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侍卫从外面进来。
“怎么了?”君无霜转过头来,开口问道。
“启禀皇上,犯人一死一晕。”侍卫答道。
“谁晕了?”君无霜沉声问道。
“贵妃娘娘晕了。”
“泼醒,继续。”君无霜冷冷开口,眉宇之间散发着一股戾气。
侍卫不敢迟疑,马上走了出去。
君无霜眸光微闪,顿了顿,也跟着走了出去。
相隔不远,君无霜便看见了高高举起的木棒,每次打在人的身上,都激起一阵颤栗。
双溪神志不清地哼唧着,丝毫没有注意到站在她面前的君无霜。
“停。”君无霜冷冷开口。
高高举起的木棍被放了下来。
君无霜抬手捏起双溪的下巴,原本丰盈的脸颊因这些日子的病痛已深深凹了下去,头发湿漉漉地黏在脸上,脸色也苍白得吓人。
而双溪的身后,亦是一片狼藉,衣服已被打烂,碎布钻进肉里,血肉模糊一片。
君无霜双唇紧抿,没言语。
倒是双溪缓和了会,竟缓缓抬起了头,看着眼前的男人,艰难地开口,“你杀了我呀。”
她输得血本无归,所以一心求死。
可君无霜又怎会轻易如她所愿?
“双溪,你的鬼郎君已经死了,他本来不用死的,都是因为你,他才死的, 你的手里,又多了一条人命。”
双溪目光落在君无霜身上,她想笑,却笑不出声来,牵强地扯了扯嘴角,看起来越发狼狈。
良久,她才扯过嘴唇,用尽全身力气说道,“我手上沾染的最红的血是苏慕雪的,其他人,谁活谁死,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你找死。”短短的三个字,仿佛从地狱里出来的,透着无尽的森凉。
君无霜从侍卫手里接过木棒,高高举起,双溪静静地闭上眼睛,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吗?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双溪茫然地睁开眼睛,对上君无霜冰冷的双眸,“你想死?”
“我偏偏不让,我让你活着,为苏慕雪赎罪,我要让你从今往后的每一天都在恐惧与不安中度过。”
双溪不可置信地看着君无霜,她没有想到君无霜会如此,就连她想去死都不同意。
“来人,将双溪关进冷宫,永世圈禁。”
“双溪,你放心,我会请最好的太医医治你的伤病,我一定让你痛苦地活着,直到长命百岁。”
“不。”双溪惊恐地瞪大眼睛,她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苟延残喘生不如死地活着,与其这样痛苦地活着,还不如早早去死。
可是,事到如今,她的生死再由不得自己做主,她所有的一切,都要仰仗面前的这个男人。
双溪也是第一次发现,眼前的男人,竟如此恐怖。
只是可惜,当她发现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听闻,宫里那位宠极一时的娘娘疯了。
两个新来的小宫女见面的时候,互相闲聊着。
严厉的嬷嬷听见了,站在身后干咳一声,两个小宫女立刻噤若寒蝉,灰溜溜地离开了。
而两个小宫女口中谈到的那个娘娘,此刻正疯疯癫癫地被关在冷宫之中。
没有人知道,双溪是什么时候疯的。
她们只知道,有一天过来送饭的时候,发现里面的女人蓬头垢面,疯言疯语,这才有人将双溪疯了的事传播出去。
据说这位娘娘看上去甚是吓人,据说这个娘娘曾被鬼上过身,据说……
空穴来风的事情总是越演越烈,君无霜再次见到双溪的时候,她早已不是那个岁月静好浅笑盈盈的娇滴滴姑娘。
她头发散乱,偏着头,瞪着君无霜。
君无霜迈着沉稳的脚步,一步步地往前走,双溪便一步步地后退。
她的手里,抱着当年苏慕雪曾抱着的枕头,她把枕头死死地护在怀里,仿若珍宝。
“她疯了?”君无霜皱着眉头,冷声发问。
一直负责照看双溪的宫女连忙答道,“娘娘确实疯了,每天都抱着一个枕头说是她的孩子,还有……”宫女脸上露出难色。
“说。”
“娘娘夜晚还时常梦魇,会和我们大喊,说有一个男人在她的床头坐着,对她笑。”
君无霜愣愣地听着,内心里却没有丝毫情绪。
对于这个拆散自己和苏慕雪的人,他曾以为他会恨之入骨,死后挫骨扬灰永不入轮回也不为过。
可是,现在他看见面前的这个疯女人,却只觉得可悲。
聪明反被聪明误,或许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她永远都不会再想着去害人,她的世界,就只有她和她怀里的“孩子”。
“过来。”君无霜沉声。
双溪循声望去,却并没有走近,她愣愣地看了一会,突然喊道,“救命啊,救命啊,不要伤害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跪在地上,疯狂地叫喊着。
君无霜愣愣地看着,直到身旁的宫女和他解释,“娘娘只要遇见男性,情绪就会很激动。”
君无霜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没再说什么。
双溪也慢慢缓和过来,双腿慢慢靠拢,坐在地上,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枕头,仿佛在看一个真正的生命。
她低头耳语,时而又露出笑意。
“走吧。”君无霜淡淡道,然后离开了这座冷宫。
身后的大门被徐徐关上,宫女落锁的声音格外尖锐。
秋天的树林,金灿灿的秋叶,淡蓝的天空,开阔的空地,青冢孤坟带着几分秋意的寒凉。
君无霜一身白衣, 茕茕孑立,站在一座孤坟跟前。
面前洁白的石碑上,刻着几个落拓大字,亡妻苏慕雪之墓。
这里面,葬着他最爱的女人,葬着他一段最珍贵的爱情。
“带上来吧。”君无霜回身,淡淡开口。
转瞬,一个疯女人被两个侍卫带了过来。这女人痴痴傻傻,看着君无霜露出傻傻的笑容,又低头摆弄自己身上的衣服。
“跪下。”君无霜目光如炬,冷眼开口。
两个侍卫立刻压着双溪跪在了苏慕雪墓前,一瞬间,双溪好似受了惊吓,疯疯癫癫地叫嚷,“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君无霜冷冷的目光扫过,立刻有人拿了一块破布,堵住了双溪的嘴。
君无霜抬起手,轻轻抚过石碑上的刻字,他的心如同刀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