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国公府里的百日宴正式开始。
几乎所有的王公大臣,悉数到场。上到太子万经源,新封的齐王万经纶,下到品级不高的各类文员,众人济济一堂。在美酒佳肴中,谈笑宴宴,共同庆祝国公大人中年得子。
作为一国之君的皇上万弘,虽说没有亲自到场,席间也派了自己身边的赵公公,领着一帮小太监,送来了皇上以及皇后娘娘的贺礼。一时之间,为这场喜庆的宴会,增添了更多的荣光。
赵公公是皇上近前最为得意之人,陆齐冲自是不能怠慢,立刻吩咐下人,新开了一张席面,安排赵公公和小太监们一同饮宴。赵公公也不客套,平日久居深宫,到底清冷无趣,今日遇见如此喜庆的场面,便也想凑个热闹,沾点喜气。
酒宴进行到高潮时,众人借着微醺的酒意,开始向陆齐冲建议道:“国公大人,中年得子乃是人生一大乐事,可否将小公子抱出,让我们大家一睹风采。”
陆齐冲今日特别的兴奋,忍不住也就多饮了几杯,他哈哈一笑,点头道:“各位稍等,本公这就叫人,把俊睿抱出来。”
不多时,穿着一袭大红宫纱长裙的陆齐俊颜,在两个嬷嬷的陪伴下,怀抱着自己的幼弟陆齐俊睿,款款走进正厅。
陆齐俊颜一出场,瞬间就惊艳了众人的眼睛。几乎所有人的视线,同时落在了她的身上,而忘记了去看她怀中的婴孩。
虽说陆齐俊颜未满十五岁,然,身形高挑,体态丰盈。一眼望去,那窈窕有致的身材,比起十七八岁的少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三年多的时间,陆齐俊颜性格大变,但是唯一没变的就是她的穿衣风格,依旧喜欢靓丽的颜色。
那一袭大红的宫纱,层层叠叠,像翻滚的红色波浪,围绕着陆齐俊颜白皙颀长的颈项,以及她端丽绝美的容颜。年轻些的男子,暗中嫉恨世子万经纬的艳福,年长些的则是羡慕陆齐冲的福气,得女如此,夫复何求?
至于在座的女眷,在陆齐俊颜的艳光四射中,各个黯然失色。只在心里抱怨自己的爹娘,没将自己生得国色天香。
陆齐俊颜款步走到爹娘面前,微微福身道:“爹,娘,女儿已将俊睿抱了过来。不过弟弟马上就到午睡时间,且不可耽搁的太久。”
“好好好,给众位看上一眼,就送他回去。”陆齐冲一叠声地应着。他没有想到,儿子俊睿的出生,能得到身为姐姐的陆齐俊颜如此的关爱,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
霂云长公主伸手接过孩子,用手指轻轻抚弄一下他粉嫩的小脸蛋。那柔滑细腻的触感,淡淡的奶香,令霂云长公主的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一起涌上心头。
原来只想着为陆齐家传宗接代,才主动给丈夫纳妾,然而自己的内心深处,是多么希望丈夫能够断然拒绝,而不是委婉的接受。事实上,丈夫不但接受的自自然然,很快,还就如愿诞下了子嗣。
望着怀中粉妆玉琢的婴孩,霂云长公主百感交集。虽然丈夫对孩子的生母杨氏,表现得始终是不冷不热,甚至更多的是冷漠,除了偶尔的同房外,几乎从不曾提及半句。
丈夫这样对待孩子的生母,要么是在刻意回避,要么就是冷酷至极。而霂云长公主,宁愿丈夫的表现是因为前者,这样的话,多少还有些保护杨氏的情意。倘若真是后者,那么在丈夫的眼里,年轻貌美的杨氏,无疑只是他发泄和生育的工具而已。
无论女人的身份出身,如何的低微,毕竟与这个男人同床共枕,继而生儿育女。如果男人对她没有丝毫的怜惜,令人同情的不止是女人本身,这样的男人,才更加的可怕。因为他毫无人性可言,与禽兽无异。
霂云长公主收起纷繁的思绪,带着满脸的笑容,和陆齐冲一起,穿梭在众多宾客之间,向他们展示陆齐俊睿稚嫩可爱的童颜。
而陆齐俊颜则原地站立,目光随着爹娘移动,却一直落在陆齐俊睿的身上。那份小心和呵护,任谁看了都会暗暗称赞。
众人在此起彼伏的夸奖和祝福声中,纷纷拿出精美的小物件,送给陆齐俊睿,当做见面礼。一时之间,小丫头手中捧着的托盘上,便堆满了各种手镯、长命锁以及珍贵的玉饰,琳琅满目,熠熠生辉。
太子万经源,与齐王万经纶还有陆齐俊笙等人,坐在同一张桌上。因太子素来性子冷清,最不喜人多热闹的场面,今日虽是看在姑姑和姑丈的面子上,不得已前来应酬一下。但坐在众人之中的他,仍然显得格格不入。
已经年满十八岁的太子万经源,与三年前落水时相比,完全长成了一位玉树临风般的翩翩公子。美中不足的是,自从上次中毒落水后,元气大伤,身体始终没法恢复如前。修长的身材略显单薄,脸色也较常人苍白一些,看上去,明显的感觉气血不足。
此时,万经源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酒杯,垂眸沉思,仿佛周遭的一切,与他毫无关系。一旁的万经纶见状,用胳膊肘碰碰他,低声说道:“经源,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万经源看也不看万经纶,随口道:“我在想着,酒席何时可以结束。”
陆齐俊笙同情地看着太子道:“太子的身子骨弱,坐得时间长,感觉乏了吧。”
万经源浅浅地冲陆齐俊笙一笑,不置可否。
万经纶却拉住太子的衣袖,目光瞟向陆齐俊颜的方向,颇为神秘地说道:“经源,我说你呀,就是古板,有那么个绝色美人在,也不懂得欣赏,真真是暴殄天物。”
此话,陆齐俊笙听得真切,心中已是十分的不悦,但碍于众人在场,终归不好发作。只得别开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万经源顺着万经纶的目光,扫了一眼陆齐俊颜,眼中无波无澜,淡淡地道:“美则美矣,不过是具好皮囊而已,不值一提。”
万经纶的一双眼睛,放肆而贪婪地盯着陆齐俊颜,越看越感觉心头狂跳,口干舌燥。他端起酒杯,狠狠地喝下一大口酒,方带着调侃的语气道:“太子的眼光,果然与众不同,难不成你与经纬一样,都喜欢土得掉渣的野丫头?”
万经源一愣,转头看向万经纶,问道:“大哥此言怎讲?”
“原来你还不知道啊,”万经纶来了兴致,压低声音道:“经源,还记得上次救你的那个野丫头吗?后来,经纬那小子,居然看上了她,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娶她回来做个暖床的丫头,你说可笑不可笑?”
万经源可笑不出来,他微微皱眉,颇为急切地说道:“大哥,真有此事?那女孩现在过得怎样,她……她答应经纬了吗?”
万经纶促狭地一笑,道:“此事千真万确。经纬对如花似玉的俊颜妹妹,无动于衷,却屁颠屁颠地去追那个满脸胎记的傻丫头。真不知道他是哪根弦搭错了,简直是太离谱。”
万经纶说到这里,拍拍太子的手臂,又道:“据说那丫头,不光长得丑,还胆大包天,不知廉耻,明目张胆地去逛青楼,结果……”
“结果怎么样?”万经源与一旁竖起耳朵倾听的陆齐俊笙,同时问道。
万经纶左右看看二人,方道:“还能怎样,死了呗。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是她自己要作死,谁也拦不住啊。”
陆齐俊笙倒吸了口气,没想到,瑞希果然不在了,而且还是死在那样一个肮脏的地方。他的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寒意,从头顶冷到脚底。
陆齐冲,自己的这位姑丈,对待亲生的女儿,竟会狠毒至此。那么自己肩上的这颗脑袋,真的安全吗?
万经源不知其中隐情,抓住万经纶的衣袖,紧张地追问道:“大哥,你说清楚些,瑞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万经纶一扬下巴,奇怪地反问道:“经源,她死了,咎由自取,与你何干?你干嘛要追根问底?”
万经源的脸色越发惨白,几乎透明得没有丝毫血色,他神情落寞地说道:“大哥,你难道忘记了,当初若不是瑞姑娘舍身相救,今日的我,还会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吗?救命之恩尚未报答,却闻听她身死的消息,你叫我……情何以堪?”
说到此处,万经源的心中一酸,直视着万经纶的眼睛继续道:“我必须要知道她的死因。纵然她活着时,我没能报答,死了,我也要弄清缘由,替她有冤申冤,有仇报仇。”
“太子此言,俊笙佩服。王爷,那位姑娘究竟是如何死的,你倒是详细说说。”陆齐俊笙忽然开口催促道。
万经纶此时有些傻眼,原本不过是想逗逗众人,调节下沉闷的气氛,至少在外人面前,显示出他与太子之间的亲密关系。以后,一旦太子遇到任何的不测,也能够及时地撇清,不至于怀疑到自己的身上。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太子竟也是个死脑筋,非要刨根究底。若自己据实相告,那么当日自己也在倚香院的事,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