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桌子上是一摞凶案现场的相片。
中弹的头部特写，躺在血泊中的尸体，一片狼藉的手术台……
根据鉴证科的同事带回的弹道鉴定，已经确认，这些尸体上中的子弹，分别来自哪一方，犯罪团伙方，警方——主要是他的配枪，以及，这就是这个本该已经结束了的案子的趣味之处了。
半被甲空尖弹，点四五口径左轮，弹道学简称SJH，似达姆弹，却并非达姆弹，非常暴力的一种子弹。
他拿起了那些相片，一张张看着，最后定格在一张穿着白大褂躺在地上的尸体上。
这是，这个犯罪团伙的关键人物之一，外号“Doctor”，也真是个doctor.
点四五的SJH正好击穿了Doctor的脑部正面，深深扎入大脑。尸检的时候，子弹被取出来，留做调查证据，它保留了完整的形状以及射击痕迹，将来将用于与开枪的枪支进行对比。
那是找到凶器之后的事情了，现在的问题是，这子弹，是由现场的哪把枪射出来的？
现场死去的人的枪支，以及活着被拘留的人的武器，均没有找到符合这种子弹的手枪，也没有人承认用过SJH，那或许，是老秦头干的？
根据中国警方提供的信息与线索，他们一锅端了这个专门制造假身份帮助罪犯潜逃回中国的犯罪团伙，但关键人物之一的老秦头，却不见踪影。
死的人里面没有他，活的人里面也找不到他，看来，还是有一条漏网之鱼，逃了。
是他杀死了Doctor吗?
如果是，老秦头为什么要杀了这么重要的关键人物？
以及，他现在藏在哪里？
就在唐人街吗？
“嗨，Mark 。”他的搭档周走了进来，做到了位置上，看着Mark的眼神里带着一层戒备，注意到他桌子上的那些相片，点了下下巴：“你还在研究那个案子？”
“当然，我们都以为这个案件了结了，专案组也解散了，剩下我们两个一开始就负责的警探，逃了一个老秦头，我想快点把他捉拿归案。” Mark道，看周有点心不在蔫，问，“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刚才我在国内的前辈给我通了个电话。”
“你的中国前辈，那位莫boss？”
“对，莫老大，他跟我说，一位受害人的家属来找我们了解情况，还有项维，也到了这里。”
“项维是谁？”
“他是莫老大非常赏识的一位朋友，他查案跟警察一样厉害，所以我们都叫他‘大侦探’。”
“周，NONONO，在我们这里，侦探，可不是什么好头衔，办案，有我们警察就行了。”
“怎么不是好头衔了，大名鼎鼎的福尔摩斯不就是侦探吗？”
“周，告诉你，福尔摩斯不是我们美国的，他出产在日快要落帝国。而且，在我们这里，福尔摩斯更多的是被看成一个嗑药磕得特别厉害的瘾君子，还有，关于他的一切，前面都会加个前缀，antique。”
“不可能吧？”
“可能啊，你去看看那些崇拜这个老头子的团伙或家伙，也都是一些‘antique’。”Mark有点奇怪地看着周，“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中国人，一提到他的名字就似乎着了魔似的狂热，你也是个警察，难道你以为，用我们先进的科学破案方法，还比不上一个活在虚拟的八十年代的老头吗？如果你是英国人我还可以理解，然而你是中国人，NONONO。”
“哈哈，大概是因为我们少有这类型的文化人物吧。”
“那你们真是被英国人的文化输出打败了。不过，你们中国人也真是奇怪，我们美国人认为的法国人的懒惰，被你们当成是浪漫，我们美国人认为的英国人的冷漠，被你们当成是绅士。法国人浪漫吗？NONONO，他们都是一群自大又自以为有魅力同时靠救济金的懒汉。英国人绅士吗？NONONO，他们根本就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家伙，绅士这个词，就是你们中国人在世界上给他们做的面子宣传，但是，如果他们是真正的绅士，怎么可能会是八国联军的首脑，直接提议并侵占你们的国土呢？连我认识的英国人都不觉得他们自己很‘gentleman’，你们却到处替他们宣传他们是‘gentleman’，中国人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Mark摇头，“比起他们，我们美国人对你们中国好多了，看，我们收容了多少你们中国人……”
“STOP， No politics.”周看着Mark，想说些什么，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起身，“我还是去见见项维吧。”
2
从挂着“天下为公”的龙门进去，一条grant avenue均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跟有中国人去旅游的地方一样，人来人往。
张一平戴着绅士帽子，戴着墨镜穿着 白T，手里的单反镜头却朝上对准了那些悬挂在骑楼式样建筑之间的大红灯笼上。
阳光很好，天空很蓝，在如此背景下的建筑一角，加上随风微微飘荡的灯笼，是布局与色彩都很上乘的多幅美图。
张一平咔嚓咔嚓不停地按下快门。
“哈，项维，果然，有中国人的地方都热闹。”张一平一直以为项维就跟在旁边，转头一看，哪有项维的身影，他左右望了望，很快看到了一顶米色的渔夫帽朝往九曲花街那边飘过去了，赶紧在人群中挤了过去，“嗨，项维，你这家伙打算丢下我不管吗？”
项维听到张一平的叫声，停了下来，直到他挨过来了，才说：“我们是来找小娜的，不是观光的。”
“是，是，我知道。”
半个月前，莫老大他们端掉了江则等犯罪团伙的黑店，在现场找到了大量的资料文件，其中也包括了海外犯罪团伙的成员以及黑店所在，还有死去的李高宏偷偷记录下来的，这些年，曾经提供过服务的客人们的名单，基本上无须江则等人招供，就已经证据确凿。
海外的警方因此也顺利破获了这个隐藏多时的犯罪团伙。得到莫老大关照后，他们马上办好手续，飞到了这里，就为了寻找小娜的下落。
“刚才，负责案子的警察之一，周，已经打电话给我了，我们约在半个小时后见。”
坐在一家粤式小餐馆靠窗的座位，看着外面一隅下棋的老人，若不是随时看得见的英文商标以及海报招贴，简直以为自己穿越时间回到了80年代的香港。
“关于你妹妹的事情，我们很抱歉。”周对张一平道。
在绑架被替换身份者后，为避免客人身份被暴露，江则与老秦头等人处理受害人的渠道有三，一是当作器官提供者，向黑市提供活人，二则是针对女性被替换者，当作谋生工具被卖到了红灯区，三则是利益最小的办法，直接杀人灭口。
“我们根据你们提供的线索，捣毁了跟老秦头接洽的地下器官黑市，也关闭了接收这些受害人的夜总会，很可惜，并没有发现有叫张小娜的女性。”周表示抱歉，“我们也问过了那些解救出来的受害人，没有人认识她。”
张一平与项维不语，看起来却忧心忡忡。
“往好的一面想，或许，她已经逃了出去。”周安慰。
“或者，更糟糕——”张一平脸色阴沉，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
照目前的情况推测，可能性更大的是，已经被当成了器官提供者卖掉了，且已经遇害，或者，已经直接被杀了。
“没有审讯老秦头那帮人吗？或许他们当中的谁会知道小娜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不，你们，大概还不清楚这件案子吧。”周搔了搔头，“确实，我们端了老秦头的老窝，但当我们进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枪战了。”
“什么？”
“对，我们警方还没来得及开枪，他们就已经在火拼了，具体的原因我们暂时还没查清楚，因为在见到我们到场后，他们便朝我们开枪了，等我们制服他们后，那里的人基本上都死了，几个关键人物，包括负责换脸的doctor，都被同一把枪打死了，目前我们怀疑是内讧，打死他们的，是老秦头。”
“老秦头？你们没有抓到他？”
“没有，我们最后清点尸体以及被逮捕的人员时才发现的。”周显得很遗憾，“活下来的人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掌握的线索并不多，尤其是老秦头很狡猾，从来不向核心成员以外的人透露自己的行踪，不过我们会加紧审讯团伙成员，一定会把老秦头抓住的。”
3
老秦头，华裔，本名秦华，二十年前移民到唐人街，一直做些小买卖，表面上一点儿看不出来有任何异常，无法确切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从事这种犯罪活动的， 根据其他小喽啰的口供，最早记录，也就是四年前，他们加入这个犯罪团伙的时候，老秦头就是这个团伙的主脑了。
秦华并不老，大约三十五岁，左臂上纹了一条黑龙，之所以叫他“老秦头”，一是因为秦华看起来老成，做事也很老成，二是秦华若做事老成之余还很会耍滑头，故名老秦头。
在警察关注上这个犯罪团伙的时候，似乎老秦头就嗅到了风声，据说那个时候，老秦头就想潜逃了，小喽啰曾经听到风声说老秦头打算把据点搬到纽约——在那里，有更多的客源，也有更多因病需要移植器官的上层华人，而且纽约黑帮的势力影响大，这里的黑帮遭打击后，多年来元气大伤。
但似乎，核心团体的成员，以doctor为首，都固执地坚持要留下，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老秦头才杀了他的？
Mark转了转手上的笔，看着周带着两个陌生的男人走进了警署，皱起了眉头，是周之前说过的那两个人？他们来凑什么热闹？
“嗨，Mark，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受害人的哥哥，张一平，以及，项维。”
“你们好，对你妹妹的死很抱歉。” Mark站起来，握过张一平的手后，握住了项维的手：“你就是项维，那个破案能手？”
“不敢当。”项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真的是白人？怎么汉语说得那么溜？”张一平奇怪。
“啊，因为我喜欢中国文化，所以就去学了汉语。做警察后，刚好可以派上用场，于是就跟周搭档了。”
周点头。
原来是署长觉得管理唐人街的警探最好会汉语，这样方便跟唐人街的居民沟通以及了解情况，于是身为二代ABC的周以及会汉语的Mark便成为了搭档，也正因为这样，老秦头犯罪团伙的案子就交由了他们负责。
“我们，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不能帮得上忙，可以抓住那个老秦头的。”项维说。
“Nonono，这些事情，我们警察干就好了，你们心情不好，回去好好休息，度假，放松。” Mark摇头。
“我们只有抓到了老秦头，才会放轻松，麻烦你了，Mark，我们不会添乱的。”项维请求。
Mark看向周，周点点头，Mark无奈，“好吧。”
周将案情描述了一遍，边说，边补充现场相片跟进展到白板上。
“所以，你们怀疑，内讧中杀死doctor跟其他人的，是老秦头？”项维看着白板上的时间线，问，“那把枪是属于老秦头的？”
“对。只要抓到了老秦头就清楚了。”周搔头，“因为老秦头是想逃到纽约的唐人街，所以我们已经跟那边的警察局知会过了，他们一有消息会通知我们的。”
“如果老秦头真的逃了，那他一定知道，他在团伙的手下都被抓了，难道没有预料到自己想逃到纽约的事会走漏风声吗？”项维问。
“你是说他会逃到别的地方？” Mark问。
“如果，他没逃呢？”
“什么？他不逃，还在这里？不可能，我们已经全程追捕他了，网络，新闻，报纸，到处都贴着缉拿他的消息，所有人，包括白道黑道的人，都帮我们看着的，他不逃是不想活了吧？”
“你说，在这个性质的犯罪团伙中，老秦头是首脑，但，最核心，也最关键的人物是谁？”
Mark一怔，周马上敲了敲白板上Doctor的相片：“是这家伙，因为他的技术是关键，其他人少了，甚至是老秦头没了，都可以重新招兵买马，但他不行，失去了他就等于没了整个犯罪活动。”
“对，所以，除非是老秦头在纽约找到了类似Doctor这样的帮手，否则老秦头不可能轻易杀死他的。”
“但，如果老秦头就是杀了Doctor呢？” Mark挑恤。
“这就是说，有什么比犯罪的利益更高的利益，促使老秦头这么干的。”
“你以为是什么？” Mark追问。
“是老秦头的自身利益。”项维答，“这也是我怀疑老秦头或许没有逃到纽约的原因。”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Mark摇头。
“Doctor的作用是什么？”项维提醒，“在这一系列案件中？”
“做手术。”
“整容。”
“换脸。”
周，Mark，以及张一平几乎同时说了出来，而后都明白了。
“你是说，老秦头让Doctor给自己换了别人的脸，顶替了别人的身份？”周惊讶。
“对，你们不是说老秦头一早就察觉到警察盯上他们了吗？所以，他为了逃避警察的追捕，采用这种手段也不足为奇，这样，他杀Doctor还有其他核心成员的动机就充足了。”
“他知道国内的同伙，江则一伙被逮捕了，估计自己这边的团伙也马上有暴露的危险，所以就弃船了？”周推理，“而做完手术后，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就只有Doctor跟其他人，所以为了他自己的利益，他就把这些相关人士都杀了，我们收到Mark的信息赶到现场的时候，就是老秦头在大开杀戒。”
“真是这样的话，那老秦头就不必逃了，他现在正用别人的身份，在这个城市大摇大摆的生活呢？甚至，或许你们毫不察觉地曾经跟新面孔的老秦头打过交道？”项维说。
“可恶。”Mark把卷宗摔在了桌子上，“这个老秦头，到底是冒着谁的身份，藏在哪里？”
4
开到椰林道的尽头，张一平把车泊在了游客停车区。
眼前是一大片草坪，几个金发的孩子们雀跃地在上面跑着，他们也走进了那片草坪，穿过那些拱门，就来到了大教堂前，到达了校区的核心地区。
不时地，有三三两两走过的学生，有拿着书的，有推着单车的，都很悠闲。
不是上课的时间，没有喧哗，没有噪音，只有朗朗的太阳倾泻下来。
张一平与项维默默地在这个宏伟的学府走走停停，想象着小娜在这里留学那几年，在这里，一定笑过，哭过，到最后，被所谓的朋友背叛出卖，一定感到非常受伤吧，不知道，她是否承受住了那些绝望与残酷。
许久，项维才问：“一平，你还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在国内给小娜办完丧礼的那一刻，我就认为小娜已经死了，虽然怀疑她不是自杀，知道是冒牌货后很高兴，但是，我早有觉悟了，在那样的情况下，恐怕，对小娜来说，是生不如死吧？如果让她活着却受尽那帮畜生的折磨，我倒宁愿她死得痛快。”张一平戴着墨镜，看不真切他脸上的表情，“所以，我对她的生，不抱希望，但，就是，死，也要见尸，我要把她带回去，不能留她在这个陌生的国度。”
“你能这样想，就好。”
“不过，我希望你能抓到那个老秦头，为小娜报仇。”
“我会的，一定会的。”
项维点头。
“嗨，你们，是项维跟张一平吗？”有个年轻人从他们对面扬着手跑了过来，“是你们吧？”
“他是？”
“托尼。小娜的前男友。”张一平一下把墨镜摘了下来，“你是托尼吗？”
“是的。”名字是英文名，但其实却是华人的托尼跑到他们面前，双手撑着膝盖，喘着气笑：“啊哈哈，抱歉，有点事，所以来迟了。”
虽然这里的阳光很猛烈，但托尼的肤色却显得很白皙，有种多年不见阳光的城市白领的羸弱气质，那么大热的天还穿着长袖衬衫，不过那小伙子的脸长得很讨喜，气色非常的好。
在托尼身后，还跟了个女人，也是个亚洲人，长得很周正，看到项维跟一平的时候，眼睛仿佛被什么点着了，一下亮了起来，没等托尼介绍，便上前朝项维伸出了手：“你好，小维！”
项维怔了一下，手伸出去的同时，下意识地看向了一平。
手被紧紧地握住了，感觉很温暖，以及，从握住手的力道看，似乎是，激动？
许久，那手才松了开来，朝一平握去：“一平。”
“喔，她是？”一平被女人的热情吓住了，边握了握，边问：“托尼，她是？”
“我女朋友。安琪。”托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什么？”张一平一下把手松开了，“你小子……”
“一平，托尼跟小娜是过去的事情了。”项维阻止张一平说下去，直直地看着安琪。
“怎么了？”托尼看看安琪，又看看项维。
项维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解释：“托尼，你女朋友，很漂亮。”
“谢谢。”托尼揽住了安琪的肩膀，“我接到你们要来这里的消息，还担心安琪会反对，你们应该感谢她深明大义，她知道了小娜的事情以后，一定要我亲自接待你们。”
“那是你应该的，你跟小娜交往那么久，还一声哥都没称呼过我呢。”
“那……”托尼看了看手表，“时间也不早了，我带你们去吃饭吧？”
“行，是应该让你发挥地主之谊的时候了。”张一平毫不客气地拍了拍托尼的肩膀，“带路吧。”
“好。”
项维走在最后，看着安琪的背影，眼里是深深的不惑。
5
托尼安排了张一平与项维在一家米其林餐厅吃晚饭。
环境已经跟国内某些地方非常相似了，没想到这里的的菜品，也跟国内的相差无几：椒盐珍宝蟹，烧鳕鱼片，蛤蜊蒸鸡蛋，岭南牛肉，豆苗，宫保鸡丁，饱含浓浓的香港气息，比起地道的粤菜，却又多了西派的味道。
跟小娜合影上看到时感觉的一样，托尼的性格很开朗，很健谈，说起小娜与他在一起时的事，滔滔不绝，张一平与项维因此而了解了很多小娜的往事。
在这期间，安琪一点也没表现出不满或半点吃醋的样子，而是静静地听着，不时地为他们添酒加菜。
托尼招呼着他们吃饭的同时，把一勺子宫保鸡丁装到了自己碗里：“你们打算停留多久呢？需要我跟安琪做向导，再陪你们去几个地方逛逛？”
“我们打算先住下来。”张一平答。
“有事？”
项维与张一平互相看了一眼，“托尼啊，你之前不是问过我，小娜的案件是不是还有后续吗？”
“怎么了？”托尼放下了筷子，愕然。
“你知道，最近这里的警察破获了一个专门绑架盗取身份的犯罪团伙吧？”
“是啊！”托尼显得有点紧张了，看看张一平，又看看项维，“知道啊，小娜跟这个犯罪团伙有关吗？”
张一平把小娜回国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托尼，同时，也告诉江则一伙人，以及老秦头一伙人落网的事。
“那，你是说，小娜她，有可能还活着？”托尼难以置信，嘴巴张得老开。
“是我的话，就不会这么乐观了，别抱太大希望。”张一平黯然地说。
“一平，等找到了老秦头，或许他知道小娜的下落呢？”项维安慰。
“可是，你们找得到那个老秦头吗？”托尼问。
“警察那边已经在查了，估计老秦头就藏在唐人街。”
“就在这里？”
“对。”
“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那么多人在找他，他还不赶紧远走高飞了？”托尼不太相信。
“别忘了他们的老本行是干什么的？换了别人的一张脸，还有谁能认得出他？”张一平没好气地道，看到了安琪惊诧的视线，“怎么了？”
“你们，被卷进了这么危险的事情，不害怕吗？”安琪似乎听他们说得心有余悸，担心地问。
“不怕，我跟项维啊，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了。”一平搔了搔头。
虽然他对这个妹妹的前男友的现女友颇有意见，但毕竟，小娜自己主动跟托尼分手了，没半点责怪托尼的理由，更何况托尼以小娜前男友的身份，也不忘招呼远道而来的他们，情分上已经做足了十分。
“那，需要我们帮忙吗？”安琪说完这句话后，看着托尼，“托尼，我们对唐人街比他们熟，要不，帮帮项维跟一平？”
托尼愣了一愣：“安琪？”
“你不觉得小娜太可怜了吗？遭遇到那样的事情，也不知道她，不知道她……”安琪似乎是过于担忧了，所以有点说不下去。
“啊，那个，我们自己……”
“如果你们能帮帮我们就最好了。”项维打断一平的话，笑，“我们确实是人生路不熟，如果托尼还有安琪愿意帮我们的话，那事情应该好办多了。”
“这……”托尼有点为难，看看一脸期待自己回答的安琪，点点头，“应该的。你们如果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那就先谢谢你了。”
6
翌日依然阳光灿烂。
项维与张一平一起，由安琪带路，去到了原本是老秦头一伙人的据点：靠近都板街旁边的生活小区、一幢普通的居民房里，路窄，人少，很僻静，但容易引起怀疑。
听说这个据点是后来老秦头换的，而且是换了几次，不过之前都在唐人街。
老实说，或许隐藏在唐人街，也正是他们的能活跃那么多年的缘故：那条大街商店林立，杂货铺子又杂又多，每天都有世界各地的游客进进出出，反而更能掩饰黑店的原来面目。
在警方查到了这个最新据点的可疑之处，在证实是老秦头等人的老窝后，一并击溃了据点破获了这个犯罪团伙。
门是虚掩着的，门前是警察勘察后保护现场的警戒带，从门缝依稀看得出屋子里的光景——是做手术的地方。
项维与张一平犹豫了一下，便越过了警戒带，进入了案发现场。
安琪却止步不前，看着两人的背影，咬了咬下唇。
现场还有用白色圈出来的形状，代表着现场发现的尸体倒地时的情形，地上还留有干透了的血迹。
项维与张一平都望向了那张血迹斑斑的手术台，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张床上失去了生命，失去了身份。
小娜，曾经出现过在这里吗？
项维与张一平的心一下都沉重起来，两人都没说话，外面这个时候忽然响起了两个熟悉的声音：“小姐，你是什么人？”
“这里是警察还没解封的案发现场，谁允许你靠近这里了？”
是周还有Mark。
项维与一平连忙走了出去，“周，Mark，是我们。”
“项维！”周招呼。
“你们？”Mark一脸不满，“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找线索，找老秦头。”项维看看周，点点头，“你们也是吧？”
“有发现什么吗？”周问。
项维摇头。
“那是当然，我们警方也仔细搜查过这里了，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Mark不以为然地道。
“他们所有的据点你们也搜查过了吗？”安琪忍不住问。
“你这是在质疑我们吗？” Mark不满地，“你算什么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叫安琪。”安琪微微笑了笑，“原来你们就是负责这件案子的警察？”
“对。”周点头。
“那么，你们手上肯定有Doctor换过脸的客人的名单了？”
周愣了一下，看向项维，项维的脸色也很诧异，“安琪？”
自知失言的安琪，显得有点尴尬，“我是想，如果他们的犯罪证据都被警方抓到了的话，那你们一定会有这份名单吧？而且，也一定会有其他的犯罪记录，比如，被代替者如何处置的记录，那小娜究竟是被卖进了红灯区，还是用于提供器官了就一目了然了。”
“那种东西，你以为我们没有仔细看过吗？” Mark不耐烦了。
“小娜，你是小娜的朋友？”周则奇怪。
“不，不是，我……”安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项维则帮她解了围，“她是托尼的女朋友。”
“托尼？”周纳闷。
“就小娜的前男友，托尼王。”
“啊！是他。”周恍然大悟，继而不解，“那她……”周的话没有说下去，但项维跟一平都明白他的意思，既然安琪是托尼的新女朋友，为什么还能跟前女友的哥哥走到一块？
“安琪说想帮我们找到小娜。”
“原来如此。”周点头，“看来托尼还没放弃查小娜的案子。”
“托尼查过张小娜的案子吗？”这一回，不仅是安琪，还有项维，一平都显得有点惊讶。
“对。我们知道张小娜的身份被人顶替了之后，第一时间就调查她在这的社会关系网，排查她身边的朋友，托尼是她的男朋友，也是我们的重点调查对象，我们调查过之后，托尼并没有任何异常，但他本人从我们找上门的那一刻起似乎就意识到小娜的案子不简单，而且把小娜与庄仁静的失踪联系了起来，他还单独找到过老秦头的旧据点。”周解释，“也正因为这样，我们警方掌握了他们据点的位置，不过老秦头老奸巨猾，没等我们布控好，就已经嗅到危险先一步转移了据点，之后更如惊弓之鸟，连换几个据点，殊不知他的动作越频繁，越引起我们警方的注意，也正因为这样，我们才比以往都容易地找到了他们的新据点。”
“这么说，一开始，老秦头是因为托尼那小子才自乱阵脚的？说起来，破获了老秦头一伙，那小子也有功劳？”张一平摸了摸下巴，“唉，这么说，那小子对小娜算不错了，对吧？”
项维点点头，安琪则在一边若有所思。
这天，项维与一平被邀请到托尼家吃晚饭的时候，听说了他们在案发现场偶遇警察的事情，托尼吃惊，“他们，还记得我的事情啊？”
“当然，我是没有想过，原来托尼你表面上不说，背着我们却还去调查了那么多的事情。”一平给了托尼一拳，感激，“我代替小娜谢谢你了。”
“不，没什么，我是因为小娜是死在国内的，但案子都了结了，你们还来找我了解小娜的事情，我就怀疑，是不是还有什么内幕，所以……”托尼解释，同时望了安琪一眼。
“我去拿点酒过来。”安琪起身。
“啊，那我，先用一下洗手间，在哪？”
张一平按照托尼的指示起身进了洗手间，安琪拿了一支葡萄酒先给项维满上，再倒酒给托尼的时候，项维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啊？”托尼怔了。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之前，安琪也帮你调查过小娜的事情吗？”
“才没有。”安琪笑了笑，坐在托尼身边，握住了他的手，“我们才确定关系两个月吧？那个时候托尼看起来非常颓废，现在我才知道，那个时候，你是在烦恼小娜的事情，对吧？”
托尼不自然地笑了笑，抓住了她的手。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刚辞掉工作，来到这里，然后，就在酒店门口遇见了托尼，那一定是我们命中注定的邂逅。”安琪含情脉脉地看着托尼。
托尼轻轻拍了拍安琪的手背，“我也是，直到现在，我也深信，你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The Angel， Angel.”
“原来，安琪你不是本地人？”
安琪摇摇头。
“我原来是定居在洛杉矶的，在那里工作了四年，忽然想换一下环境，刚好，在这里的一个朋友邀请我来旅游，所以就来了，然后，遇见了托尼，大概会在这个城市定居下来吧。”安琪说。
“原来你是来自天使之城的天使。”项维笑了。
“我可不是天使，也不是来自天使之城。”安琪也笑了，轻轻拈过桌子上的酒杯，抿了一口红酒，“我啊，来自的城市，与其说是天使之城，还不如说是恶魔之城。”
“安琪？”
“我移民到天使之城变成‘天使’之前，来自国内的一个小村落，就是那种，很封闭，很落后的村落，在那个村落里的大人们，都是不负责的恶魔，他们不把孩子当作人来看，而仅仅只是他们的娱乐活动后，附带的累赘，而这些累赘的下场，就是被当作物品偷偷处理掉。而我，原本就是这些累赘之一。”安琪苦笑，“我原来可是没有名字，只因为在家里的排行第二，所以就叫二丫，听，比起‘天使’，这个名字是不是才更适合我？”
“当然不是，安琪。”托尼安慰着女朋友，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项维一脸凝重，“项维？”
项维看着安琪，那颗心却一直往下坠：安琪？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为什么？
“项维？”
“啊，抱歉。”项维回过神来，看着一脸担心的托尼，眨了一下眼。
对了。
“实在是因为刚才安琪说的那些事，很让人吃惊，我不知道原来安琪你原来还有这段经历。”
“什么经历？”张一平回来了，坐在项维身边，问。
“是安琪移民到这里之前的经历。”项维看了看手机，“时间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
“那我送你们回酒店吧？”托尼起身去拿钥匙。
“不了，今天已经很麻烦你们了。”项维拒绝，“一平？”
“没错，我们认识路，别担心我们会迷路。”张一平揽了揽托尼的肩膀，“作为地主，你做得很不错了。”
托尼笑了，显得很无奈。
送两人到门口，托尼关上门，转过身，看着安琪，语气一下冷了下来：“安琪，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安琪摇了摇酒杯，看着里面只剩一口的红酒。
“先是主动提出要帮他们，然后，说刚才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托尼质问，“你不觉得你的行为有点反常吗？你是有什么企图吧？”
安琪将酒杯里的酒一口喝完了，也冷冷地看着托尼：“实话说吧？托尼，如果，你只是把我当你的疗伤用品的话，我明天就飞回洛杉矶。”
“什么？”
“不是吗？从我认识你以来，甚至是确定了关系之后，你就一直，拒绝我融入你的生活，难道你都没有发觉吗？”安琪一脸受伤的样子，“是因为小娜的事情，对不对？你还忘不了小娜？”
“什么？你……”
“小娜已经跟你分手了，她的事，根本与你无关，你是因为她下落不明，或者是遭受了折磨，所以才不愿意跟我有更亲密的关系吗？”安琪问，“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想替你解决到这个心结，帮项维他们找回小娜，如果到最后发现她没事，或者她死了，都不重要，最起码，你可以放下她，实际考虑一下我们的将来了，对不对？”安琪越说越激动地站了起来，“所以，我才想帮项维他们的，想帮你早点了结掉这件事情。”
“安琪！”托尼走到了她对面，想拥抱她，被安琪躲开了。
“你知道吗？我一直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就因为小时候被亲生父母抛弃了，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的生命，如果不是对于我自己，那对于其他所有人都是无足重轻可以随便放弃的，我好不容易，靠自己努力，来到了这个国家，我想拥有一切正常人有的一切，工作，朋友，家，孩子，对我视若珍宝的男人，遇见你，我以为我找到了那个男人，可是你，心里还有小娜。”安琪摇头，“如果，你忘不了小娜的话，那我们的关系也没有必要继续下去，我想要的男人，是把我放在第一位的，不是其他别的什么女人，不是他的前女友，不管她是不是叫小娜。”
“安琪！”托尼看着安琪关上门离开，无可奈何，长长地叹了口气。
7
“一平？”
正坐在车里专心开着车的张一平，看着前面的路况。
“你不觉得，安琪，有点奇怪吗？”项维问。
“哪方面？”
“比如说，帮我们寻找小娜的下落？身为托尼的现任女友，你不觉得她对于男朋友前女友的事情，太过于热心了吗？”
“或许，她是看在我的份上也不奇怪。”
“什么？”
“我帅啊，她是偷偷看上我了，所以……”
张一平脑瓜子被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干什么。没看我在开车吗？”
“抱歉！”项维看着自己的手，“一个反应就甩出去了。”
“我看你才有点奇怪呢！”
“是是！”项维看了看前面的红绿灯，“前面左拐。”
“左拐？不是回酒店吗？”
“不，去警署找周。”
“干什么？”
“拿Doctor的客人记录，要快。”
8
第二天，项维与一平约了托尼跟安琪在鲤鱼门吃早餐
鲤鱼门早已座无虚席。
项维与一平先到，托尼与安琪一起到达的时候，还没入席，项维便抢先一步，拉开了自己身边的位置，“安琪，这里。”
安琪正因为昨天的事情，对托尼的气似乎没消，所以看了托尼一眼，没推辞就坐了过去，一平则朝托尼招手，“托尼，这里。”
托尼看了一眼对自己冷淡的安琪，略一迟疑，就走过去坐了下来，刚拿起菜单，冷不防身边却多了一个人坐在左侧，这样，他便变成了夹在中间的位置，托尼转身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人，跟自己一样，同样是个华人：“一平，你的朋友？”
“警察。”周把警徽往桌子上一丢，同时Mark也站到了托尼位置的后面。
“项维，这是怎么回事？”托尼变了脸色。
张一平在之前就被项维叮嘱一定要钳制住托尼，并不知道周和Mark也会出现，这个时候感觉到一股如临大敌的气氛，登时也紧张起来，看着项维。
“他们是，负责秦华这个犯罪团伙的警察。”项维解释。
“然后呢？现在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你已经露馅了。”
“什么？”托尼一副听不明白的表情。
“你可以别装了，托尼，不，还是说，我应该叫你秦华？”
托尼的脸唰的一下发白。
“项维，你别开玩笑了，谁是秦华？”托尼冷汗直冒。
张一平这个时候明白了什么，一下回头看着托尼：“项维，你的意思是说，这就是换了脸的老秦头？直接害死小娜的人？”
“胡说什么？项维你无凭无据不要胡说八道，我不是秦华。”托尼矢口不认。
“你不是秦华？那你的真实身份是谁？”项维冷冷地问，“无论你是谁，你都冒充了托尼的身份，但是，你一定不可能掌握了他所有的东西吧？比如说，邮箱，你虽然假扮是托尼，但却不知道托尼邮箱的密码，所以登陆不了他的邮箱。如果你能登陆他的邮箱的话，那你一定会发现，在我们来之前，托尼就跟我们通过信了，虽然，我们没有把案件的实情告诉托尼，但我们，却从托尼给我们的邮件里，知道了一个托尼的特征。”项维道，“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
“一平，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跟这个假托尼吃饭，点了什么菜吗？”
张一平想了想，“有珍宝蟹，鳕鱼，蛤蜊，啊，宫保鸡丁，是宫保鸡丁，原来是这么回事。”张一平醒悟过来了，使劲抓住了托尼的胳膊，“你小子不是托尼。”
“宫保鸡丁？”周与Mark都愣了，“为什么凭宫保鸡丁就可以认定他不是托尼？”
“有一封托尼给一平的邮件中写到过，托尼与小娜去试吃新开的餐馆的点心，谁料糕点里是包含有花生成分的，结果托尼花生过敏，鼻子都肿了，必须马上去看急诊。宫保鸡丁里包含了那么多的花生米，如果是真的托尼，他不会点这道菜，更不会像你一样，在那天吃晚饭时毫不顾忌地吃下那么多花生米而安然无恙。”项维凑上前，看着托尼，冷冷地问：“你不是托尼，你是谁？”
托尼脸色苍白。
该死。
早知道，就不应该来见这两个家伙的，明明应该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的了，明明是分手的女朋友的事情，这个托尼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你到底是谁？你说你不是老秦头，那你是找老秦头让doctor做手术的客人之一吗？但客人名单上并没有托尼王的被替代者的名字。所以，是客人的名单漏了托尼王的名字，还是说，你就是老秦头本人？”
坐在左边的周一下把假托尼的长袖衣服撸了上去——老秦头可以换脸，但不可能换胳膊，而他个人最明显的特征，是左臂上的黑龙纹身。
假托尼的左臂上，赫然有一条黑龙纹身。
真的是老秦头。
“是你，你这家伙，害了小娜还不罢休，你还盗用了她男朋友的身份？”张一平气愤，“快说，托尼人呢？还有小娜呢？”
“哼。”老秦头不作声，却看着安琪，“安琪，我……”
从头到尾没有做声的安琪，这个时候却深深地叹了口气：“秦华，托尼呢？真的托尼，在哪里？”
“安琪？”老秦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安琪早就知道你不是真的托尼了。”
“不可能，安琪认识我是在我假冒了托尼之后，她根本没有接触过真的托尼……”说到这里的时候，老秦头意识到了什么，“你，认识真的托尼？你是托尼的什么人？朋友？亲戚？”
“我是托尼的女朋友，准确地说，是本应该回国，却被你们用冒牌货顶替掉身份的前女友。”
“小娜？你说，你是小娜？”张一平也难以置信，看着安琪，“你，你真的是小娜吗？你的脸？”
安琪摸着自己的脸：“我知道，自己的脸被人拿走了，如果想回来这里查清楚真相，而不被他们认出来，只能把自己的脸也换掉，所以，我从红灯区逃出来后，就找整容医生，把我的脸换了。”
“你。”老秦头的瞳孔一下放大了。
“我回来后就马上想找托尼帮忙的，结果却发现，没想到连托尼也已经成为了受害者，应该是他想查清楚我跟庄仁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找到你们的据点，然后，被你们抓了吧？所以，你们便利用了他的身份，替换给换脸的客人。”安琪缓缓道。
“托尼在哪里？被你们杀了吗？还是已经成为了黑市器官的供应者了？我选择接近你，一边想弄清楚你是谁，一边想查到你们的犯罪事实，结果没过多久，据说警察就根据线索端掉了你们的老窝。刚好，你也接到一平哥跟项维要来的消息，我知道，一定是顶替我的庄仁静被他们发现了，他们，要来这里救我了，所以，我才怂恿你，以小娜前男友的名义给他们接风，因为，我知道，项维，还有一平哥，一定会知道我是谁，一定会帮我查清楚你是谁，还有，找到托尼的下落的。”安琪，不，其实是张小娜，此时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愤怒，以及激动。
许多年前，在那个恶魔般的村落里，因为是不被需要的孩子，甚至连名字也没有，在被抛弃后，得到项维与一平的帮助，她离开了村落，获得了新生，也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名字，张小娜。
她打从心底感激项维与一平，对于自己能获得的一切，都格外珍惜——名字，日常生活，父亲，母亲，哥哥，学校，还有，同学。
而汤盈盈，是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一个朋友。
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福了，所以，在父亲提出要送她出国留学的时候，害怕失去她所珍惜的这一切，她不愿意。
一想到自己要抛弃所有熟悉而幸福的一切，她就对陌生的国外感到恐惧。
“小娜，你可以在国外的学校里学到更多的知识，以你的聪明才能，你应该获得更好的教育的，如果你不去试试提升一下自己，拓展一下自己会不会有更大的潜能，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父亲，她一直视若救星的父亲，这么说道，甚至连她一向尊敬的哥哥，一平也这么劝：“小娜，你要知道，如果哥我有你这样的本事，也想出国留留学开开眼界，无奈你哥我除了一张脸外，就似乎没什么可取的了，申请国外的学校也不大的几率会被录取，所以我只能曲线救国，等哪天哥红了，成为名人后再去出国深造，但你不同，你那么聪明，就算不是名人，也会有很多名校愿意录取你的，你是有真才实学的，为什么不主动去争取属于自己的未来呢？如果项维知道了，那小子也会同意你去留学的。”
是吗？
既然所有，对她来说，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觉得，这个选择是正确的，那自己是应该试试看吧？
所以，在百般犹豫中，她开始为留学做准备，并为了学车，请最好的朋友汤盈盈帮忙自己陪练。
结果，却出了那样一件意外。
那个夜晚，汤盈盈慌慌张张地把自己借给她开的车还给了自己。
她一下就看出了不对劲。
结果，汤盈盈告诉自己，她在学校附近撞死了人，恳求自己不要把这个意外告诉别人，否则，她的一生就全毁了。
是吗？
汤盈盈是她最要好的朋友，是她珍惜的生活的一环，比起，那个被撞死的陌生人，她当然，想要维护她的朋友。
所以，她答应了汤盈盈。
她觉得，自己那样做，如同项维与一平拯救了自己一般，是在拯救汤盈盈。
然而，看着新闻报道上的受害人的家属的痛苦哭诉，她的心，一天比一天的不安起来。
她看着偷偷从刘莉莉宿舍拿到的那张，她与男朋友的合照，愧疚，如同滴落在心底的雨水，渐渐汇成了一个湖，深不可测。
自己是拯救了汤盈盈的生活，但是，她呢？刘莉莉呢？
刘莉莉也有自己的幸福生活，学校，家人，恋人，如果意外不发生，刘莉莉大概，也跟自己一样，拥有这一切，但现在，因为汤盈盈，她的生命就那样消逝了，而她的家人，恋人，也失去了她。
对于他们来说，刘莉莉，也是幸福的一部分吧？
汤盈盈夺走了他们的幸福的一部分，自己却维护汤盈盈，这样做，是对的吗？
当时她觉得无法背叛最好的朋友，却又觉得知情不报的自己愧对刘莉莉，愧对刘莉莉的家人，以及她的恋人，所以，之前一直不期待的留学，成为了她出逃的唯一途径。
离开这里，离开所有这一切让她困惑又难过的事情，或许，就能获得喘息的自由了。
于是，她来到了国外，换了环境，学习心课程，结交新朋友，认识了托尼，渐渐地，她似乎能把那件压在心头的事情抛在脑后了，为了抚慰自己的良心，她皈依了教会，找到了寄托。
据说，全能的上帝可以宽恕人们无知的一切罪过，只要，你诚心忏悔。
每去一次礼拜，似乎，心底的那个湖就会清澈一点，藏在里头的罪孽也能减轻一点。
似乎，自己在重新拥有幸福的一切日子。
直到，遇见了庄仁静。
她从来不知道，庄仁静对自己有着如此险恶的用心。这种险恶的用心，是从两人认识之初就已经存在了呢，还是在庄仁静出事之后，才产生的，已经无从追究了。
在庄仁静出事之前，她以为，这个跟自己同一国籍，同一语言，同一信仰的女人，与汤盈盈不同，是自己真正的朋友，于是对她无事不谈，无话不说，甚至于连汤盈盈的事情，也说了出去，也正是庄仁静的鼓励，她才终于在忏悔室说出自己的愧疚后，打算回国，补偿自己但时该做的事情。
所以，当庄仁静卷进那出斗殴事件之后，自己为了她，做了许多事情，想为她洗清嫌疑。却没想到，自己在为她奔走的同时，庄仁静早打起了自己的主意。
当她落到老秦头他们手中时，她还难以置信：“阿静？告诉我，他们说的不是真的？”
“阿静？”
“非常抱歉，小娜，既然，你都能帮助汤盈盈，隐瞒她撞死人的事情，那你，也能帮帮我吧？”
“我有在帮你啊，我不是为你找了律师吗？还有，我找到了当时在场的证人，证明你不是故意打死人的，那是他们挑恤在先，你们是正当防卫，你不会有事的，你用不着做，做这种事情。”
“不是的，你不是不知道，他们对我们这些华裔的留学生存在着多大的恶意，就算我们是正当防卫，但还是死人了，我不能一辈子顶着个杀人凶手的罪名，所以，小娜，你帮帮我好不好？”
“不好，阿静，求你，不要这么做好不好，不要这么对我。”
“没办法，我也不想的，可是，现在我只能够这么做了，对不起，小娜，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我会好好把你的生活延续下去的，也会实现你的一切愿望，你要去揭发汤盈盈，我也会帮你做到的，所以，你就好好帮我这一次吧！”
不。
无论她再怎么挣扎，再怎么反抗，最终，她还是被关进了黑黑的房子里，等待庄仁静的手术完成后，被决定最后的出路。
她的生活，又一次地，被破坏了。
明明，自己就已经拥有了平凡且幸福的日子的，为什么，她认识的朋友，一个，两个，都要来破坏掉一切呢？
是不是自己，就是那种，会招来不幸的那种人，所以，她才会认识一个又一个，陷害于自己落于不仁不义，以及痛苦磨难的朋友？
不甘心。
明明，那是属于自己的生活，明明，那是已经到手的幸福，为什么偏偏，要拱手与人？
庄仁静，我好恨，好恨你。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被当作商品卖到夜总会三个月后，张小娜逃了出来。
联合了几个一起被卖到夜总会的，有着同样遭遇的女人们，终于，逃了出来。
逃出来的第一件事，是要回到旧金山，找那些迫害过自己的人，复仇。
她所有的身份应该都被庄仁静利用了，就这么贸然回去，会被识穿的。
所以，她找人改换了自己的面貌，伪造了护照，以安琪的身份，回到了这里。
结果，当她找到托尼的时候，才发现，竟然，连托尼，也被人冒名顶替了。
识穿此托尼非彼托尼很简单，因为她是托尼的前女友，所以熟悉托尼所有的小习惯。当发现托尼的生活作息，以及声线，还有身体上的体味，都改变的时候，她就知道，托尼也成为了受害人。
假的托尼在这里，那真的托尼呢？
为了寻找老秦头一伙人的线索，她接近这个假托尼，成为了他的新女友。
事情却很快有了转折，老秦头一伙被警方缉拿落网了，据说根据黑名单，也找到了相关的犯罪分子，包括那些做过换脸手术的替代者。
但是，为什么没有人调查到这个假托尼身上？这个假托尼原来的身份，是什么人？
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假托尼却告诉自己，他的前女友，张小娜的哥哥，张一平，要来旧金山。
她的心情一下就变亮了。
一平要来了，就是说，项维，也要来了。
他们，肯定，是来拯救自己的。
就像多年前，从那个恶魔的村落里救出自己一样。
所以，要抓住时机，告诉他们，她，此刻，在这个托尼身边的女人，其实就是她，小娜。
那样，项维一定会怀疑，如果，她是小娜的话，那为什么她这个前女友要在托尼面前，假扮成另一个女人，而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当然是因为，这个托尼，是假的冒牌货。
项维那么聪明，一定会推测到的。
所以，她在冒牌的托尼面前，大胆说出了自己是二丫的身世，而项维，也真的，明白到这一点，所以才去找了警方找Doctor的客人名单，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假托尼的真实身份，居然是老秦头。
秦华，那个最罪恶的主谋。
“托尼在哪里？秦华？”
老秦头似乎意识到事态已成定局，哑然笑了笑：“你觉得呢？”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托尼都是凶多吉少。
“少废话，快告诉我，托尼在哪里？”
托尼的名字并不在Doctor的客人名单上，这意味着，托尼是被另外处置的，想到秦华为了隐瞒自己已经换脸的事实，将他的所有同伙都杀死的举动，为了不让自己的真实身份泄露出来，大概，托尼也被杀了。
项维清楚这一点，张一平清楚这一点，周跟Mark也清楚这一点，只有不知道内情的张小娜，还以为，托尼还有着虚幻的活着的可能性。
“为什么要这么做？”项维问，“他们，都是跟你一样，是移民到异国，或是暂时落脚到异国的普通人，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待他们？”
秦华看着项维。
这个不起眼的男人，一个不小心，就栽在了他的手里，不应该忽略他而掉以轻心的。
秦华把视线移到了小娜的脸上。
原来，这女人，竟然是被替代者，就是说，事情，在自己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就注定是无法成功的吗？
“事情不是很简单吗？我想要钱，而干这个来的钱快，也多。”
他想要钱，攒够资本，然后，搬出唐人街。
9
秦华当初是与他的好朋友一起来到这个国家的。
当时，他们的身份也是留学生。
当时，他的好朋友，叫阿泰。
一个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名字。
当所有来自发达中国家的同学，沉迷于这个国家的兴盛而沉沦其中的时候，阿泰早他们一步，计划好了将来的去向。
“你想留在这里?”
“对，怎么可能不留在这里，我们的父母千辛万苦地把我们送到这里留学，不就是为了让我们获得合法的身份留下来吗？”阿泰理所当然地说，推了推眼镜，“我可不是女人，可以一直松懈，到毕业的时候随便找个本地男人大腿一张，就能哄骗到居留资格拿到绿卡，嘛，就算我是女人，也不屑这种下流的做法，因为我要靠自己的能力留下来。”
完善的社会制度，上好的福利以及一流的社会环境，还有随处可见的机遇，是因为这样，所以，这个国家才吸引了世界上那么多的移民吧？
大概，自己的父母也是有这样的希望，所以，才送自己出国的？
很快他就证实了这一点，当他流露出留学期满后回国的意愿时，父母表示反对。
“秦华，你怎么可以那么没有头脑呢？就是因为美国的教育好，福利好，所以我们才让你到那里留学的，我们希望你能通过留学，拿到证书，可以在美国找到工作，然后，成为美国人啊，作为美国人，会活得比中国人好啊！”
是这样啊！
“当然是这样，来这里留学的人，跟千方百计想要移民到这个国家的人，都想要留下来，秦华，你也太没志气了。”阿泰如是说。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可要像我一样努力了，不能够在毕业后，沦落到到餐馆给人做服务生或者是洗碗的那种地步，更不能沦落到只能在唐人街定居的地步。”
华人，在西方国家，总被认为是智力超群的一个种族。故而很多时候，华人都被视为对手，而遭受很多敌意。
然而，那不过是以平均值下的定义，移民或留学在此的华人，却非全部都是才能处于上阶的天才，在这个每年都有来自世界各国顶尖精英获得资格移民定居在此的国度，这部分华人，渐渐被衬托得并非很突出，甚至于，比起印度裔快速地适应性而得以很好地融入本地居民，更多人获得高薪工作以及重要的地位，适应性与语言运用能力非常糟糕的华人，变得游离在这个国家的重要以及核心行业之外，只能做些无足重轻的工作，久而久之，华籍教授端盘子就成为了普遍的现象，让人见怪不怪了。
他有自知自明，他并非是才干非常突出的那一小部分人，如果他想留在这个国度，需要，比别人，比如说，比阿泰，要付出更多。
“阿泰，你可别到最后只能到唐人街去。”
一语成殱。
到最后，因为负担不起高昂的房租，以及找不到工作，他只能选择在唐人街落脚。
说来可笑，在不明真相的人们，甚至连父母，得知他住在唐人街的时候，流露出的是欣喜：“哟，就是很出名的唐人街啊！很好啊！”
一点也不好。
要知道，只有融入不到正常的美国市民生活区的华人，才会无奈地选择定居唐人街。
在唐人街，做的还是末端的行业，餐饮，租赁，日用百货等等，而这些，又是专门针对在当地居住的华人为消费市场的，唯一称得上入流的，是旅游业，但对于整个美国的旅游业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更别说，唐人街的环境，就比其他地方的旅游区差了许多。
人多人杂，脏乱差，相比毗邻的意大利街的干净整洁，唐人街的档次就下了几个台阶。来唐人街旅游的人，最多的，不过是同样来自中国的游客，以及小部分猎奇的其他国家的游客。
因为怀着同样是黄皮肤黑头发的期盼，所以，更多的中国游客，涌入到了唐人街，所以唐人街成为了他们出国必游的三俗之一。在他们眼里，唐人街，是华人国外成功生存的胜利标志，但他们毫无自知的是，唐人街，正式华人在国外生存失败的真实映照。
唐人街一开始就是为了阻止移民的华人融入当地社会而设置的隔离区，是种族歧视留下的历史遗物。在社会进步的同时，以及为了改善自身的生活环境，生活在唐人区的人们，本来就应该呼吁废除唐人街，获得与本地人在当地的公平生活权益才对的，可悲的是，却因为华人的适应力以及能力的缺乏，唐人街反而变成了无法适应当地生活的华人的最终救赎地，跟曼哈顿的莱姆黑人区一样，成为了黄色华语人种的必不可少的栖息地，而沦落为明显的种族隔离区。
本国的大多数华人，或是认不清现实，或是被蒙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他们以为只要是在国外生存的华人，生活就一定比国内过的好吗？他们以为居住在唐人街的华人，就一定有比本国的人有着更好的生活环境，更光明的未来？
别傻了。
有能力的华人，都一早融入到当地的阶层当中去了，他们跻身中产，甚至是上流社会，远远地抛开了唐人街的这些人，过上了正常的当地人生活。
唐人街的居民，不过是些因为自身能力不足不得不被正常的社会阶层隔离的末等公民而已，根本，没有如本国的华人所炫耀的那种，美好的生活。
“真没想到啊，阿华，你真的搬到唐人街来了！”
离开学校后，阿泰来过一次唐人街，探访自己。
“为什么不想想办法离开唐人街呢？难道，你跟其他人一样，都跟你国内的亲戚炫耀你住在唐人街的事情吗？阿华，这样可不好啊，或许他们会当真以为你过上了好的生活，但真正生活在这里的我们，心知肚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的，对吧？”阿泰的眼神里有着掩饰不住的蔑视，“说到底，唐人街，是能力低下的华人的隔离区，就如同是国内大城市里，为外来流动人口专门设置的城中村一样，或许，国内的人都在愚昧地以为唐人街是好东西，但考虑到你未来的家庭，以及后代，为了不在他们生活时，学校里，说出唐人街而被人歧视，是不是该更努力一点呢？”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阿泰。
听说，那家伙搬进了硅谷，不是做着年薪十刀二十刀的码农或者是工程师，而是年薪过百万刀的公司高层，并很快有了自己的房产，组建了自己的家庭。
生活在唐人街的人，年薪，达到普通工薪阶层标准的，也不过只有半数而已，那家伙。
真羡慕那家伙。
以及，嫉妒，跟，不甘心。
好想，搬出唐人街。
好想，像那家伙一样，融入到当地的社会阶层中去。
“可是，无论想做什么，首先，必须的，不都是钱吗？”
五年前，他遇见了来自国内的一名游客。
“我叫江先生，我知道，你对你自己的境况非常不满，而我，有一个，可以帮助你改变这种状况的机会，跟我合作怎么样？”
男人是，江则。
没错，他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说到底，他们，还有阿泰，那么努力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找到高薪的工作，赚到更多的钱吗？只要有了钱，想离开唐人街，想在富人区买房子，甚至，找当地女人结婚，繁衍后代，都不是困难的事情。
所以，他加入了江则的计划当中，招募到了Doctor，事业，蒸蒸日上。
如果，不是中途有人出来捣乱的话。
如果，江则他们在国内出事的话，明明，自己可以很顺利的赚到足够的钱，搬离唐人街，去任何一个大城市的，LA，纽约，加州，任由自己挑选。
眼看事情就要败露，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找到了与自己的面相相符的人。
托尼。
这个为了查清楚已经成为被替代者的前女友的事情，不惜深入虎穴的男人。
愚蠢的举动，却也为他带来了一线生机。
无论如何，要逃离唐人街，如果以清白的新身份，就更好了。
所以，他让Doctor把自己换成了托尼的脸，然后，杀死了知情的所有人，包括托尼。
为了自己的新生，他们的牺牲，是必要的。
他讨厌自己身上被带上唐人街的标记，知道自己这一点的人，都应该去死。
大概，这也是，安琪，自称自己是来自天使之城的安琪，接近自己的时候，自己失去应有的戒心的原因。
安琪来自洛杉矶，有一个来自唐人街以外的女朋友，刚好，有助于消去自己身上的唐人街的味道。
结果，这么一个小小的虚荣心，却成为了葬送自己新生的序曲。
自己，真是愚蠢。
“秦华，你被捕了，你有权保持沉默，如果你不保持沉默，那你所说的一切都会成为呈堂证供……”
在周对自己说着米兰达警告的时候，他弓腰起起身，视线却一直盯着张小娜。
这个自称自己是安琪的女人。
不，不是天使。
不是拯救自己逃离唐人街的天使。
她是恶魔。
是毁掉自己新生的恶魔。
“喂，你……”一平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便快猛地一下摔开了周，然后掏出枪瞄准张小娜就开了一枪。
张一平在老秦头摔开周的时候就想制服他的，但老秦头比他的动作更快地掏出了枪，他眼睁睁地看着妹妹对上黑洞洞的枪口，飞身扑了上去，“住手。”
“小娜。”一边的项维早意识到了秦华的不对劲，在枪响的第一时间，迅速把张小娜拉开，一把按到了地上，用身体护住了她。
枪声响起来的那一刻，餐馆里的食客一怔，反应过来后尖叫着四散而逃。
周与Mark反映过来了，均快速地掏出了配枪，但早已经开过枪的秦华更快，他朝扑过来的一平毫不迟疑地便开了一枪。
“一平。”
项维看着张一平倒下，忍不住大叫起来。一平一倒，老秦头马上便反手用枪对住了周，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连续的三声枪响。
然而在枪响之前，Mark便已经拉住了周往另一边倒，险险地避过了两颗子弹，第三颗子弹却擦着他的肩膀而过。
那老秦头却不打算恋战，边开枪边逃。
Mark与周追了上去，最终在老秦头逃出门之前，击毙了他。
“唔……”张一平终于发出了呻吟声，项维把他扶了起来，“一平，你伤在哪里？”
张一平的手捂着自己的腹部，一手抓住了项维：“小娜，没事吗？”
“哥哥，我没事，没事，你不要紧吗？”
“没事就好，找，老秦头，托尼，他……”
张小娜点点头，马上追了出去，看着老秦头，倒在了Mark与周的枪口之下。
周早把秦华掉在地上的枪踢到了一边。
他一眼就看清楚了，那是把点四五口径左轮枪，SJH，正是杀害Doctor等人的凶器。
张小娜看到身中几弹的老秦头，奄奄一息，蹲了下去：“秦华，告诉我，托尼他人呢？”
老秦头笑了笑，口里涌出了血唾沫：“死，死了。”
她是恶魔，不是天使，不是来拯救自己的天使。
啊，好想，离开唐人街。
可是，现在，自己这个样子，是不是，也算是离开了唐人街呢！
秦华眼里的生气，渐渐灭了下来。
那样，也好。
10
早有听到枪声的人报警，警鸣声越来越近，很快，鲤鱼门便多了许多处理案发现场的警员，外面围满了看热闹的观众，其中包括刚才从酒店逃出去的，拿着手机不停地拍着。
“一平呢？”
救护车也几乎同时到了，医护人员小跑着进了鲤鱼门，把中弹的一平搬上担架，往外面的救护车上抬。
“一平，你没事吧？”项维跟在担架旁边，担心。
“哥，你觉得怎么样？”张小娜也担心地问。
“没事没事，小娜你别担心，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一平笑了笑，脸色苍白，看周跟Mark跟在妹妹后面，会意，“你还要跟周他们回警署配合调查吧，你去吧，别担心，我会没事的。”
看着哥哥被抬上救护车，张小娜看着项维：“小维？”
“我知道，我会跟过去照顾一平的，你别担心。”项维说着，上了救护车。
“谢谢你，小维，我就知道，你们会来救我的，你跟一平哥都会来救我的。”张小娜忍不住哭了出来，“不要让一平哥出事，千万不要让他出事。”
“不会的，他不是说了吗？他没事，你别担心。”项维看着张小娜被周带走，关上救护车的门，坐到了一平身边。
“小娜她，没事吗？”一平问。
“没事。”
“没事就好。”一平辛苦地喘了口气，“那我放心了。”
“一平，你真的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你看看，那么多血，我衣服都染红了，天啊，枪战，子弹，有枪的国度真是太可怕了，下次我再也不来了！”张一平绝望，“我快要死了。”
“死不了，我来的时候看过相关的资料，说是没打中要害的话，还有，没有当场死亡的话，一般都能活过来的，取出子弹就行了。”
“你以为演戏呢？我又没有主角光环，很容易死的。” 张一平满头大汗，脸色铁青，嘴唇又干又白，眼看自己就要送上救护车，“项，项维啊。”
“一平，你现在就别多说话了。”
“我，我有句话，很早以前就想说了，我现在不说，可能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你说。”
“如果，我活不了了，而你，又红了，你要记住，你主角的气场有一半是我替你撑起来的，勋章上有我一半的功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