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明唇角扬起一抹苦涩的弧度,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烈酒顺着咽喉一路下滑畅通无阻,炙热的温度也一路蔓延而下将冷却的身体渐渐暖起来。只是从门外吹打进屋内的风雨还是将他冻得一个激灵。
也许这落魄模样还是自找的吧。若是自己肯放过自己那么他堂堂一个王爷何须沦落坐在角门边上吹风?
正在自己自顾自地吃酒的时候,旁边一桌人交头耳语的声音传入自己的耳朵。乍一听道有人在说欧阳甫他不禁楞了下。那个将近小了他一轮的十五弟,曾经被人传颂为神童的皇子三年前早已溺水而亡,此刻怎么会有人特意谈起他来?
欧阳明夹菜的筷子在空中一顿,侧着耳朵听旁边那桌人八卦。
大厅中其他桌子酒客们八卦交谈的声音有些冗杂,为了听得真切些欧阳明屏气凝神竖起耳朵向着刚才那桌偷听。
有男子质疑为何十五皇子年纪轻轻就去了,旁边另一道男声谨慎回答的声音一时间落入欧阳明的耳中。
原来,当初十五弟因为看见欧阳薰对着欧阳芸的酒杯下药逃走时不慎被其发现将他一并解决了。
然而令欧阳明吃惊的是,如此秘辛之事怎么会有外人知道而且在这人多口杂的酒肆提起?
没有令他失望,那方才提起十五皇子的男人此刻说出自己的消息是从远方亲戚那得知。
欧阳明眸中寒光一闪,拂了拂衣袖上的灰尘起身匆忙结账后抬腿就奔向朝阳宫。
既然得知有人曾看到这幕便不能不除去此人了。只是这宫女是谁家乡在何处还得问下欧阳薰。
而此刻的朝阳宫宫中众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侍卫婢女一个个步履匆忙手脚麻利的布置宫殿。有在游廊上挂大红灯笼的,有手拿帕子擦拭殿内家具,也有在搭建临时舞台的。
欧阳薰近俩日变得憔悴瘦削,大概也为了遮掩自己惨不忍睹的容颜而在皮肤上涂上厚厚的脂粉。但是夸张的妆容只会令人感觉不自然。
当欧阳明在下人的通报下进入宫内看见的就是欧阳薰在婢女的搀扶下指责下人。
“公主殿下,您就饶了奴婢一回吧,奴婢不是故意的。”一个穿着粉色宫装的小丫鬟哭道。
她一边用衣袖将面上的泪水抹去,一边又保持着跪着看向欧阳薰的姿势。
“那花瓶是本宫十六岁生辰时父皇特意送的,如今被你摔坏了这叫本宫如何不计较?”欧阳薰凝眉,一双眼睛里满是暴风雪雨。
“奴婢不是故意的,适才奴婢擦完花瓶转身要擦桌面,谁知脚被裙子绊到这才碰坏了瓶子,求殿下看在奴婢这些年尽心尽力侍奉您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小丫鬟哭的梨花带雨,娇嫩的脸庞让人不由的心下生起怜悯。
欧阳明一个箭步跨上前去,对着欧阳薰笑道:“不过是区区一个花瓶,何苦框这小丫头呢,父皇几时送过花瓶给人?你若是喜欢这些玩意,三哥府内多得是你要是看中哪个就搬走,好不好?”
欧阳薰原本不过是找个人撒撒气,如今这算盘落空,心底更是郁闷,闷过头去不看欧阳明。
“何苦如此一副小家子气模样,这令宫里的人见了不是要笑话你堂堂一个当朝公主竟如此心胸狭窄吗?”欧阳明走上前去对着欧阳薰说。
“哼,你倒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啊。但凡每次见我训斥宫女你总要插上一脚,你说你这是干嘛,偏生和我过不去是不是?”欧阳薰双手环胸直视欧阳明。
“女人是水做的骨肉,这含在嘴里吧怕化了捧在手心吧又担心掉了所以放在心上不是很好吗?”
“就你一堆歪理,喜欢女的明说就好了。赶明儿要看上哪个直接同我说下领去做通房岂不更好?何必只能干眼看着呢”欧阳薰笑道。
“好了好了不提这事了,今日前来是有要紧事和你商量的。”欧阳明径自向殿内走去。
欧阳薰在丫鬟的搀扶下后脚跟上去。
“你们都退下吧,我和三哥单独坐会。”欧阳薰对着殿内正在打扫的丫鬟命令。
“是,殿下。”众人齐齐退下。
待两人坐定,欧阳明缓缓道:“你可还记得十五弟?”
欧阳薰的神色有一瞬间不太自然随即掩饰过去,笑道:“自然记得的,毕竟看着他长大的。”
听及此,欧阳明眼神一黯,仿佛陷入回忆。
待他再抬头时,眼神看向门外高远的天空:“我今日在飘香楼见到有人提起他来,提起他从前种种风光。”
欧阳薰低下头去,眼神定定得看向自己脚上精致的绣花鞋,默了一会,回道:“他从前总是很得母后父皇的欢心。他要什么父皇母后就给他什么。我不知道,他明明是一个妾室所生为什么能够得到全天下人的喜爱?”
“十五弟自有讨人喜爱之处。他沉着睿智,年纪轻轻却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让人见了就觉得他实在讨巧的很,那段时间父皇宠爱官贵妃对母后一直很冷淡经常几个月也不来宜宁宫。后来十五弟发现母后不开心便成天围着她转在她身旁给她讲好笑的戏文台词,自己动手在沉香木上雕刻母后的容貌,又亲自端来洗脚水给母后洗脚捶背以此来哄母后欢笑。”
“我们两个做不到的事情他都做到了,母后喜欢他也是情有可原的。”欧阳明接着说。
欧阳薰却长久的沉默着,仿佛静止的人偶。
“你知道吗,当我听到他是如何死去的消息后心底是如何的震惊吗?”欧阳明蓦地问道。
安静空荡的大厅倏然响起一阵清脆的茶杯摔碎的声音。欧阳薰猛地挣圆了眼睛看向欧阳明。
“三哥,我不是有意的!”她急于解释。
欧阳明却并不急着接话,眼睛看着手里的茶杯,良久缓缓开口说:“都是过去的事了。只是,如今有人知道这事是你做的恐有一天会传入父皇母后的耳中。”
欧阳薰嘴角绽开一抹嘲讽的笑容,对着欧阳明说:“如今我已成了这副德行,左右不过一死。早点死晚点死又有何区别?”
欧阳明看着自己的胞妹如今这副模样,心下不由得生出一丝怜悯。
“这是花若彤给你下的毒?”
欧阳薰点点头。
“解药呢她不肯给?”
欧阳薰再次点点头,遂又解释:“我向她要过很多次了。没用的她和七弟站在一条船上自然巴不得尽快除掉我。”
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欧阳明眼底闪烁着愤怒。
“花若彤,这笔账本王迟早要同你算清楚!”欧阳明手掌用力握成拳,手腕处青筋爆出。
蜿蜒的山路隐匿在重峦叠嶂中,冷傲天抬着脖子看向远处愣是看不到一点人群居住的痕迹。
“怎么还没有到?”冷傲天不由得抱怨,“你表弟家可住的真远啊。”
“我这是看你不晓得路才好心一路带你过来。”那男子转头看向身后的冷傲天,“待会儿我就送你到村口,进去第三家就是她的居所了。”
冷傲天拱手作揖:“如此,在下就先谢过这位大侠了。”
男子摆了摆手,不屑道:“这些虚礼还是免了吧。我可不吃这一套。”
冷傲天听了但笑不语。
“兄台既已来此为何等下不进屋一叙呢?毕竟此地偏远你也不能经常来吧。”冷傲天看向那中年男子发问。
“不了,还是等日后吧。这雨虽然停了却不晓得等下几时又会落雨,山路不好走啊。”男子感叹。
俩人一路山路十八弯,终于冷傲天腿走得都软了,蓦地朝地上的一块岩石坐了上去,对着前头的那人喊道:“兄台,我走不动了!咱两先在这路旁歇息一会吧!”
那汉子听了觉得也可以,转身向冷傲天走去。
刚下过雨的地面都是积水路滑难走,泥地上有几条车辙印子,延伸至远处。
“看来来此的人也挺多的哈。”冷傲天没话找话。
“因着村庄偏远,这一带皆是从高祖那时起就隐居在这的。当初因为战乱,此处风景秀丽远离京都来此躲避战祸再适合不过了。”男子道。
冷傲天低着头看向脚上的靴子,鞋底此刻早已黏上一坨一坨的黄泥。他伸手在地上挑了根细棍子便抬起脚一点一点除去脚上的泥泞。
“这道路湿滑,恐怕等下你的鞋底就又满是泥土了吧。”男子盯着冷傲天说道。
“正因为湿滑,将鞋底的泥挑了才容易走路啊,而且脚底也不会这么重了。”冷傲天边低头专注挑泥边回答。
眼见天色一点点暗下去,男子催促道:“我们还是快点上路吧,你看天色都快暗了。”
冷傲天嗯了声,站了起来跟随那男子再次出发:“你之前若是早点说给我你表弟家住的偏远我们也可以叫两匹马啊!”
“年轻人不要这么没用吗,这才走几步路呢这就开始抱怨以后的路还长着呢!”男子摇头叹息。
“本”才刚发出一个词冷傲天嘴巴立马打住。
“嗯?你方才要说的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