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瑶有了心理准备，虽不料老夫人的怒意竟是这般强烈，但也算是意料之中。
于是双膝缓缓跪地，不发一言。
见夏瑶如此听话，老夫人倒是缓了语气，“你且所说，我为何罚你下跪。”
“回娘的话，媳妇儿不知。”夏瑶虽是跪着，背脊却挺得笔直。
她没犯错，不必卑微，下跪只是不想惹了老夫人怒气攻心罢了。
听夏瑶这般回答，老夫人不过稍稍平复的怒意顿时又蹿了起来。
抬手便将一旁的茶盏往夏瑶身上掷了过去，“你将老裴家的脸都丢尽了，还不自知？”
老夫人许是真的气坏了，也不知哪儿来这么大力，杯盏在夏瑶的身边炸裂，碎片划破了夏瑶的脚腕。
夏瑶吃痛，却丝毫不表现出来，只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娘您先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媳妇儿方才出门，不过是为了药园的事儿，洛大少爷要在咱们将军府后面的荒地做个药园，种草药，造福边城百姓，此事夫君也是知道的，那日与洛大少爷说起此事时，云儿也是在的。”
话题转到云儿身上，云儿忙点了点头，“是啊老夫人，此事云儿也是知情的。”
老夫人气怒不减，“既然云儿知情，那你方才为何不带着云儿一块儿去？你身为裴家的媳妇儿，竟是单独去私会别的男人，你还要不要脸，知不知羞了！”
“娘您这话是从何说起！”夏瑶微微皱了眉，“药园子里，除了洛大少爷与他的小厮之外，还有几位种植方面的能人，那都是洛大少爷请来日后照料药园子的，自始自终，媳妇儿都未曾与洛大少爷单独相处过，何来私会一说？”
“哼！”老夫人冷笑一声，“你一个女子，单独去见男人，一个还是几个，有区别吗？不过是显得你更加不知羞耻罢了！”
夏虫不可语冰。
夏瑶无奈摇了摇头，再不说话。
老夫人既然已经认定了她是去偷人的，那她说什么都是错。
见夏瑶不说话了，云儿便忙跪了下来，“老夫人，夫人一心为边城百姓着想，实乃心地良善，您可不能冤枉了好人啊！”
“我冤枉了她？！”老夫人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起来，“她若心中无愧，为何不叫人跟着，分明就是存心不良！”
“老夫人……”云儿还想说什么，却被夏瑶厉声呵断，“云儿！不许再说了。”
多说多错，火上浇油，还不如不说。
老夫人还以为是夏瑶知道了错，才让云儿不再说话，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你就在这跪着，掌自个儿的嘴，到你夫君回来为止！好让你夫君回来瞧瞧，他当心肝儿似的宝贝，往他脑门子上戴了多大的绿帽子！”
“老夫人！”张嫂在一旁忍不住唤了一声，却是知道老夫人的脾气，这种时候劝不得，便生生的住了嘴。
夏瑶一双眼盯着老夫人的双脚，微微咬着唇，显得份外倔强。
“娘让媳妇儿下跪，媳妇儿若是不跪便是不孝。可娘让媳妇儿掌自个儿的嘴，媳妇儿若真是做了，岂不是变相承认自己犯了错？娘非说夫君头顶上戴了绿帽子，可媳妇儿知道，夫君脑门上干净着呢！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媳妇儿不会认！”
“我看你是要气死我！”老夫人将身旁的云儿一推，“你去！给我狠狠的打！我得让她清楚，这裴家到底是谁在做主！”
云儿被老夫人一推，忙转头看向夏瑶，却见夏瑶眼观鼻鼻观心的，仿若是丝毫不在意。
倒是张嫂一个劲的冲着云儿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听从老夫人的话。
老夫人却是不罢休，“怎么？是要我亲自动手吗？”
这话一出口，大家都为难了。
老夫人身子虽比夏瑶嫁进裴家那会儿硬朗了些，但到底之前伤了根本，如今走路都是拄着拐杖的，让老夫人亲自动手，怕是还没打夏瑶几下，老夫人自个儿就先晕过去了。
夏瑶自然也担心老夫人的身子，不管如何，老夫人都是将军的亲娘。
但自扇耳光，等同于承认了自己不知廉耻，就算是为了将军的颜面，夏瑶也决不能那样做。
于是，仍旧是那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只当没听到旁人说话。
终于，云儿缓缓站起身，慢慢踱步道夏瑶的面前，嘴角轻轻颤抖着，“夫，夫人……”
夏瑶直到此时才收回了视线，抬眸看了云儿一眼。
泪珠还挂在云儿的眼角，这幅样子，可真是委屈极了。
不知道的只以为被老夫人冤枉了的人，是她，而不是夏瑶！
夏瑶理应该觉着，云儿无辜吧？
就如同当初云儿给洛老爷下了毒，要被官府带走那会儿一样。
她不过是个丫鬟，受了主子差使，能有什么错呢？
可此刻，夏瑶丝毫不觉着云儿可怜，甚至心里头怀疑，今日这一出，根本就是云儿一手策划的！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声，在不大的大厅内久久回荡。
云儿颤抖着手，自个儿也是没想到竟是忽然间下了怎么重的力道。
可，夏瑶看她时的那个眼神，仿若是一根针一般直接洞察了她的一切，使得她情不自禁地，就下了狠手。
眼见着夏瑶嘴角流下一抹鲜血，云儿吓坏了，慌忙朝着夏瑶跪下，连连磕头，“夫人恕罪，都是云儿的错，夫人恕罪！”
那无比响亮的巴掌声，使得老夫人也是一愣，前一刻还在心底埋怨云儿下手太重，可后一刻瞧见云儿这般磕头认错的模样，又重重的凝了眉，“你有什么错！你不过是照我说的去做，九日别说是这贱人，就是弘儿，这一巴掌也得生生受着！给我起来，不许跪！”
云儿这才缓缓起身，因为磕了两个头，额前都有些红红的。
老夫人看着心疼，抬手招呼着云儿，“你过来，咱们去后院，让你张嫂给你擦些药。”
云儿老老实实的去了，张嫂纵然心里不忍，却也只能跟着老夫人离去。
偌大的大厅内，唯有夏瑶还跪在原地。
左脸，已是麻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