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依依了无音信、彻底失踪的第六天,同时也是蒲胥因无休止的,疯狂的寻找的第六天。
他神情疲惫,眼窝凸现,坚毅、俯视众生的眸子此时神情涣散,但又有着一丝希望在里面迸发着。
他本是被梳的纹丝不乱的发丝,此时凌乱不堪,恰似几天没有打理;身上的西服还是前几天的那套,皱皱巴巴。
从前那个那个无比高大,无比英俊,不容自己有一丝邋遢的蒲胥因已不复存在,有的只是这个找不到弄丢了的最重要的人,狼狈不堪,坐在马路边上的男人。
他脸色苍白,丝毫没有血色,紧抿着薄唇似乎在压抑着即将要爆发的情绪。
这几天,这几天他一直穿梭在各大商场,商店,街道,餐厅,等地寻找周依依,只要是他能看到的地方,沿路走来,一刻也没有放弃过希望。
蒲胥因饿了就随便吃点路边摊,只是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依依一直热衷的路边摊吃起来也是如此的美味。
困了,就附近找个旅馆,浑浑噩噩的睡着,有时夜里有个丝毫的响动都会惊醒他,然后第一反应就是想起周依依。
长此以往,他觉得自己都快疯掉了。
扎沃斯禁锢了他所有的人际关系和经济来源,所以他只能依靠自己小小的力量。
他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了,蒲胥因自然是了解的比谁都清楚,他无力改变但也不会顺从这结局。
只要他找到周依依,然后两人一起回国,那么就可以彻底摆脱控制。
而现在,落日的余辉在紧紧的包裹着他,蒲胥因已经很累了,他随便找了一家商店,便靠在外围的青板墙上,表情痛苦,眼眸紧闭。
在他的前方是干净整洁的纽约某条街道,而在的右边是他靠着的这所商店的入口,那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全部都是进出商店的客人。
那些客人时不时的把目光投向这边的蒲胥因,时而惊奇,时而疑惑。
有些小孩甚至还不怕生的过来扯他的头发。
莎西米找到蒲胥因的时候正是华灯初上时分,那时候的他因精神疲惫已彻底的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
莎西米心疼的俯下身抚摸着他的脸颊,扎沃斯教授逼迫她和自己结婚的事,她已经知道了;
莎西米一遍又一遍的摸着他嶙峋的侧脸,蓝色的大眼睛里溢满泪花:“胥,如果你不想和我结婚,我不会勉强你,但你千万别这样折磨自己,只要你肯放过自己,我过的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
稍后莎西米便吩咐她的随行司机把蒲胥因扶到了车上,车子开回了她住的公寓里。
第二日,当莎西米端着茶水推门而入去看望蒲胥因时。
他早已苏醒,正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发呆。
他身上的西服也已换掉,穿上柔软舒适的睡衣,头发也是湿漉漉,有的还在滴着小水珠,显然是已经刚洗过澡的模样。
莎西米静默了一瞬,把手中的水盘放下轻声细语的呼唤了他一声:“胥?”
见无反应, 她也不再开口说话,而是默默到卫生间拿了一条干毛巾,走到蒲胥因的身后,轻柔的为他擦拭湿发。
在触碰到头顶那柔弱无骨的双手时,蒲胥因的浑身猛的一僵。
他激动的站起身顺势将那双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眼里闪烁着希翼之光,情不自禁的开口:“依依?”
可在看到那金色的头发蓝蓝的大眼睛闪着错愕时,立时愣住了,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看着错当成周依依的莎西米。
手款款的松开她的手腕,往后退了一步,希翼的眸子里顿时渲染上了浓浓的失落,他清冷的声音温温细细:“对不起。”
复又重新坐下,看着窗外的街道继续神游。
那一刻,柔弱的莎西米脸上充满了痛苦与无助。
到底他不和她结婚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带回来的那个女孩。
莎西米不再选择给她擦头发,而是绕过蒲胥因,蹲在他的面前手臂放在他的腿上。
那一刻,她便已决定,此身为你,此心爱你。
生,她为他而生,死,同样为他而死。
从小到大,早已习惯了陪伴,安安静静的陪伴,外人都说她与蒲胥因的关系是最好的。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么些年,他们之间发生最多的事就是沉默,他不说话,她陪着他不说话。
就像此时此刻。
“胥。”她叫他一声,他不一定会应答。
“莎西米,我要离开这,回到我自己的国家,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而这一次他终于出口,说的却是离别的话。
“那好啊,我陪你一起回去,以后我们就定居在中国,永远都不回来了。”
蒲胥因终于移下目光,看着莎西米充满期待的眼神,不忍心伤害她,却又不得不伤害:“莎西米,我希望你可以留下来,留在自己的国家,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你比我强,即使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身份枷锁,但你仍然可以过的很快乐。”
“而我,我也找到了那个能改变我的人,只是我把她弄丢了,所以现在我要去找她回来。”
莎西米眼神微闪,动了动嘴角,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任何的只言片语。
她只是放低身体,轻轻的俯在他的腿上,脸颊微贴着他的膝盖,默默的心安。
蒲胥因看着她的头顶,心静如水,嶙峋的脸上有那么一刻是温润的。
而后抬起头,继续看着窗外的街道,他的卧室是在二楼,算不上髙,所以外面的情景轻轻松松的便尽收眼底。
突然,街道上忽的闪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确切的说是熟悉的衣服,那衣服他见周依依穿过。
顿时热血沸腾,猛的站起身,两眼发光:“依依。”
一瞬间,他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房间,跑到了街道上。
莎西米被蒲胥因突如其来的动作一下撞翻在地,她半跪着身子,双手撑在身后,避免直挺挺的仰睡在地。
她伤心欲绝的看着他急速离去的背影,泪水泉涌,但也只是一会,便擦干眼泪站起身跟了上去。
奔出公寓的蒲胥因在人群中快速寻找那熟悉的身影;
足够幸运的是那个身影还未走远,他提步去追,近了,更近了。
他欣喜的抓住那人的手腕:“依依。”
却在那人回过身的那一刻顿时愣住了,不是她,不是周依依,但那衣服?
他眉头越皱越深,看着那完全陌生的面孔凛冽出声:“你身上衣服哪来的?”
那人一听衣服,忙抽出手腕,双臂环抱,一脸惊恐:“这衣服,我捡的。”
“在哪捡的?”
“离这不远的前面一个桥洞里。”
蒲胥因选择不再质问,而是便朝那桥洞急奔而去。
那个桥洞,其实他是知道的,找周依依时几次经过那,那都是难民最常居住的住所。
之前找周依依时,他本想下去看看,可最后不知道发了什么疯,鬼使神差的跑了,他现在真想狠狠的抽上自己几巴掌,来以此弥补对周依依的亏欠。
纱西米下楼去追蒲胥因时,刚想出声叫他,却又看见她从自己的面前急速的跑过,虽不明所以,但也不得不同样抬起步子跟了上去。
找到了桥洞,下了土坡,那里面还有他曾经看到周依依所穿的衣服,以及旁边铺着一人多高的草垫,再靠近时,那草垫上似乎还能看到残留在上面的黄卷长发。
没错,那是周依依的衣服和她的头发,所有的一切都是再熟悉不过,他茫然的转身寻找着桥洞中似乎还有别的人影,可是空洞中无半点再有人住过的痕迹。
蒲胥因顿时跪在地上,双拳不停的捶着土地,失声痛哭。
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哭泣,他本以为是会为他的身世,为他坎坷的命运,想不到竟是为了周依依。
那个自己亲手把她推入绝境的周依依。
蒲胥因现在已经彻底的明白过来了是怎么一回事,这几天流落在外的周依依靠着与难民同住度日,他甚至都可以想象得到她这几天是怎么撑过来的。
害她落入如此绝望境地的人想不到一直都是自己。
想到这,蒲胥因越发的用双拳用力的捶着土地。
他宁愿,宁愿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纱西米同样下了土坡,来到桥洞里时,顿时被蒲胥因凄厉的哭声吓的直后退了两步,她双手捂着嘴巴,蓝色的大眼睛充满着惊异与错愕,但同样溢满了泪水。
她同蒲胥因一起哭泣。
近三十年的人生中她从未见过蒲胥因有如此情绪波动的时刻,而这一次他的唯一一次动容竟然只是为了那个叫做周依依的女人。
她突然很心酸,却也心疼他此时此刻的模样。
慢慢的靠近,小心翼翼的走近他。
同样跪下身抱着他的后背,脸颊贴在他的脊背上,泪水顺着眼角一滴一滴的滴落在蒲胥因柔软的睡衣上。
蒲胥因突然止住了哭声,但仍还在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变,他开始开口说话,不知是在问抱着他的纱西米还是在问自己:“我终究是来迟了,还是来迟了,依依同那些难民一同搬走了,这一次她恐怕真的要离我而去,我应该去继续找她的,我应该找她吗?”
纱西米抱着蒲胥因的后背,泪水止不住的流,用力的点头:“胥,去找她,把她找回来,你做的任何决定我都支持,只要你能开心,只要你能快乐。”
听到纱西米的这一番话,蒲胥因像是突然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他慢慢的转过身,看着近在咫尺的纱西米,抬了胎手臂,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替她擦去那为自己而流的眼泪:“依依怕是已经回国了,但我还有一件事必须向扎沃斯教授问问明白。”
这些年来,他一直疑惑的那件事就是当年的蒲胥到底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