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继父逼他改姓时,母亲不但不帮他说话,还一屁股坐到继父的怀里,替继父帮腔。并且在继父打他时,她不但不出面阻拦,还一个劲儿在旁边扇风点火,火上浇油,这件事让他看透了母亲,也恨透了母亲。母亲过去无论怎么骂他、打他,他从不计较,更不生气,不是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才是害么?可这次就不同了,母亲好像对自己完全意断恩绝了,他对母亲的那份亲情也彻底化为乌有了,他有的只是对母亲连绵不断的恨,这种恨几乎是刻在他的心灵上,深入到他的骨髓里面的。他对继父却敢怒而不敢言,这家伙实在太强大了。然而,怒积于心,必然要发之于外的。从此,他学也不上了,家务活也不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天到黑呆在家里,即使家里的油缸倒了,也不去扶一把,过起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静吃静养的日子。母亲对他安顿什么活计,他脖子歪得如一张弓,右耳进,左耳出,如秋风过耳;继父对他说什么,他听而不闻,完全是一脸不共戴天的样子。他倒是对一件事情十分地热衷,到了非常痴迷的地步,就是当继父和母亲一下地干活时,他立即在院子里摆开摊场,偷偷地练起武功来。他精心收拾了一支一把粗的五尺棍,又在院子里的一棵歪脖子杏树上吊一个大沙袋,一会儿挥舞棍棒,一会儿拳打脚踢,院子里常常喊声震天,被他弄得尘土飞扬。有时还约几个同伴来,相互对打一阵,直到弄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筋疲力尽才肯罢休。仅仅这点事也就罢了,小孩子舞枪弄棒,强身健体,争强好胜,也不失为男儿当自强的一件好事。当继父和母亲知道之后,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可内心感到十分的担忧,或者说隐隐约约有种不安和后怕。他小小年纪,一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一门心思地干这营生,总感到这孩子心思太重了,身上潜在着一种极其可怕的东西。
不久,小豹子更有恃无恐,练武也有所升级,在家里疯疯火火地玩起飞刀来。他练的靶子是家里的几扇门,门板上用木炭画上一个个人像,一刀刀地奋力去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几扇门都被他扎穿了。他的飞刀技术也大有长进,一般都能随心所欲,指哪扎哪,十有八九能扎准。为此,继父曾经把他吊在房梁上,用皮鞭狠狠地抽打过几次,小豹子被打得皮开肉绽,体无完肤,可他打死都不吭声。过上几天,伤情稍一好转,又一意孤行地练起了棍棒和飞刀来,这种百折不挠的毅力和精神,终于吓坏了母亲,也撼动了继父。每当他们看到那千孔百疮的几扇门,看到小豹子那一脸杀气的样了,脊梁骨上就禁不住往外嗖嗖地直冒寒气。晚上老是做恶梦,梦中一把把飞刀从四面八方向他们纷至扎来,防不胜防,常常扎得他们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就像家中那几面蜂窝状的门扇。而且这恶梦接连不断。继父到后来还是扛不住了。有道是,年老的怕的是年少的,胆大的怕的是不要命的。小豹子毕竟年龄还小,仅仅只有十四岁,一天天在成长壮大,而继父在一天天地缩水变老,未来是属于小豹子的,除非你跟他玩命,可至于么?
就在这时,继父忽然想到了退却,寻思我惹不起你,还躲不起你么?于是,思考再三,他只好带上老婆回到自己家里暂住下来。他家虽然贫穷偏僻,可必竟是自己的家呀,不是说金窝窝,银窝窝,不如自己的穷窝窝么?再说,他们这也是个权宜之计,他们夫妇离开上一段时间,让小豹子也经受一下没有大人照顾的日子,品尝一下生活的艰辛,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说不定会回心转意的。
谁料过了一个多月,他们满怀希望地回去看小豹子。在他们的想象中,小豹子饿不上个半死,也会不成人样的,见了他们一定会跪在地上,哭着忏悔的。可见到小豹子之后,却完全出乎他们预料。小豹子不仅没有被饿个半死,而且还活得好好的。他看上去红光满面,衣服也焕然一新,收拾得清清爽爽,神情悠闲自在中还荡漾着一种少有的幸福,一切都是那么的滋润,这在以前都不曾见过。再看家里时,使他们从心底里大吃一惊。只见屋里已经空荡荡的,凡是家里能变卖、能典当的,他都一股脑儿地变成了钱,很潇洒地花掉了,家里只剩下这几间空房子和土地还没有卖,这让他们彻底傻了眼。小豹子身上这种超乎寻常的行为与肝胆,仅仅用不肖子孙,败家子之类的言辞来概括,是远远不够的。当时,继父和母亲都感到不寒而栗,经过再三权衡,他俩只好又打道回府,结束了继父这倒插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