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庭深的这段话,让慕承和完全禁了声。他眯了眯眼,眼前的景物花丛一下子切换成了某一些陌生又熟悉的画面。
三年前。
那一场婚礼。
有人通知了他,让他赶去婚礼阻止慕澜。那个通知他的人告诉他,只要他去,那这场婚礼就完不成。
他去了。
然后他目睹了慕澜拒绝了厉庭深,再转身牵着他的手慢慢走出教堂。
她一张脸像被刷了白漆,惨白得让人心惊。走路也像是踩在棉花上,每走一步都仿佛马上要摔倒。
他担心她,却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好忍不住问,“小澜,你还好吧……”
那时他还是慕承和,所以叫她小澜;可后来……
后来为了坐实自己是厉庭深的身份,他慢慢学着厉庭深习惯开始叫她阿澜。
慕澜当时真的快要崩溃了,就好像有一座巨山骤然压在了她的肩膀上,让她喘不过气,更无法挣扎。她期期艾艾地在他身边祈求,“承和哥,快带我走,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
他带她走出了教堂,原本他想送她回去休息,她却不愿意,执意要赶到兰城的北海崖。
他见她执拗,只好带着她去。
只是若他知道她去北海崖会遭遇那样的事,他死也不会带她去。哪怕她会失忆,会和他在一起,他也不会带她去。
当时他们到北海崖的时候,慕澜接到电话,说只让她一个人靠近。
慕澜不由分说地,穿着一身已经算不上婚纱的婚纱,挣脱了他往悬崖口跑。
他不知道在悬崖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等他听到一声慕澜的惊呼再冲过去时,一个男人扛着一个昏迷的女人坐进一辆车里,正要离开。
车子没有挂车牌号,是路上一抓一大把最普通的车。
被男人扛在肩上的那女人的面相,他并不陌生。
那是慕澜大学时的一个好友。
慕澜的惊呼声还在继续,她似乎是在撕心裂肺地叫厉庭深。可是他张望来张望去,也没有找到厉慕澜在哪儿。
他忽然想到什么,凑到悬崖口再去看,就看见慕澜正在笔直地往下坠。
她手上还握着手机。
他甚至都不需要用脑子猜,就能知道她一定是在给厉庭深打电话。
她这样紧急出事摔下悬崖的这一刻,心想的不是向他求救,而是打电话给厉庭深。
她一定有很多话想和厉庭深说吧。
可是上天并没有给她最后一次机会,一个巨大的浪头涌过来,一下之间将她整个人淹没在湛蓝色的海水。
他的心也像是被绝望的海水不断地淹没,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
他痛。他那样的痛。
比22岁生日那天,在床边醒来看见叶初荷赤身裸体和他躺在一张床上还要心痛,还要绝望。
慕承和记得,那一天,天色晴朗,碧蓝的天空没有一点浮云。
他放下了所有,父母、儿子、事业。纵身一跃。
也是那一刻,他才明白过来。
他爱慕澜。比他想象中还要爱她。
他爱她,超出爱自己的生命。
……
慕澜被雷声惊了惊,猛地抓住了厉庭深的手。
厉庭深凝她一眼,回握住了她的手。
通话两端慢慢静了下来。
慕承和从膨胀的回忆抽身,平复了心头的悸动。他嗤了一声,笑声潮冷,“厉庭深,你以为你是在编故事?无中生有很有趣?”
厉庭深跟着他一起笑,“我是不是在编故事,我想,慕先生一定比我更清楚。”
慕承和,“……”
一切都已经明朗。
厉庭深切了电话。
-
慕澜隐隐约约听出了厉庭深和慕承和打的这通电话和她的过去有很大的关系,但无论她怎么想,都没办法想出个所以然来。
慕澜歪了歪脑袋,瞅着厉庭深。
厉庭深紧了紧她的手心,垂眸看着她光洁细长的无名指。
他摸了摸口袋,从中翻出一枚钻戒。戒指的款式简单也大方,慕澜很喜欢。
慕澜知道,厉庭深也喜欢这样的。
外头又响了一阵雷声。
慕澜的肩膀颤了颤。
厉庭深抬了抬头,入眼就是慕澜清淡温柔的脸,眉眼温和,双唇饱满,泛着新鲜樱桃的红润。
喉咙微微一涩。
他闭上眼,一手勾着她的后颈,将她的脑袋微微按向自己。
他吻她。用力地,心疼地。
欲望不多,情爱很浓。
他一边吻她,一边拉了拉她的无名指,将一个冰凉的圈轻轻扣进她的指环。
慕澜被那异于体温的温度惊了惊,她睁开眼抬起手看了看。
戒指。
是刚刚他拿出来的戒指。
慕澜明白了他的意图,马上要将那戒指摘下来。
厉庭深按住她两双手,将其反剪到她的背后。
慕澜挣扎不能,气得睁大了眼睛瞪他。
哼!这个吻其实也根本不过是他的一个诱饵,他其实就是想迷糊她的意志,然后把戒指给她戴上。
慕澜急了,她不由分说地去咬他,试图抗拒厉庭深进一步的亲热。
原本厉庭深只是想吻她,想忽悠着给她戴上婚戒。
毕竟这婚戒本就是属于她的。
然后她柔软温暖的身子在他身侧不断地挣扎而反抗,他理智慢慢模糊起来。
他一手将她的双手反制在背后,一手从后颈移到腰部。
他的吻越来越窒息,让慕澜也喘息的机会也没有只能顺着他的呼吸张开嘴,迎合他的吻,以换来空气呼吸。
就这么恶性循环。一直到后面,慕澜整张脸都因为缺氧慢慢涨红,厉庭深才终于放开了她。
她慌措地看着他。
他还她以极具侵略性和危险性的目光,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让她的灵魂都颤抖起来。
慕澜不自觉往后退。
厉庭深勾了勾唇角。
他忽然推开车门,走出驾驶座,再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将慕澜从里面拽了出来。
慕澜惊了惊,忘记了挣扎,顺着他的力道往前面一倒。
她结结巴巴地,“你……你想干什么!”
厉庭深没有说话,盯着她的红唇。
慕澜被他肆无忌惮的眼神,惊吓心里莫名一震。
厉庭深摔上副驾驶的车门,再拉开后座的车门,然后一把将慕澜推到里面的车椅上。
慕澜在下,他在上。
厉庭深吻住她,一边用手勾住了车门。
慕澜终于反应过来,她锤了捶厉庭深的胸膛,“呜……厉庭深……”
厉庭深凑近她的脸颊,呵了口气。他笑盈盈地看着她,“你知道吗?我刚刚……”
“……”
“就一直在想……”他故意停下来。
她的脸被他呵得发痒,忍不住顺着他问,“想什么?”
“你是我的。”
他说着,拉过她的左手在那枚戒指上亲了下。
慕澜怔了怔。
有些东西,长时间要不到也感觉也不会特别强烈,但是一旦重新得到,这种感觉就会来的异常剧烈,并且会想一次又一次又重温。
就好像回到了他和慕澜之间的第一次,他头一回开荤一样。
整个人都仿佛年轻不少。
她在他的身体上了锁。
他从她的身体里获得快活,也只能在她身上快活。
……
慕澜再醒时,已经在景日方,厉庭深的卧室。
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想起之前在车里发生的荒唐,脸微微一热。
疯了。一定是疯了。
她点着脚尖下床,从边上踏了一双拖鞋套上,熟门熟路地从衣帽间里找出衣服穿了。
慕澜听见门外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禁不住内心的好奇。她往外走了两步,从二楼的走廊俯瞰,看见厉庭深正襟危坐,他对面坐着两个警察。
厉庭深将一叠照片递给刘向,“这两个人是当时绑架慕澜和他侄子的绑匪。三年前曾被慕澜的朋友目击过一次,后来我找人去哪个地方再找,拍到的他们两人的照片。”
他再拿出一个录音笔,“这是我的人找到那两个绑匪后,用了些手段拿到的录音笔,里面有绑匪的陈诉。包括了叶蓁蓁用100万让他们做事的陈述。”
他再将一张纸摊开在整张桌子,“这些是复印件,是叶蓁蓁在当时从银行取出的一大笔现金的记录。但是在叶蓁蓁取出现金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并没有任何用掉这笔现金的记录。”
刘向看了眼厉庭深,沉默。
大家都说厉庭深当年娶叶蓁蓁并非真心,如今刘向看到这种私人账户的记录,才真的相信厉庭深是从来没有爱过叶蓁蓁。
这种这么私人的资金记录,怕是要在两人还在结婚的时候,厉庭深近水楼台得到的吧。
厉庭深目光坦荡,“不瞒刘警官,搜集这些证据我用了很久。尤其是这个录音笔,我着实费了些功夫,一直到今天才到手。但是我希望刘警官能帮慕澜翻案,当年这起所谓的杀人案,慕澜不过是正当防卫,而真正有歹意的叶蓁蓁,还有那两个绑匪。”
刘警官神情微沉。
厉庭深笑了笑,“当然,我这次找刘警官还不止这件事。”
那个做笔录的跟班看了刘警官一眼,刘警官回看他一眼,“继续写。”然后再看向厉庭深,“请问厉先生还有什么事要交代?”
“三年前我曾到刘警官这报案,说过慕澜失踪的事,我相信刘警官也知道。一开始我就觉得蹊跷,直到今天我才得知,中间也颇有一番曲折。”
“曲折?”
“周城,或许是叶蓁蓁和周城绑架了姜瓷,并用姜瓷威胁慕澜,最终导致慕澜摔下悬崖,在精神和身体上都受了重创。”
刘向顿了一下,“有证据吗?”
“物证没有。人证有一个。她目睹了姜瓷被绑架的过程。”
“那厉先生如何证明他们用姜瓷威胁了慕澜?”
厉庭深笑了笑,意味深长。
他拿出了一部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