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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笔尖

城市的东面,是一座座延绵起伏的山峦,从远处望去,模糊不清的山脊线在薄薄的云絮间若隐若现。走的近了,它美的样子便消失不见了,层峦叠嶂的山峰像是突然间从地底下被拔出来一样,严严实实的遮住了清晨的阳光。而山脚下的地势却异常平坦。未经修缮的小路,扭着自己的身子似的指向了深处的唯一一个村落。

小路的尽头,道路就变得没那么清晰了,最后干脆不见了踪影。杂乱不堪的荒草淹没了原本的道路,像是村庄与城市之间的隔离带。再往前走上十余米,便是一片杉树林,林子里有青烟漂浮在半空中,杉树叶较密,不会有风吹进来,这导致村里的袅袅青烟也不曾散去。穿过杉树林,一条宽阔的黄土路赫然出现在眼前。

路两旁,有几排排列整齐的农家小院儿,院子的围墙是用篱笆筑起来的,农舍建在小院中央。村子里不知哪户人家养了狗,吵闹的吠声从未间断过。

到路的尽头,最后一户人家格外醒目,院墙由红砖砌筑,院内的房屋贴着漂亮的瓷砖。

这应该就是李秋田的家了吧。我想。

在村口的时候,一位老人替我指了路。老人坐在路旁,目光随着我的移动而挪动着。我看着他,目光与他相会,他只管看着我,半张着嘴巴,露出了暗红色的牙床,还有一颗门牙孤零零的杵在上边。老人不会笑,也没有任何表情,当我询问他关于李秋田住址的时候,他只是嘴巴抖动着,并指向了这里。

我在门外唤了声:“请问,是李秋田家吗?”

没动静。

喊了大概四五声,见里边始终没回应,于是我推开了虚掩的铁门,开门的刺耳声旋即响了起来,惹的村里的狗又狂吠起来。我没有贸然进去,只站在门内一点的位置,不停地往里张望着。

院子里种着丝瓜,丝瓜藤趴在简易的木架上,想来已经停止了生长,角落里有几只母鸡在鸡舍周围打转。屋子里安静的过分,不像是有人,但我不打算就这么走掉,于是便壮着胆子又向前走了几步。

“进来吧!家里有人。”屋子里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一边表明我的来意一边向里走去。屋子里的空气不好,有种特殊的霉腐味,仿佛是许久没有开窗通风了。

“我在西屋!”刚一进门,那女人便说。

西屋的门没关,只有半截脏兮兮的门帘与外屋隔离开来。进了里屋,光线又暗了不少,暗黄色的衣柜杵在对面,旁边的墙上有一份旧日历,日期年份都与今天不符,老式的背头电视摆在衣柜旁边的杂物柜上。而躺在电视机对面的则是刚刚说话的女人,此时,她正一动不动的躺在火炕上,她不像是小伙计的母亲,倒像他的奶奶。老婆婆没看我,也没睁眼,就只是一味地喘着粗气。

“他的事,我知道了。我们这个村子虽然与外面的世界沟通不多,但世上哪有孩子出了事,父母却不知情的道理。”

“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他。”我自责道。

“怎么能怪你呢?我家原来只是个茅草屋,可现在却成了村里最气派房子,这都是你给他的,我该谢谢你才对。”老婆婆说,“我是一个瞎老婆子,他爹又没什么能耐,还不是仰仗您吗?”

“叔叔…?出去了?”我问。

“疯了!隔壁的刘大娘来过,说他每天傻坐在村口,等着他儿子回来。”

我突然想起了村口的那个仅有一颗牙的老人。

“唉…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在我四十岁的时候才生下了秋田,天天盼着他长大成人,可这个不孝儿却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他爸年轻的时候要面子,因为我肚子不争气,他没少受人指指点点,好不容易有了秋田,可却出了这么档子事。唉…也不能怪谁,谁叫他的心眼小想不开呢!”

“是我对不起秋田!”

“好啦好啦,别说啦。这本就是他的问题!”

我不知该怎么帮助他们,留下些钱财是必要的,可他们需要的是他们的儿子回来,即使住回原来的茅草屋也需要儿子回来。

我自知惭愧,更不敢过多逗留,于是在桌上放了两万块钱后就离开了。

出了屋,太阳也从山的隙间露了出来。青色的烟从各家各户的烟囱里爬了出来,只有李秋田家的烟囱安安静静的杵在屋顶上,像个摆设一般。

再次来到村口的时候,那老人已经不在那里了,只留下光秃秃的方形石头,还有在我脑袋中的他的容貌。

这也使我想起了养老院的父亲,他脑袋出了问题,如同这个村子一样,与外界割断了联系。

“世上哪有孩子出了事,父母却不知情的道理。”

李秋田母亲的话突然从我脑袋中响了起来。

星期一上午十点,我来到书店。

昨夜,送别了最后一波客人(暂时称作为客人好了!因为我实在不知该怎么称呼他们才好)后,我又在店里呆了一小会才回家,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有两个:一是为了要他们彻底远离这里后在离开;二是我必须要将店内收拾干净。标准就是要让刘璐看起来同她头一天离开时的样子相同即可。

路灯一直点亮到早上,这与现实中倒是一致。可能是想给像我这样的,专门在夜间行走的人一点温暖吧,不过未免有些浪费了。路过快餐店的时候,我想起了店里的灯光第一次打在我身上的那份感动。于是我便抬头看着阁楼上的小窗,最后干脆坐在门口吸了一支香烟才离开。

到达住所的时间不记得了,总之我不曾开灯,倒头便睡,梦倒是有,只是一觉醒来它就消失不见了。

我不知逃离这里的具体方法,更没有能将已知的线索链接起来的答案,它们只是些零散的片段,许是我的思想被禁锢住了,没有那种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吧。况且就在上周,就是从李秋田的家乡回来之后,我有种预感,逃回去或许跟我的父亲有关。

“马牧?!”刘璐推了推我。

“嗯?”

“有心事?看你坐在那里半天了!”

“没…”

刘璐又将桌子擦了一遍。

“不用非这样一尘不染的。”我说。

“那怎么能行?客人这么少,我都呆闲了,在闲下去,身体会生锈的。”

说完,她又爬上了折叠梯擦拭书架最上方不易打扫到的地方。

“这个事就让我来吧,女孩子还是不要做这些危险的事情的好。”我说。

“不碍事,我在家里也经常爬上爬下的。”

我走了过去,本打算换她下来,可她却无动于衷,剩下我孤零零的站在梯子旁扶着,以防她失足摔倒。她在梯子上腾转挪移,非常熟练,时而跨到人形梯的另一头去,时而又半蹲下来,倒使我害怕的够呛。仅将书架的上半部分擦一遍,她就用了一个钟头。“你该不会是猴子变的吧?”我打趣说道。

她没吱声,我的话像被吸进了海绵里,抽干了语气、声调、甚至文字。刘璐一向如此,在她做事情的时候,没人可以打扰到她。同她讲话也好,拍她肩膀也好,统统得不到想要的回应。

“把灯打开,我看这里好像还没擦到。”刘璐说。

“那你别动,我去开灯。”

店里的灯在没客人的时候一般不开,刘璐说没人的时候不要浪费,只有等客人来了,她才会跑去把灯打开,从不嫌麻烦。

我跑过去把墙边的开关一次性全打开了,然后迅速的跑了回去。“开这边的就好啦,都打开不浪费?”刘璐喊道。我没搭话,又灰溜溜的跑回去把另一头的灯关上。她教育起我来的时候总是这样,根本不像是店员同老板讲话的样子。

回去后,我接着扶梯子,我怕她从高处摔下,所以眼睛也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今天刘璐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衬衣,它和牛仔裤搭配起来格外好看,而此时,那衬衣却在我的头顶上摇摇晃晃的。在明亮的灯光下,她平坦又白皙的腹部便硬生生的撞入了我的视线,随着她手臂的动作,胸部更是若隐若现的,我甚至可以从衬衣底部直接看到她精巧的下巴和桃红色的嘴唇,这使我脸上燥热不已。她身材极好,从衬衣下看去,腹部的马甲线完美无瑕,借着灯光,凹凸有致,勾勒出的线条比亚历山德罗斯的雕塑还要完美。我害怕她突然发现我直勾勾的眼睛,所以仅仅过了几秒钟,我的目光就离开了她的身体看向了其他地方。后来,我专门送了她一件绿色的围裙,说是工作服。

这段时间,女友也没有与我联系,我也没想过要去联系她,手机这种东西也不再随身携带了,什么垃圾短信啦,骚扰电话啦,一概听不到,再后来手机没电了,索性我也就让它“死”去一边去了。

我不会讨女孩欢心,面对生气的女友我无可奈何,或者说根本就没想过要挽救什么,仿佛她的存在与否对我没有产生影响。而当我真正发现自己对她满不在乎的时候,距离被困在小说中也才仅仅过去三个月而已。

其实我与人们口中的“渣男”还有些不同,男欢女爱之事,我的确没什么经验,记忆中,现实里的我不曾有过女友,自己在感情里是什么样子也一概不知,“爱情”与我似乎是两条相互背离的线,一个往东一个往西。莫说爱情,就连与女性的交集都少的可怜,这一点,李秋田同我很像。而非要我找出那么一两个与我熟识的异性,恐怕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刘璐了。

这段时间,刘璐每天都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她身上似乎保留着婴儿般干净的东西,与她距离近了,我会误以为自己躺在了山野林中,一旦闭上眼,仿佛身边一下子出现了木林,溪水,蝉鸣。

“你用的什么香水?”

星期五的午后,我这样问她。

“我才不用那种东西,呛鼻子,而且身体以外的东西用起来不舒服。”

“哪有那么严重。”

“真的。化妆品、护肤品、甚至连唇膏都一概没有,所以你现在眼中的我,是最自然的,最原汁原味的。”她看着我说。

“就像刚出生的婴儿?”

“对!就像刚出生的婴儿。”

“那你应该脱个精光才对。”我打趣道。

这时,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散了,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跑到门外修剪迎春花去了。我自知失语,想同她讲话,可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我坐在收款台后看了一会儿小说,小说的名字是《局外人》。内容我不记得,但页码却始终没有变动过。后来我实在熬不住了,便放下书走到了门外。此时刘璐正蹲在花坛边背对着我。“天又沉下来了啊!”我找到一个蹩脚的话题说道。

她没做声,只是从背影看来,她的手肘在不停摆动着。我以为她哭了,便挪到了她身边,用脚尖杵了杵她的后鞋跟说:“别哭啦,开玩笑而已。”

“没有。”她突然站了起来说。她仍然背对着我。从后面看去,她手里似乎在抱着什么东西。“还说没有?你刚刚那种表情我可是从来没见到过。”

“说没有就是没有!”刘璐突然转过身来说。这时我才看到在她怀里正躲着一只小奶猫,看起来也就两三个月大小。

“这…哪来的?你从眼睛里哭出来一只猫?”

“哭什么哭!?我没哭!”说完,刘璐的眼睛一下子垂了下去,看向她怀里的小猫,接着说道:“你看它多可怜!”

“嗯。”

“那把它收养下来吧?放在店里!”

“不会抓坏书?”

“白天我看着它!晚上我可以把它带回家。”

“好吧,就当是为我刚才的话道歉吧。”我说。

“用不着你道歉啦,又不是你的问题,可能是我太过保守吧。自从家里那场大火之后就这样了,只要一听到类似的话题就变的呼吸困难。”说完,刘璐便抱着刚收养的小猫回了店里,这个话题也就没有再继续下去。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懂这与火灾有怎样的关系,直到一个月之后,也就是我逃离这里的时候才弄明白,也体会到这句“玩笑”给她带来的伤害有多大。

把小猫领回店里后,外面就下起了雨。落地的雨像烟雾一般迅速在街道上弥散开来。空气也一下子变得潮湿了不少。水滴顺着小店的青瓦屋顶流下来,又滴在了门口,溅起的水花把门口的地毯濡湿了一大片。刘璐把小猫放在了我的怀里,又迅速的跑到门口把地毯扯到了一边,她想要把门关上,但被我制止住了。她没问原因,而是干脆站在门口欣赏起雨景来。小猫在我怀里相当的老实,我本想摸摸它的脑袋,却发现它竟然在我怀里睡着了。

“它喜欢你。”刘璐说,

“幸好收留了它,哪怕再晚点儿,这样的大雨恐怕她挨不过去。”我说。

“它才不会那么傻呢,肯定会找个能避雨的地方躲起来。”

我怕声音会吵醒怀里的精灵,便没在做声。

刘璐站在门口,雨水溅在了她的鞋子和裤脚上,她说:“你看天空,乌云都见不到尽头,恐怕这场雨在短时间内是停不下来了吧。”

“不用担心,有一会儿不去在意它,兴许就停了。很多事情都是如此,比如丢失的东西,尽管很努力的去寻找也不一定找得到,但真的当你不注意的时候,它就出现了。”

“晚上我做几个菜,来尝尝?”她突如其来的邀请硬生生的斩断了刚刚的话题。

“你不怕火吗?”我说

“那也要尝试一下吧,总不能永远这样!”

“那倒是没错,可我没办法帮上忙,我除了煮面什么都不会。”

“煮面也可以,什么都可以。来吗?”

这时,雨声渐渐地清晰起来,可这并没有打扰到猫的美梦,它趴在我的腿上打起了呼噜。我没说话,只是望着刘璐。似乎她的眼睛中有一片寂静的丛林,而丛林深处又有什么东西在不断跳动,像蜗牛的触角一般,好奇的从头上探出,而又敏感的禁不得触碰。

如刘璐所说,我们到她家后,雨也没有停下来。

“你能给猫做个猫窝?”刘璐把猫放在了书桌上问道。

小猫在路上的时候就醒了,它似乎认得真正的主人是的,不停地在我怀里挣扎,想从我的怀里挣脱出去,直到跳到了刘璐怀里才安静下来。当刘璐把猫咪放下后,它就又精神了,一下子便蹿到了刘璐的床上,闻闻这,听听那,最后卧在了刘璐的碎花枕旁打起了盹。

“怪不得要请我吃饭,因为猫窝?”

“不是啦,只是顺便问问的,做不做都行。”

我可没做过什么猫窝,但无非就是个纸盒子就够了,如果条件允许再加个毛毯什么的。

我把想法同刘璐说了,可她却不太满意。她耸了耸肩膀说:“纸盒子可不行,早晚会被它踩烂的,再怎么样材料也得结实。”

“好,好,好,但我只能试试。”我说。

虽然我没有太大把握,可还是答应了下来。就当作是为白天的事情赔罪吧。我想。

“有木板和钉子?”

“嗯,工具都有,我一会儿给你找来。”刘璐说:“我试着炒两个菜,可有爱吃的?”

“随你好了,不过你真的可以吗?”

刘璐莞尔一笑,说道:“放心吧,如果不行我会停下来喊你的。”

我在阁楼上敲敲打打了好一会儿猫窝才成型。在这期间我对刘璐不太放心,便偷偷溜下去,后来看她在厨房里干的热火朝天的才放心下来。

我把做好的猫窝放在书桌上观看,可怎么看都不怎么样,就是个破木头盒子,木板的长短不一、间隙也不小,就连高低也有差别,绝算不上稳当。

看到成品后我忍俊不禁,可现在重做恐怕也不太现实,于是我只得指望刘璐对它没那么严苛。最后,我把刘璐先前准备好的旧毛毯铺在了盒子里,只等刘璐验收了。

猫咪本来就没有睡实,又经我一阵的敲打声的骚扰后,它彻底精神了。这期间,小家伙竖着尾巴来过两次,俨然一副视察工作的派头。它似乎也知道这是为它做的,我才放好毛毯,它便迫不及待的钻了进去,卷起了身子。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的,但最后也没见到太阳落山时的景象,白昼与黑夜在阴雨中完成了交接仪式,天空错过了夕阳西下的美景,黑夜也错过了淋着雨的屋顶。

我本打算把地板收拾一下,可还没容我找到拖把,刘璐就上来了。她端着两个青花瓷盘走了过来。看得出来,她有意掩饰盘子里的东西,可那两个花盘里的味道却是怎么也盖不住的。

“还不错嘛。”我说。

两个瓷盘子里分别是炒荷兰豆和番茄炒蛋。“我只能勉强做这两个了,慢是慢了一些。”她苦笑道。

“这样已经很好啦!万事开头难,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厨师呢!”我说。

这时,刘璐歪着头,似乎是看见了我身后的猫窝,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一圈,她跑过去仔细端详了一阵子。

“也还不错嘛。”她笑着说。

“算了吧,多丑啊!”

“我觉得很好,你看,猫咪好像很喜欢。外表怎么样都不要紧,只要需要它的人喜欢就好,比宫殿都强!”

我搔了搔头,没好意思接下话去。

约莫五分钟后,刘璐又从楼下的冰箱里拿来了几瓶啤酒。

“米饭不够的话锅里还有。啤酒也管够你喝的。”

“我可不擅长喝酒,比做猫窝还不在行。”

刘璐笑了笑,说:“多少也陪我喝点。”

“你平时喜欢喝酒?”我问。

“我可是滴酒不沾,但今天我家来了新成员,我高兴。”

我不知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可总觉得是因为我白天的话才使她想起了不开心的事。我突然记起了房东大哥说过的一句话,只有难过的人喝酒才会醉的厉害。果不其然,喝到第二瓶的时候,刘璐的脸上就已经露出醉意了。

“味道的确不错。”我夸赞她说。

刘璐没说话,只是笑了笑,精致的小脸上也漾起了红潮。她手肘戳着书桌,手掌拖着脑袋,白色T恤的衣领垂了下来,使她脖颈和锁骨间浅浅的沟壑更加清晰迷人。这时,一缕黑发顺着她的肩头滑落下来,刚好落在她的胳膊弯上。

“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东西!?哪来的臭虫子!?”刘璐突然叫嚷道。

刘璐的嘴角微笑转瞬间消失了,精致的弯眉也立了起来。话音未落,她便低下了头,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小臂。我飞快的伸出了手,拖住了刘璐的下巴,另一只手又捏住了她的脸颊,将她的小臂与牙齿拆开。似乎是因为喝醉的关系,她咬合的力道不大,小臂上仅留下了两排浅浅的牙齿印儿。最后,刘璐等到我把她胳膊上的头发弹开后才彻底安静下来,紧接着又看着我没完没了的笑。

收拾碗筷之前,为了防止她的头发再次掉下来,我还特意把她的头发扎了起来。在此之前,我还从未给女性梳过头发,所以只能照着样子简单的把她的头发束了起来,虽说蓬乱但总不至于松散下来。

我把碗筷清洗干净,又将它们放回碗橱,最后又将电饭煲中剩下的米饭放回了冰箱里。回到阁楼的时候,刘璐正伏在书桌上在写着什么。我好奇的走过去一探究竟,发现她正在一个笔记本上画星星,同她从前在玻璃窗上画过的星星一样,非常工整、标准。接下来,她有在空隙中写了不少歌星、影星的名字,见我过来,她便对我微微笑着,又在纸上写了二三十遍我的名字。

“你喝醉了!快休息吧。”

没想到我话音刚落,她的眼泪便倏然淌了出来,滴滴答答的掉在纸上弄湿了纸上的字。

“给我接一盆水来,快!”她连嚷嚷道。

见她着急,我只好顺从她,兑了盆温水来。可谁知我刚把水盆放在桌子上,刘璐就一下子把头埋了进了水里,没一会儿便安静了下来。大概过了半分钟,她才抬出脑袋,并大口喘息着。

刘璐前额的头发被濡湿了,脸上的水柱肆意的向下流淌着,滴在水盆中,发出了春雨滴在水洼里那般清脆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跃动的水滴消失了,反而是她脸上那浅浅的雀斑呈现了出来。

“想哭的时候,我就会这样。”她说。看的出来,刘璐的醉意似乎减了几分。她又接着说:“以前,眼泪流的越厉害,心里就越难过,一想到连自己眼泪都离开了,我就觉得自己特别特别孤独,感觉全世界都抛弃我了,可越这样想,哭的也就越严重,根本停不下来。再后来我就像刚才那样把脸泡在水里,因为只有那样做,我才感觉不到眼泪的存在…”

突然,她像田园犬一样飞快的摇晃着脑袋,故意把头发上的水甩的到处都是,然后看着我大声的笑着。可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想安慰,又不知该不该开口。这时,刘璐猛的扑到了我的怀里,我怕她摔倒,下意识的拖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她把脑袋搭在了我的肩头,一个劲儿的说谢谢,我不知所措,见她醉意还在,索性就让她在我肩膀上趴着。后来,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便又把脑袋埋进了水里,最后,刘璐像这样来来回回的折腾了四五次之后才彻底消停下来。

熟睡之前,她又吐了两次,但只是第一次吐的厉害,第二次就仅仅干呕了两下。我把她放在床上,给她喂了些温水,最后收拾完厕所才离开,我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回店里的路上起了风,吹的树叶窸窸窣窣的,也吹凉了我微烫的脸颊。

那天以后,刘璐比之前更加勤快了,至于那天晚上她亲了我的事,她却再也没有提起来过。

过了一阵子,早晚得温度更低了,风也来的更加频繁,路两旁的银杏树叶黄了一大半,有些叶子甚至已经耐不住寂寞而掉落下来。

“钢笔给我。”早上,刘璐刚进书店便对我说道。

“嗯?”

“上周你不是说你钢笔坏了吗?我买了个笔尖给你,装上吧。”

我担心给她后会引发地震,所以没敢答应。这时,小猫“嗖”的从她怀里跳了下来,它绕到了收款台后边,又飞快的顺着木椅跳到了香炉旁卧了下去。“交给我吧,我有一支钢笔和你的差不多,修过,有经验。”她说着话,眼睛更是片刻也未从我身上移开。她身高本就比我矮一头,再加上她时时刻刻都温润的眼睛,这使我完全丧失了抵抗力,我像是被施了某种咒语一般,甘愿乖乖的将钢笔交给她。

“那我…我在你旁边看着。”我说。

她拿过钢笔,拔出了笔帽,看了好一阵子后,说:“没问题,我能修好。”

我战战兢兢的望着她,生怕会发生意外。只见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崭新的钢笔头放在了桌子上。

一会儿的功夫,坏掉的笔尖已经被拔了出来,没有地震发生,但由于我害怕钢笔离我太远而导致地震,所以我与刘璐的距离相当近,甚至只要我轻轻动一动嘴唇就可以吻的到她。

“好了,修好了。你试试吧?”刘璐直起腰身长舒了一口气说。

我迅速拿过钢笔,并把它收了起来,说道:“没有钢笔水,等回家再试…回家再试。”

话音刚落,我就发现店门口立着一个女人,可能是因为一直低头的原因,刚才没注意她的存在。女人浓妆艳抹,栗色的披肩卷发也显得相当时髦。她的呼吸节奏很快,虽相隔数米,可仍然可以清晰的听到她的喘息声,而粗重的呼吸也带动着她丰满的胸脯忽高忽低的。

刘妮今天穿了一件棕黄色的羊绒大衣,她站在门口,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她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我看着她的眼睛,可却始终无法与她的目光相交,更加无法读到其中的信息。因为,她看的是刘璐。

刘妮既没说过话也没有看过我一眼。香炉中的青烟似乎一下子停止下来,整个世界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就连我的呼吸也不知为何的减慢了不少,我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或和我大吵一架,或跑过去质问刘璐,再或者转身离开。

半分钟后,她选择了后者。

我追了出去,我一边喊一边狂奔。我没想过追上她后要说些什么,如何解释。其实我知道,即使是再多的解释也是苍白的,因为,我,的确爱上了刘璐。

在距离她大约一百米左右的时候,她登上一台绿色的路虎越野车。我不确定她是否注意到我在追她,但她上车以后,车子就迫不及待的发动起来,并驶离了我的视线范围。

虽吹着风,但我的脸却在发热,特别是那天晚上被刘璐亲过的脸颊。我想,我是伤害到了刘妮,我一步一步的向书店走着,摸着钢笔,我的愧疚感渐渐消失了。钢笔突然提醒了我,这里并不是现实生活中,而是由我编纂的小说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刘璐是虚假的,刘妮是虚假的,愧疚也是虚假的!

可又什么才是真实的呢?回到现实中的我就是真实的吗?生命都会终结,谁也免不了要从现实世界消失掉,那么生时所经历的、得到的、失去的都会随着生命的终结而变得毫无意义,不也可以说是假的吗!?我再一次迷失了自己,同时失去了逃出去的动力。我曾经试图忘记对路西的伤害,我害怕面对她,并不停地逃避,可如今真的忘了,为什么还要千方百计的想要记起它们?难道就仅仅为了从这个虚假的世界逃出去再在另一个虚假的世界死去,最后带着我对路西的责任、愧疚和歉意离开生的世界?

回到店里的时候,刘璐已经不在店里了,可气息还在,小猫也在。

直到傍晚,刘璐也在没有出现在店里。我抱着猫,再一次来到了“璐璐饭店”。与前几次不同的是,快餐店的招牌亮了起来,还有一层餐厅的白炽灯也被点亮了,灯光如同从前一样温暖。这温暖的光又使我想到了刘璐,面对父母离世还有对火焰的恐惧,她从来没有选择过放弃,更何况她可怜的生命只存在于纸上。同样的,在现实世界中,又有那么多人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勇敢的活着。

如果死亡是逃避,那在危难中求生的人呢?他们对抗命运的动力又是什么?

不知不觉间,影子转到了我的身后,它用力推着我,推向了那个能给我答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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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您来妾身这,让妾身受宠若惊呢,外面夜冷霜重,咱们赶紧进屋,洗洗睡了吧”情节二:夜熙寒勾起了唇角,朦胧的月光下他好像夺了各方的光线,越发的俊美,他挥起她的下巴,逼她直视他的眼睛:“我要你以后只为我心痛,为我心动”情节三:“陆小诺,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慕容式咆哮重出江湖,慕容颜看着突兀在那堆古玩中的一件女子肚兜只觉得血液循环比平时快了一倍不止。“大琪,我说我是一不小心拿错的,你一定不信“。情节四一抹血红色的身影飘然而至,看着台上做的那个身影,慕容颜嘴角有了一丝微微的弧度,好似在讥讽着什么。情节五:“只怪她是你的王妃,我不许任何人阻挡月儿的幸福”那一刻慕容颜只觉得天旋地转,好似世界上再没有一个点可以支撑她的重量。这里有限制级的调戏场面,也有令人悲伤的情感纠葛。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思君如相识

    思君如相识

    对于过于精明的小丫头,君啻离笑向来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离儿..我已活不到你娶妃那日了..若..若你有了心仪之人..一定要给她..一个锦妃的名号..”......君啻离与小丫头月下双双站“皇上,为何突然封我为妃呀?”他看向丫头“锦妃,繁华似锦的锦,丫头可喜欢?”江思泠愣怔的看向他“嗯”
  • 卿如沐尘风

    卿如沐尘风

    ————新文《疏妆》已开,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谢谢———— 崇吾山上,白雪苍茫。自沉睡千年的卿潇上仙睁开双眼那刻起,四海便不再安宁。女娲灵石,神女再世。冰境灵主,画族之后。妖族祸起,八荒战乱。散尽元神,以血为祭……一切尘埃落定,且问沉浮与谁,倾情亦与谁。只道是如沐尘风,不染霜雪。
  • 九世情劫:魔尊追妻忙

    九世情劫:魔尊追妻忙

    写在简介前面的话:想了很久,本书不上架了!!!全程免费!!!然后肯定会完本,但是更新别想我跟收费书一样,我不是全职,我还要工作,想看的看,不想看的滚,丑话说在前头,我不想看到有人骂我!虽然没几个人看(???ε???))九世轮回镜破碎,魂飞魄散前,他问她:后悔吗?她笑容绝美,脑海中是那日血染半边天的壮观场景,那一天,她为他,剔仙骨,除仙籍,九世轮回走一遭,到如今魂飞魄散。她在他怀里消失前,只听她轻声回响在耳边的声音……(咳,本书强宠!)
  • 我与这个世界只差一个你

    我与这个世界只差一个你

    我与这个世界只差一个你。人的一生会遇到2920人,两个人相爱的概率是0.000049。所以我希望我和你就是那0.000049的概率。你不爱我没关系,谢谢你,让我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作者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你喜欢他,而他恰巧也喜欢你,只不过你们都没有主动,才会错过。愿天下所有的读者们,都要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 鬼帝绝宠:皇叔你行不行

    鬼帝绝宠:皇叔你行不行

    前世她活的憋屈,做了一辈子的小白鼠,重活一世,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弃之不肖!她是前世至尊,素手墨笔轻轻一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下万物皆在手中画。纳尼?负心汉爱上她,要再求娶?当她什么?昨日弃我,他日在回,我亦不肖!花痴废物?经脉尽断武功全无?却不知她一只画笔便虐你成渣……王府下人表示王妃很闹腾,“王爷王妃进宫偷墨宝,打伤了贵妃娘娘…”“王爷王妃看重了,学仁堂的墨宝当场抢了起来,打伤了太子……”“爱妃若想抢随她去,旁边递刀可别打伤了手……”“……”夫妻搭档,她杀人他挖坑,她抢物他递刀,她打太子他后面撑腰……双重性格男主萌萌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