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我。
吻我。
吻我。
当肖恩的嘴唇接触到我的嘴唇时，我身体上的所有能够思考的部分全都停了下来。我的心脏在胸膛里跳动，手紧紧地握着他的腕带。我的下巴被他紧紧地端着，他的吻如此柔软，如此温柔，以至于我都尝到了从自己颧骨上滑落下的眼泪的咸味。
肖恩也感觉到了，于是他退了回去。他的眼睛盯着我的眼睛，我感觉到他抵在我的嘴唇上的呼吸。
“为什么？”我轻轻地问，“你为什么非要现在回应我？我有点儿恨你。”不知街上谁的车的警报器响了。刺耳的声音吓得我跳了起来。肖恩却好像没听见似的。我把嘴挪开，还回味着嘴唇上他留下的味道。
肖恩·阿迪森吻了我。
他端着我的脸，吻了我。这真是太完美了，这就是我梦想中和现实生活里最美好的时刻。
但所有这些又都让我有点儿恨他。
“我之前没说谎，我说希望瓶子停在我跟前。我真那么想，甚至现在也是。不过那时不像现在。如果我们现在再玩的话，我会直接伸手让它停下来。”他看着我的眼睛说，“不过，现在不需要瓶子。”
不，我闭上双眼。你不必再说这种话。
“但我们那时怎么样？十二岁？”他说，没注意到或忽视了我逐渐攀升的不适感，“我只记得当时觉得你穿着那身绿衣服，看起来真的很美，我希望我会是那个吻你的人。”他耸耸肩，“但之后在学校你和克莱尔在一起傻笑，我有段时间又不那么觉得了。是的，我知道你喜欢我，很喜欢。我猜想这点应该不会变。”
但其实变了。我没必要说出为什么。我哽咽了，嗓子里就像有一整袋爆米花堵在那儿。
肖恩沉默了。这样也好，因为我除了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其他什么也听不见。
“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对不起。你不知道我有多抱歉。”
接下来，我显然想进一步折磨自己，于是我问他：“什么时候？”
“我什么时候？我喜欢你？”他等着我点头，“实际上，是克莱尔让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看着我的困惑表情笑了：“你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和我说要和你们这些家伙一起跑步的吗？”
我摇摇头。
“就恰好是圣诞节前。有一天她在大厅遇见我，‘嘿，去外面越野跑应该不错吧？’她说她会制订一个夏日训练计划，不用担心会影响工作，也不用担心天气太热，因为我们会在天还没亮时跑。听了她这话我就不再继续听下去了，因为她压根儿就没提到一件我可能感兴趣的事。”
“但她接着说，‘会是我们三个一起跑。你，我和吉尔。’我听见自己答应了她。尽管如此，我仍然认为越野跑完全该算地狱里的体育运动，虽然我已经跑了好几个星期了。在太阳升起之前就跑步，至今都一直让我内心狂哭不止。”我们都笑了，之后肖恩认真地看着我，让我差点儿忘了呼吸，“但我根本没想这些，我想到的只是能看见你，可以每天、整个夏天都见到你。我知道的。”
“肖恩。”我轻轻地叫了声他的名字，几乎没使一点劲儿，“那是七个月以前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一点吗？”
“那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他看向旁边：“那是因为你妈妈开始……过度关注我。这让我脑子有点儿乱，我很想在你身边，但真的又非常不愿意和你妈妈走得很近。所以我只好等机会。再之后，在她离开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你变了。”
“肖恩，我很抱歉……她会那样对你。我想都不敢想。”我也不想去想。相反地，我的大脑回忆起之前那几个月，想起我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但我没法找到那些日子了，一天也回不去了。
“你从没表现出异样，我怎么会知道你最后注意到我了呢？”
“说真的，我们十二岁时我就注意到你了。过去的五年里我就是个傻子。”他没开玩笑，完全没有。我很想为浪费了的时间尖叫出来，但又有点儿开心他几个月里感受到了我这几年的心情。
“还有你邻居搬了过来。”肖恩试图掩饰那不太自然的表情，“不，我不想提其他任何事。你说我不该打他，之后我不得不说你是对的。”
他承认自己错了，这让我震惊得除了说“谢谢你”之外，什么都说不出来。
肖恩看起来对自己认错这事也觉得很惊讶：“是的。”
“还有，我也很抱歉，用你做借口向我爸爸撒了谎，我没想到他会给你打电话，但我本来就不应该那么做。”
肖恩耸耸肩：“没关系，真的。这些都算不上什么，他或者你妈妈。”他在下面拨弄着自己的手指，我的手则按在我们之间的旋转木马上。
“如果你可以看见我的脑子在这几个月里是怎么备受折磨的……”我站起来，挣扎着不让自己发抖，“一点儿也不好受，你还被卷在里面。那些事没有过去，我无法因为你希望我还爱你就能像过去那样爱你，虽然我也希望我可以。”
“嘿。”肖恩站起来把我转向他，手放到我手上，感觉很暖。之后，他抱住了我。这个拥抱和以前他给过我的上百个拥抱完全不一样，他搂在我腰间的手臂，完全不是肖恩拥抱朋友式的拥抱。这让我的喉咙被卡住的感觉更严重了。
他把下巴搁在我的头顶上，呼吸撩拨着我的头发。“我没想伤害你，从来没想过。”他的手臂抱得更紧了，之后把我拉开一些距离，让我能看到他的眼睛。这可能是我俩有史以来站得最近的一次。我能看见他瞳孔里的所有光点。“伤了你的心意味着我会努力去挽回它。你明白的，对吗？”当他的眼睛打量着我的脸时，我已经受伤的心还是控制不住地跳动。这几乎和我在杰米·皮尔瑟的生日聚会上盯着旋转瓶子时的颤抖一样。
肖恩冲我淡淡一笑，好像这笑就是属于我的——也许是吧——然后靠向我。他吻了我的额头：“你说你希望自己还爱着我。你在我还没做任何努力时就曾爱我了。那我从现在开始努力，你能想象以后会是什么样吗？”我大笑起来，他松开我了，极不情愿地。
我坐下来，把腿缩起来，不需要说任何话，肖恩就开始推木马了。我看着他像翻书一样，一下一下地推着木马，木马每转一圈，我就看到他的一个镜头。画面在加速，直到肖恩跳了上来把头靠在我的头上，我们面对面坐着，我的腿朝一个方向，他的朝另一个方向，一起凝视这夜色。
“也许这还不是我宣称爱你不朽的最伟大的夜晚，啊哈？”
我把手搭到肩膀上，想牵到肖恩的手，当他的手指穿过我的手指时，我垂下双眸。不需要说任何一个字，也不需要任何一个眼神，他就知道。
“这次她跟你说了什么？”
我用手指滑过旋转木马上的金属花纹。“典型的垃圾妈妈。我那不是亲生的爸爸从小就不喜欢我，他之所以在我童年时花很多时间和我在一起就是要惩罚她。所以，你明白的。”我耸耸肩，就好像我不在乎她说的这些。但当我转过头不看肖恩时，真相就如鲠在喉了。
过了几分钟，肖恩只说：“嗯，好吧。”
我看向他：“好吧？这就是你想说的全部？”
“够多了。我的意思是我一直在想可能你妈妈只是很蠢或只是很邪恶，而现在我知道了，她两者兼备。”
我如释重负，不知道自己有多需要别人帮我说出这些话：“你这么认为？”
“哦，是的。”肖恩把一只手放在脑袋后面，“显而易见，她带你的时间不多。我不在乎我们不得不要对她做什么。”
我不该冲他笑，但我确实笑了。他的意思很明确。我几乎要问他我们会做什么，想听听他愿意为我做到什么程度。但是，对于肖恩，我已经知道他的答案。
“不，”我说，“我还有十六个多月的战斗时间，在那之后，我就十八岁了，那时别人再不能左右我的选择。”我的笑容消失了，感觉喉咙里哽咽得更厉害了：“但是在我很小的时候爸爸不喜欢我的事上我不认为她撒了谎。她告诉了我爸爸关于我父亲的真相，其余的都还是有意义的，有意义。”
“吉尔……”肖恩转向我这面，一只胳膊搂住我，“我爱你就像克莱尔爱她的跑步机一样，但我对你爸爸一无所知。”
肖恩靠着我的一侧让我觉得很温暖，当我把事情搞得越来越难的时候，是他让事情变得简单了。我握住他的手：“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我很高兴你让我可以经常这样做。你会吗？哦，还有，”当我靠得更近时他补充道，“看看我们有多合拍？”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们头顶上空的星星就像炙热的水波，像石块掠过天空。
非常应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