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排妇联的同事帮她舒缓压力,可她谢绝,非要让我救助她。她在电话里说,因为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就信任你。我说,我只是做这个工作稍久一点,经验略为多些而已。我让她介绍那个男人的背景和情况。她说,他是一所大学的教授,在学院很有名气,讲课相当有水平,学生们都很崇拜她。我是他的得意弟子,好感是在听课请教和答疑解惑的过程之中慢慢建立的。后来我就不由自主地爱上了他。他是个很有家庭责任感的人,起初相当排斥我的进攻。但是,男人好像又都很容易被征服,似乎多数过不了女人贴心贴肺的缠磨。当我沉迷以后,就觉得这世界上没有异性了,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一个男人似的。大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很理解这个叫晓楠的,当初我喜欢曾万里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吗?我说,你说这些我能认同。不过我得打击打击你,如果他只是跟你好,不谈离婚的事,你似乎没有什么未来。再说插足别人家庭不好,最好迷途知返。她就慌神了,带着十分着急的口吻说,那可不行!我离不开他,没他我生活不下去!我说,你要试着忘记他,如果做不到,就找机会重新开始一场恋爱,这可能是比较靠谱的办法,再说,你这种角色,社会不认可,自己也理亏,明智的话,最好急刹车……她说,姐姐呀,我这不是刹不住嘛!能的话还好意思跟外人说找妇联帮助?我沉吟片刻,说,那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具体在哪个学校。我调调他的个人资料,研究研究,然后看看怎么帮你。她像是很高兴,看到了希望似的,就告诉了我。
我听到“董劲松”三个字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喂喂喂,她在电话那边不断地叫我。我镇定了片刻,然后说,放心,我会帮你彻底解决的!
小时候总听妈说老家的戏台子。她爱看戏,并且痴迷于那个让芸芸众生生生死死起起落落的戏台子。她说,她常常忘记娘吩咐的事,放下该干的事,跑到戏台子上蹦蹦跳跳或者托腮冥想,一去便是三两个时辰。村里的人都说,这孩子思路,和别人不一样。别人什么样,她不知道。她自己知道她喜欢看戏,并且痴迷于那个可以让千万个人的命运变幻无常的戏台子。村里的老人提醒妈的娘,这孩子是不是有毛病?快带着看看去,别是魔障了吧?妈的娘并未大惊小怪,也很少责怪她的中途变故,相信她是和那戏台子有一份特殊缘分,所以才会如此离谱。别人家的孩子放了学不是上山砍柴就是去割猪草,最不济的也知道回家帮大人烧火做饭。妈就单只知道念书和迷恋戏台子。她一次次地向村东头跑,在那里滞留并且摆姿弄影,煞有介事。村里的人看不惯,说这是个有病的孩子。妈的娘说,人偏好干一样儿营生不是坏事。便任其发展,从不苛责。
妈后来就上了艺校,成为不断在戏台子上上上下下的人。她扮演的人物各有各的命,或好或坏,或悲或喜。因为饰演过很多角色,渐渐有了些声誉,被冠之为表演艺术家。她嫁的人并不是演艺界的,而是一位颇有影响力的知名学者。我懂事起,就清楚地记得爸爸两鬓已有白发。他们夫妻俩在那个年代,被称之为老夫少妻。爸爸是如何赢得妈的芳心的,他们没说过。但我觉得他们很相爱,婚姻也很平稳。那个时代“离婚”二字被看做危险词,谁轻易提及谁就会被视为异类,遭人议论和唾弃。婚姻稳固就是幸福,这是一个错误的给定。但那时候,人们还是愿意被别人认为自己的婚姻是稳固持久的。因为谁也不想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话题,或闹离婚授人以话柄。除此之外,政治这东西也相当致命。一个不忠于婚姻和家庭的人,会被认为品行不端,归类为没有觉悟缺乏道德,影响个人进步和成长。
妈和爸爸过到了头,一辈子相厮守。他们在我眼里就是一对模范夫妻。我曾经还以他们为荣,同情同学或朋友的父母,因为他们中有的父母最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离异了。他们也因此成为我们的谈资或话题,被说来说去,甚至黑白颠倒或者夸大其词。他们感到羞辱和受到伤害,倍觉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