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承和没有想到的是——
慕澜曾经忘记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往事,甚至连厉庭深的模样都忘记了,却还是能在所有人都还没察觉的时候,最先察觉到厉庭深的存在。
就比如这一刻,在他们十米之外。
厉庭深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甚至连烟都没抽,只是静静站在房间门口,用他的一道目光,就可以让慕澜转回身去。
慕承和心思轻漾。
慕澜的忘记太过于有选择性,三年前那一场太过曲折的变故里,她忘记了一切,却只单单记住了厉庭深名字,记住了所有和这个名字有关的过去。
如果不是左脑大面积淤血和长达十二个小时的手术,导致她对色彩和图片的处理能力和记忆力比常人弱了几十倍,她忘了所有人的样子,也完全不可能忘记厉庭深的模样。
慕承和忽然有了一些不该有的庆幸,她曾历经了这样的手术。
只是纵使她忘记了厉庭深的样子,他给她的所有记忆,她却还是或多或少的记得。虽然有时候会错乱,但是却还是清清楚楚地都装在脑海里。
他打断她的目光,问,“怎么了?”
慕澜只是觉得那人有些奇怪,她回过脸问慕承和,“庭深,我失忆前认识他吗?他刚刚在宾馆门口还拉住我,问我的庭深是谁。我的庭深不就是你吗?”
“不认识吧。不过他好像也叫厉庭深。可能你叫他,他有点误会。”
慕承和脸部红心不跳地说。
爱情里,才是从来没有圣人君子的。
慕澜点点头,“这样啊。那可能是有点误会,我要不要去给他道个歉?”
慕承和视线飘向楼下,“再不去,糖醋排骨都要凉了。”
糖醋排骨把慕澜的心思都给勾过去了,她眼睛一亮,扯着慕承和的胳膊带着他前进,“啊呀呀,那还等什么,快点快点!我好饿的!”
一提吃,就什么事都抛到脑后去了。
慕承和看着慕澜的发顶,温柔一笑。
……
楼下的水晶吊灯已经有人修理好了。暖黄的光线温柔地照亮整个大堂。
慕承和和慕澜就在楼下的大堂里的餐厅进餐。
厉庭深站在二楼长廊,静静凝着这一切。
慕澜似乎吃的很开心,“庭深!你今天做的糖醋排骨真的好好吃啊!超喜欢!”
慕承和闻言,脉脉一笑,往她碗里加了点青菜,“菜也要吃。”
她语气拖着,裹着撒娇意味,“我知道了。”
说着,就迎着慕承和的目光,乐颠颠地吃起了青菜。
过了一会,慕澜又说,“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就只会把菜夹给我,也不说让我多吃菜,我有时候都会觉得你是担心我和你抢排骨吃。”
慕承和仿佛早就习惯了她回忆从前,神情不变。
顿了顿。
她继续说,“你要是老早就这样多好。就不用我每次都去看你脸色,猜你的心思。”
慕承和眉眼软了几分,“嗯。”
正在他们吃饭的档口,忽然外头就有人进来了。
她穿得一身单薄的长裙,只堪堪露出一截白玉般的脚踝,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她收了伞,掸了掸身上的雨水,温婉一笑,扬了扬手臂,“慕姐!”
见慕承和回头看她,于恬恬也跟着喊了一声,“承和哥!”
于恬恬性子比她的名字开朗得多,她手里提了一些新鲜的水果,走到慕澜身边,说,“慕姐,我听说你今天给淋了雨,所以来看看你。”
慕澜笑,“没事呢!我怎么觉得明明我比你大来着,偏偏是你每次都来救我。”
两个姑娘愉悦地聊了一会,于恬恬将水果放在桌子上,和慕澜道了晚安,就离开了。
慕承和趁着两人聊天的功夫,眸光微倾。
二楼上却早已没有厉庭深的身影。
……
于恬恬这姑娘性子大咧,玩心也重,见地上有一滩水,双脚就跳了上去,瞬间踩出一卷卷的水花。
只是这回于恬恬没有乐得笑出声。
因为她悲催地发现,她跟前竟然堵了一个男人。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桃花运?
男人长得极为精致,整个五官仿佛是被上帝精心雕琢过的好看。
他的身形比也很好,显得他整个人修长干净。
于恬恬怔怔地看着从天而降的帅哥,心跳飞快地加速,“帅哥,你这是——”
“你和刚刚那个女人很熟吗?”
于恬恬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仰着脸反问,“女人?哪个女人?”
厉庭深眉头一深,“慕澜。”
“啊,慕姐。”于恬恬的目光敏锐了几分,“你和慕姐认识?”
“……”
于恬恬猜他可能是对慕澜感兴趣了,于是认真道,“不好意思啊。慕姐的事我不能乱说,而且她已经有丈夫了,你也别打她主意了。我看你长得也不赖,估计喜欢你的姑娘也不再少数,你别找慕姐了。我们慕姐真的很不容易,也很坚强的。”
于恬恬说完,马上一溜烟地跑远了。
心想,哟,长得太帅了,差点没把心脏给跳出来!
……
慕承和因为水月厂的事情还有的忙,慕澜一个人在房间里待得慌,正拿着手机在打游戏,打到一半的时候,却听见外面有一阵敲门声。
慕澜皱了皱眉。
敲门声是慕澜很熟悉的方式,敲一下,停,然后再敲三下。
这种敲门方式,只有庭深才会有。
只是庭深现在已经不这样了。
“谁啊?”她问。
“服务生。”
“我没有叫客房服务啊。”
“有人帮你叫了。”
慕澜想了想,还是放下手机,打开了门。
一开门,她就微微怔住了。
是刚刚那个在大雨里问她她的庭深是谁的男人。
哦,对了,庭深说他也叫庭深来着。
慕澜眨了眨眼睛,“是你?”
他眉眼一挑,好看得像一副刚收笔的水墨画,“你认识我?”
“就是刚刚啊,在大雨里,你还拦着我来着。”她歪着头,语气轻快地解释,“庭深说你也叫厉庭深,所以可能我叫庭深让你有点误会。对不起啊帅哥。”
“……”
她以为他还有些误会,忍不住又说,“不好意思,可能刚刚在大雨里我有点失态。只是……我有焦躁症,遇上我特别郁结的事情可能情绪会比一般人激动点。”
厉庭深本就僵硬的身子轻轻一怔。
焦躁症。
不记得人事。
她的病情,比他想象中似乎还要复杂得多。
他喉结轻滚,故作平静地问,“你是怎么……”
他话还未出口,她就有些为难地打断了他的话,“那个……可能你有点好奇我怎么会有这种病。不过涉及隐私,我不是很能回答你啦。”
她口气温婉,带着一点软糯清淡的撒娇意味。
他感觉有什么堵在了嗓子眼,发声格外艰难,“对不起。”
慕澜大气地摆摆手,“没事没事。对了,你是这儿的服务生?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他朝她笑了笑,唇角微挑着,忽略了她前边的问题,只是说,“有人让我送糖醋排骨给你。”
慕澜撅了撅嘴巴,口气笃定地下结论,“一定是庭深吩咐厨师给做的夜宵。麻烦你端过来了。哎哎呀,又要长肥了。”
厉庭深的眼睛暗了暗。
须臾,他蛊惑地凝视她,“那还吃吗?”
“吃!”
对于好吃的,慕澜是不想拒绝的!
厉庭深闻言,堂而皇之地端着一盘糖醋排骨进了她的房间。
慕澜怔了怔,目光追在他身后。
原本以为他会在放下糖醋排骨后离开,却不想,他竟把自己当个主人似的坐在桌子边,指头勾了勾,示意她过去——
“再不吃,就给凉了。”
慕澜想了想,上前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看着就好吃。”
他从喉间发出清越的笑声,“是吗?”
她夹了一块排骨,颇有些得意地说,“当然啊。庭深做的肯定好吃!”
她嘴巴又动了几下,忽然蹙眉,盯着眼前的糖醋排骨看了许久。
他神色一拧,“怎么了?”
她摇摇头,眸子里染着疑惑,有些不经意地问,“这排骨,是谁做的啊?”
他仔细地观察她的表情,问,“不好吃?”
“不是。”
“不够味?”
“不是。”
“太甜了?”
“不是?”
她抬头恍惚地看着他,双瞳满满地都映满了他的倒影,“你还没告诉是谁做的?”
他盯着她问,“这很重要吗?”
慕澜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就感觉这盘糖醋排骨怪怪的,她想了想,咬着筷子摇头说,“也不是很重要。”
“它是我做的。”
慕澜听见这个陌生男人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