽是寻常打扮，衣着却华丽无比，绝非寻常之人，那女子身上的佩饰看着简单，可皆是巧夺天工，一瞧便是宫里面的东西。”
“你既知晓，为何没有疑问。”石闵道。
“或许有。”婧弋眸光深幽清灵，却又带着疏离的平静，道：“可你不说，我也不会多问，我要做的，只是救人而已，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我虽不知你们的关系，但也有身份之别，一个孩子能中此蛊，可见他们在宫中的处境，而你，亦然。”
石闵如墨瞳孔紧缩，冷冽的面容下隐藏着凌厉杀意，却未再说话。“我不会让她有碍。”
婧弋手指微僵，终究道：“嗯。”
可偏在此时，苏亥却冒雨纵马前来，看到自己要找的人，亦翻身下马，急道：“将军，襄国郡出事了。”
婧弋和石闵皆是一愣，相视一望，亦未再多言。
石闵匆匆入宫时，太子和石韬已在那里了，王上也是盛怒，而襄国郡的意外并非其他，而是又有一处宫殿坍塌，而此次太子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消息，知晓了宫殿木柱腐坏之实，石虎震惊，派人彻查，果然如太子所言。
王上震怒，亦联想到之前之事，若非贪犊，那此事便与太子无关，而所有的一切便证据全都指向了秦公。
“朕虽知晓你们兄弟平日有些矛盾，可凡事却不会太过，却不想你竟可狠到如此地步。”话未说完，心中怒极，竟反手抽出殿前九龙吞金宝剑，挥手往太子身上劈去。“朕留你何用！”
众人大惊，却也纷纷跪在石虎身前，忙跪喊道：“王上息怒！王上息怒啊！”
“都给朕滚开！”
石韬错愕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神情恻然，竟不敢相信。“父王是要杀儿臣？儿臣究竟做错了什么？你竟要如此对待儿臣。”
“事到如今，你却无丝毫悔意，你……”石虎气急，举剑便要朝太子袭去，石闵神色微变，身子一闪，便也生生挡下了这剑。
殷虹鲜血随着长剑缓缓滑落，在场之人亦是一惊，石虎虽心怒，可下手却是手下留了情的，见石闵挡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也理智了几分，拔剑，却也将长剑仍在了地上。
石虎额间轻汗冒出，却未哼半句，而就在此时，一直死寂的殿外突然传来内侍声音惶惑。“皇后娘娘！”
皇后疾步走来，看着面前的一切，神情亦紧了几分，跪地行礼道：“臣妾，参见王上。”
四周碎瓷遍地，乱做一片，石虎拂袖，容颜满是怒意。“你来干什么？”
皇后身形微顿，却也叩首行礼。“臣妾有罪，可韬儿生性纯善，其中，必是有什么误会才是。”
“误会？你教养的好儿子，竟会如此算计，如今人赃并获，你却说只是误会？”石虎甚怒，皇后来时也听说了些，虽有吃惊，但还是相信自己的儿子。
“王上，仅凭几根木柱，实难说是韬儿之责，还请王上明鉴。”
“父王，儿臣从未做过此事，父王为何不肯信儿臣。”
“在这大赵之中，还会有谁对你的皇兄下手，除了你，谁有这胆子？”
皇后微楞，道：“王上，韬儿虽行事有时鲁莽了些，但也是不是不知轻重之人，更何况此事若真是韬儿所为，当日他又何必亲自上递那本账目呢？此事事关重大，到不知是谁要如此陷害臣妾的两个孩儿，还请王上明鉴。”
皇后到也聪慧，虽有些慌乱却并未乱了阵脚，反而瞬间便理清了思路，为自家儿子谋得一丝生机。
石虎闻此言，亦微微蹙眉，他刚刚也是太过气恼，听到皇后说此话便也觉得不无道理，气也消了几分，可却并未打消他的怀疑。“此事即便不是他主使，他亦难辞其咎，朕绝不能这么轻饶他。”
皇后虽还想说什么，但跟在石虎身边多年，也了解石虎的秉性，知晓他已有所怀疑，留了情面，便也未再多求情。
此次只是本也是韬儿疏忽才中了旁人之计，这事他也该受罚。
婧弋替石闵处理着伤口，好在伤口不深，闻言也觉得有几分意外，道：“当日之事该无旁人晓得，而太子又在幽禁期间，怎会突然想到此事？”
石闵神色亦暗了几分，思绪复杂，却未说话，婧弋也未再多问。
其实她已然猜到，此事除了他们，也唯有布局者才会知晓。
七日期限已到，婧弋却也将东西准备好，准备去那木屋。
刚出营帐，石闵已经候在那里，虽不知为何石闵去那木屋时皆选择晚上，似乎是为更谨慎些。
只是此次不同，他带的东西，似乎不少。
“走吧！”石闵却未解释，翻身上马，婧弋亦未多言，亦上了马背。
一路上两人都很安静，相比上次，婧弋这次却有些熟悉，而此次到也奇怪，石闵骑马骑的并不快，似乎故意让自己记住路线。
骑了一些距离，到陡峭山石的地方时，婧弋亦看到了一辆马车，这马车她到还熟悉，上次离开时她便瞧过。
她已经到了。
婧弋他们驾马而入，木屋里果然已经亮了灯，翻身下马，两人皆朝那木屋走去。
刘菻儿已经站在那里了，婧弋眸光微凝，看着灯光下的女子，她真的很美，是个男子都会为之心动吧！
“永曾。”刘菻儿浅笑，而后才对着婧弋施了一礼。“先生。”
婧弋未多言，举步走了木屋，烛火轻燃，不时地爆出一丝火花，将整个房间点亮。
婧弋将所有烛光点亮，尽量移至到床榻前，火光照在她的容颜之上，越发坚定平静。
看着床榻上躺着的孩子，婧弋道：“他是睡下了吗？”
刘菻儿点头，道：“嗯，刚刚睡着。”
婧弋替那孩子把脉，脉象依旧有些乱，可相比上次到还平稳不少，她道：“这次不比上次，你或许会不忍，是要这这里还是在外间？”
刘菻儿微楞，眼底也多了一抹痛意，还是道：“我在这里。”
婧弋未再说话，取过一粒药丸喂给那孩子，而后解开了那孩子的衣物。
或许药效刚起，那孩子微微蹙眉，便也挣扎了起来。“母亲……母亲……疼……”
“按着他。”婧弋沉声道。
刘菻儿微楞，石闵却已走近抱着那孩子，婧弋看着那孩子腹部处轻微的蠕动，快速下针，而每下一针，那孩子都会异常痛苦。
“母亲……母亲，世儿好痛，好痛。”
“世儿……”刘菻儿想要靠近，婧弋却道：“别过来。”
眼下真是关键，她也只会关心则乱而已。
刘菻儿脚步驻足，不忍去瞧的别开眼，眼中亦蒙了一层轻雾。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随着那孩子的一声凄厉叫喊，口中便也不断吐出黑红色的鲜血、黏液，鲜血之中，还裹夹些许细微的虫子，有些难闻。
石闵扶着孩子，眸光杀意涌现，刘菻儿更是伤痛欲绝，连忙跑过来替他擦拭，婧弋取过金针，拭过额头的轻汗，亦递了个瓷瓶道：“替他清洗一下，然后将这药喂他服下。”
刘菻儿如若未闻，抱着那已经昏厥过去的孩子，如同至宝般小心翼翼。
石闵接过那瓷瓶，道：“好。”
婧弋未再多言，举步走了出去，她打了清水净手，而后将一盆清水放在房中后再次走了出来。
清凉如水的月光勾勒出婧弋举头西望的侧影，看上去是那么的高傲，却也是那么的孤独。
她的眸子依旧这般清澈，没有一丝情绪，她只静静站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木门被打开，那女子抱着孩子已经走了出来。
“先生……”她的声音轻柔，婧弋转过眸，道：“何事？”
“世儿他，现在已经无事了吗？”
“今夜算是无事，我给你的药每日喂他服一粒，七日后，再至这里。”
凤菻儿脸色有些苍白，道：“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法子吗？”
这样的方法太过痛苦，世儿年纪太小，她实在有些不忍。
婧弋道：“没有。”
刘菻儿神色黯淡了些，石闵这才道：“我先送你回去。”
刘菻儿点头，路过婧弋身旁的时候，石闵亦道：“在此等我。”
说完，便也离开，整个木屋只剩下婧弋一人。
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听话在这里等，可就是等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马蹄声打破了此处原本的寂静，墨色的身影举步靠近，挺拔之中竟有几分孤寂。
两人各自站在原处，夜风忽起，石闵也率先打破了这样的沉寂，道：“这段时日，你便住在这里吧！”
婧弋娥眉轻蹙，看着他，似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石闵沉默片刻，却道：“凉王张骏离世，王上派王擢等人攻打前凉，我亦要出兵北上，大军后日便会出发，世儿……便拜托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