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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宫门深深深几许 前尘恨恨恨难平

待到开了春,孟泽睿的皇子侍读也做的好几月,端嘉皇贵妃以昕然深得其心为由,想着将她接进宫里。别人看不出,昕然知道这是要通过她联系孟家,哥哥虽然是孟家子嗣,但七爷是皇子,再深的联系那也是皇族和孟家之间的,和这位皇贵妃可搭不上太大的关系,唯有抱紧了孟家这棵大树她才好乘凉。

钱氏知晓了这是要进宫,自觉是天大的喜事,自然是不会由着她的眼中钉占尽便宜,强行要塞了孟沅琦一道去,河氏碍着她是老夫人,虽然说是撕破了脸,到底还要顾及在外头的面子,看她一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样子,传出去丢的是孟家的,只得去穿了书信询问端嘉皇贵妃,皇贵妃只瞧着是加个得脸的庶女,也没太过在乎,挥挥手同意。

送还书信的当日便派来了个教习嬷嬷。

昕然瞧这个嬷嬷虽是面目和善,但手有厚茧,脚步稳健,自然晓得这是个不大好相与的严厉宫嬷嬷。忙叫了鸳鸯拿了十两银子,又拨下手里一环白玉一并送上道:“这日后有劳嬷嬷了。”

那嬷嬷的确是个不太好相与的,可不是昕然想的那样,这位嬷嬷姓乔,乃是当今太后身边的一位嬷嬷,太后疼七皇子,听说是他一位表妹要进宫,又是大家小姐,想着不如叫身边这位去瞧瞧是怎样的一位小姐,这孟家也是勋贵,配给七皇子也不为高攀,正好是教小孩子,也算是给这位嬷嬷放个假。

乔嬷嬷看昕然不过五岁的娃儿,奉师礼做的不卑不亢,便接了礼物,又见她起身回礼不卑不亢,忍不住赞许的点了两下头,又向河氏点点头——五岁的孩子是不请教习姑姑的,这时基本是言传身教,河氏定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反观孟沅琦,畏畏缩缩,不敢看她的眼睛,又一副瞧不起她的样子,乔嬷嬷还是叹了口气,终究不是正出的女儿,是要差些,姨娘养的那有正夫人养的知书达理通晓规矩。

钱氏见着乔嬷嬷对着昕然是赞许,并不大在意孟沅琦,心下明了是孟沅琦没得眼,心里也急,苏姨娘见钱氏已是紧急神色,忙推搡了两下沅琦叫她给乔嬷嬷见礼。孟沅琦哪里明白这个道理,闹着不去,苏姨娘又推了几下。

这次乔嬷嬷皱了眉,先是给河氏钱氏见了礼,又道:“这原是国公爷家里的事儿,老身是不大该管的,这是这次这位姨娘可是错了规矩。三姑娘再大的不是,那也是主子,姨娘身份是比不上三姑娘的,更不该对着三姑娘推推搡搡。这原是夫人老夫人该管的,只是二位主母依旧这么纵容,老身不多过问,只一点,老身日后教习二位姑娘,万不可这般无礼打断了。”

“有劳乔嬷嬷了。”河氏听了心里一喜,这正是整治孟沅琦的好机会,正好也挫一搓钱氏这一脉的锐气。

一旁的秋棠看河氏道了谢,赶忙送上了一方装了十两金元宝的木头匣子。乔嬷嬷看了一眼便收了。

午正时,乔嬷嬷派了两个小丫头到各屋里叫了昕然和沅琦,吩咐他们午三刻至励学园开始学习各色宫规。

昕然是知道宫里的规矩的,毕竟她也曾是皇后之尊,提前了三炷香的时间便在励学园候着。只是昕然不晓得,她瞧着励学园是空无一人,事实上,乔嬷嬷正在后间的雕花窗哪儿偷着间隙瞧着。

昕然见时间还早,取了一卷《女则》翻看,宫里不缺才女,缺的是懂规矩的女子。就算是做个样子,乔嬷嬷看了至少不会过多的为难她。这一切乔嬷嬷都看在眼里,心里也对昕然高看了两分,深觉此女如此稚龄便如此,将来必有大造化。

午三刻,乔嬷嬷悄不摸儿的绕到正门,昕然早在她进门的一刻就听着了,只是现在她正翻着《女则》,若是贸然抬头,只会让乔嬷嬷当做蓄意讨好,最好的方式就是只当没看见。

乔嬷嬷点点头,放轻了脚步慢慢踱过来轻声道:“姑娘歇会儿吧,我原叫姑娘们来就是想练练姑娘们的毅力和耐心,方才瞧姑娘这么不骄不躁的,姑娘又是小孩子,这是该累着了,姑娘且歇会儿吧。”

昕然听了这才放下《女则》,又起身捧了一杯茶道:“嬷嬷喝一杯解解渴。”

乔嬷嬷看了笑的开了花,更是多了三分欣喜。

直到未正,孟沅琦才带着两个丫鬟慢悠悠的走到励学园门口,丫鬟手里抱着软缎垫子,点心面果儿,孟沅琦穿着件大袖的褙子,正抬着腿朝里进。

“姑娘好闲心啊,老身虽只是教姑娘规矩,也不是姑娘家的奴婢,今日姑娘便回去吧,若是明日继续晚来,那日后也不必来了。”

孟沅琦哪里听得懂乔嬷嬷话里的意思,一句抱歉也没讲,风风火火的带着丫鬟回房去了,乔嬷嬷看着更生厌,心下对昕然更看重了三分。

昕然使了个颜色,门口的鸳鸯领了命巴巴的跑去河氏处通传,心下一番冷笑。此番一来可灭了孟沅琦进宫的机会,宫里是不会迎一位不懂规矩的小姐;二来,钱氏也没有理由再为一个庶女为难母亲;三来,孟沅琦进不了宫,苏姨娘也没有倚靠。

一月之后。

卯三刻,孟府的各方仆从早已点亮了灯火。河氏牵了昕然的手,一千个叮咛一万个嘱咐的送上了马车。

乔嬷嬷上了后一辆青帷小车正等着,昕然拜别了母亲后踏了凳子,带着鸳鸯上了车。孟沅琦底下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满心只想着挤上车,一旁苏姨娘只得死命拉着不叫她惹事。钱氏闭门不见,河氏只能称她抱恙,免给宫人留下不臣之心的印象。

行至宫门,又换端嘉皇贵妃派来的一顶碧色软轿。至流云馆,换上五彩霞锦洋花撒金缎褙子,挂了八宝串珠钗,艳光照人的往锦霞院去了。一路上昕然只垂目不语,小行碎步。一旁跟着的丫头乃是端嘉皇贵妃身边得力的翠鸣,原是有意给这个小姐一个下马威,脚上走得飞快,却不想这个小小女孩竟礼数周到,做的滴水不漏,忍不住赞了几句,昕然也未推辞,全然接下,到让这个宫婢摸不清脾性。

端嘉皇贵妃只象征性的见了面,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叫宫女们照顾周到,并带着她去书房给伴读的孟泽睿送点心,也一解兄妹分离之苦。

路过御花园,此时已然是春光明媚,昕然忍不住想要赏玩一番,旁边的宫婢看这位小姐如此受宠,也都顺着她,又打听了今日是陈太傅教学,这位老学究最是喜爱拖堂,倒也可以多顽闹一番,昕然见一处有一条碧溪流水,里头还有端嘉皇贵妃所说的宫里御膳房专供的‘寸金鲤’,便想着抓上一两只小鱼苗养着。

“孟大姑娘,可是喜欢和鱼儿?”翠鸣瞧昕然受宠,有了奉承之意,这鱼儿本不算稀罕之物,只不过是宫中饲料养的稀奇,只能长两寸那么大,并且通身金赤,其余倒是没什么稀奇,受宠一点的宫女每天都有主子赏着吃。

“我瞧着稀奇,看看。”

“姑娘可不知道,这鱼儿不算稀奇,这儿是上游,底下有个小玉闸,玉闸后头的亲吻鱼儿才稀奇,那儿的水都是恒了温的,可是温和的很。那鱼儿按着脚才叫舒坦,姑娘可要试试?”

昕然前世虽为王后,可日夜只是与后妃争风吃醋,或是帮忙魏越彬料理花边新闻,哪里有这样闲适的时间去玩耍,今听了此言,倒是有了兴趣,依着翠鸣所说,拖了鞋袜,将白玉一般的脚丫子没进水中,

这水是温热的,很是舒适,昕然踢了踢水,鱼儿又游上来在她脚上啄吻。昕然舒服的如同端嘉皇贵妃宫里的猫儿一般打了了几个呼噜,引得一旁的宫婢都围着她发笑。

“嘿,还当你是主子呢,我跟了你真是糟了狠罪,呸!”倏然一声叫骂,溪流旁边二十几步的一个小门中,一个穿着和宫婢相同,却是带着金镯玉钏的宫女打扮的女子,将一个穿着寒酸却又是好面相的少年摔倒门外,一下把昕然撞到了水中,撞得水花四溅,好好的一身衣裳全般湿透。

这一下可让翠鸣气了起来,如今她正是红人,得了带皇贵妃女侄女,说不定是未来的七皇妃顽闹的好差事,原本是哄得好好的,这下叫这个不长眼的撞水里头了,索幸是这位孟大姑娘还没哭,这要是告到皇贵妃哪儿,那就有的受了。

昕然也是受这无妄之灾来了气,狼狈的从水里爬起来后,先是把旁边瘦削不堪的少年人拉了两把,翠鸣并几个宫女眼尖,忙帮着扶了起来。又直接不顾什么礼仪,一脚踹到那个一脸刻薄气的尖酸宫女小腿上,疼的她诶哟一声就要还手。一边的几个太监哪儿敢让这么个金贵人儿被伤着,上去就把那个宫女抓死了,昕然看她被押死了,顺手就折了一根枝条对着那人脸上啪啪的抽,几个太监被误伤了也不敢叫唤,生怕这受宠的姑娘迁怒自己。

“呸,哪里来的小贱人,敢打本姑娘,本姑娘告诉你,赶明儿本姑娘受了圣恩,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瞧这不长眼的奴才还瞎叫唤,翠鸣忙上前拉着昕然好生安慰了一番,又是跟着两个嘴巴子打了过去。

“放肆!这是端嘉娘娘的内侄女,如今的虞国公府的大姑娘,你是神么东西,敢冲撞贵人!”

听翠鸣这么吼了一句,那宫婢吓得双腿如抖筛,端嘉皇贵妃能一路爬上来,手段了得,心狠手辣,得罪了端嘉娘娘的人,她可没得活头。

“奴婢眼拙,还望姑娘见谅,奴婢不认得姑娘啊,姑娘赎罪,姑娘赎罪啊。”

“你给我闭嘴!”昕然吼了一句,上辈子皇后的威仪尽显了出来,吓得一干人都被震慑的大气不敢出。

“我瞧你的样子,不过一个下等宫女罢了,还没翠鸣姐姐风光,穿的也不是多华贵,不算是哪个主子。但看你这一身的金银玉饰,怕是贪墨了不少主子的银钱了吧。这位小哥哥虽然看上去瘦弱,但是天子后嗣气度不凡,你连皇嗣都不放在眼里,你这是要造反啊,如今姑姑也算是参与后宫各项事宜,干脆就由我禀报了姑姑,叫她给你车裂了!”

昕然是知道这一代的皇帝陛下那可是‘博爱之人’宠信的宫女颇有一些未有封号连带着孩子也受欺负。若是她没看见还好,今儿叫她见了,如何狠得下心不管?这里的奴才们捧高踩低的,倒是苦了那些孩子了。

昕然不理那宫女的哭天抢地,走到那少年身边,抓着他的手看了看,血丝遍布,还夹着灰尘,红肉都翻在外头,捋起袖子,还有大大小小的淤痕,看上去很是可怜。

“疼吗?”

那少年点点头,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她却是不说话。

“你忍一忍。”说罢拉着他的手按在水里好生清洗了一番,水里头,鱼儿帮着嘬走了死皮,看着灰尘洗干净了,昕然又问翠鸣要了自己下水前交给她的锦帕。

“这伤口要消毒,你忍忍吧。”

少年点点头,还很是孩童心性的闭了眼睛不去看。

昕然看着有点好笑,取了食盒里头送给自家哥哥的酒给这少年擦了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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