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一定觉得念儿睡着的模样很眼熟,很舒服好看,对吧?!”
“……”倏地,心口狠狠颤了一颤,有一种潜意识促使她屏住呼吸等夏侯夜寒接下来的解释。
可,等来的却是夏侯夜寒的警告,换句话说,应该是威胁:“既然这样,若日后你再生出那样的念头,我就成全你,让你永远都只能看到睡着的她!我夏侯夜寒,说到做到!”
“你在乱说什么?”
“柳凝汐,不要怪我,如果你都不要念儿,那么,我夏侯夜寒也不会再要……”夏侯夜寒说完,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心口震颤的厉害,夏侯夜寒的话惊得她动都不敢动,最后实在支撑不住,只能瘫软的跪坐在了原地。
夏侯夜寒生气了,是真的生气。他在气她在明明决定要解决了凌瑄的命,最后却甘愿陪凌瑄一起死,他还气她不顾念儿,自作主张,准备撒手人间……
“是谁在那里……”
“嘭……啪……”
“别跑站住……跑的倒挺快……”
“咦……嘭嘭嘭……你怎么坐在地上,快起来快起来。”青萝从顶楼下来,立刻跑过来扶她。
刚刚有听到她在呵斥什么,遂问:“刚才楼顶有人?”
“恩,不过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人就不见了。”青萝麻溜的答道,还不忘再往顶楼看一眼:“真是怪了,没见有人上来呀,怎么就多了个人呢?”
疑惑之下,想起一个人来,但又不确定,想了想,问道:“青萝,那日是你带我回来的?”
“哪日?”青萝闻言,回过头来一脸懵,半响才恍然大悟道:“奥……你说的那日呀。是我带你回来的,怎么了?”
进了又一间空着的茶室,青萝在桌边坐下,端着水看过来:“还是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这姑娘,果真蕙质兰心。但她要不要问问凌瑄的情况呢?纠结半响后,决定还是应该问一下,毕竟当时凌瑄为了救她差点没了命:“当时你找到我的时候,可看到凌瑄了?”
“奥,你说他呀?”
“恩,你可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攥紧的手,有点紧张,还有点心慌,怕他出什么事。
“现在怎么样倒是不知道,不过当时找到你们的时候,他的情况可是很不好。若非冰蛇冰封,他可能早都没命了。”青萝放下水杯,认真的看了过来:“话说,这个慕容凌瑄这回倒是挺男人的,竟然不惜割破自己手腕喂给你血喝。”
“……”被她这么一说,心又揪了起来。脑袋纷乱如麻,她真想去看看,他现在如何了?
“不过转念想一想,他是不是傻?既然知道你的心就是魔塬石,还坚持喂你血……魔塬石一旦吸食新鲜血液,可不是闹着玩一玩就会停下来,那可是会吸尽一整条命的血才肯罢休的,就好比当初夏侯……”
“萧青萝,你是不是想死?”一股子清冽慵懒的声音从门口飘了进来,恰恰打断了青萝的话。
青萝吓得一屁股从凳子上跳起来,惊恐的僵愣在原地。
她本就怀疑当初自己活过来并没有夏侯夜寒曾说的那般容易,不曾想,果真如此。既然现下无意听到,她自然不会放过:“青萝,就好比当初夏侯什么?”
“呵呵没什么没什么……”青萝干笑两声,连连摆手,很是敷衍,说话间还转头偷偷去瞄夏侯夜寒,像是再等他发话。
夏侯夜寒瞟了一眼她,后瞪住青萝,毫不掩饰道:“你看我干吗?我又没有堵你的嘴,既然她想知道,那你就说就行了。也让她知道知道,她的命,有多金贵。”
“额……”青萝倒吸一口气,然后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望了过来:“当初夏侯夜寒刚救下你的时候,你几乎伤的体无完肤,内脏也严重受损,心脏被活脱脱刺了一个大窟窿……”
呼吸一滞,全身的血液凝结,死死握住衣角,没想到,当初那么爱惜自己的她,死后真是惨不忍睹哇……
“萧青萝,你是不是真的想死,说这些干嘛,不恶心啊?说重点!”
“不,让她说。”这样,她才能清楚的知道,她是怎么重返人世,又要如何在这个对她如此残忍的世间活下去。
“那我要怎么说?”青萝一脸痛苦的望住夏侯夜寒,委屈到了极点。但俗话说,自己挖的坑,就得自己跳。
“她想听什么你就说什么!”说完,夏侯夜寒在屋内环视了一圈,确定了个窗边的位置,最后走过去在摇椅上躺了下来,悠闲的看着万里无云的晴天。
“额……那我接着说了啊……还有,不许再打断我。”青萝极快的瞄了眼摇椅上的人,然后颤颤巍巍的警告后就又开始道:“为了救活你,只能用上古圣物能吸纳天地灵气的魔塬石为心,重新化人形,修复你受损的身体。但重点是……魔塬石一旦与人融为一体,就需要时时刻刻受寄主鲜血滋养。但当时你失血过多,根本不够滋养魔塬石,更何况魔塬石是第一次与人融为一体,自然需要吸食的血就更多。所以……所以夏侯夜寒就在皖国发出告示,重金悬赏自愿用血献祭赤灵芝的人……不过好在最后赤灵芝养成并没有要了那人的命,那人也因祸得福,得了个儿子……”
青萝说完,又偷偷瞄了一眼仍旧悠闲看风景的夏侯夜寒,然后这才敢重新坐下来,握住她的手,郑重其事道:“所以,你的命是险些用命换来的,你得好好爱惜才是。”
没想到,一切竟是这样,真是谢天谢地,可是……“那我现在服用的赤灵芝,可还是用人血在养?”
青萝一愣,连忙摇头:“当然不是。”
“当真不是?”青萝的反应她断不出真假,可她隐约觉得,并不是她说的那么简单。
“当真啊,我骗你做什么,你已经活过来了,干嘛还要食用人血养成的赤灵芝?现在用灵池的水养着的赤灵芝已经足够你用了。”青萝脸色有点难看,遂指着窗下的人:“你若不信,你可以问他!”
夏侯夜寒闻言,转过头来,妖孽的脸上浮现了点点清笑:“魔塬石若吸食了他人的血,你可是会受到反噬的。这样,对你对我可都没好处。”
他的意思是,既是没好处,他必然不会费心力去做!那就好,至少她的性命不是建立在另一条性命基础上的就行。
可是,这一来二去,她原本想陈述的话题是不是被他带远了些?她想问的是,凌瑄现在的情况啊!
“青萝,你去煎熬吧!”
“煎药?煎什么药?”
“刚才她喝下的药全部都吐了出来,你不觉得应该再去重新煎一碗吗?”
“啊……额,好吧!”
青萝双手一摊,丰富的表情连续变换,最后压低了声音伏在她耳边道:“老板发话了,我无能为力,你且自求多福吧!”说完,一溜烟的就跑的没了影儿。
屋中又剩下夏侯夜寒和她两个人,他自己摇着摇椅,话说完就悠闲的转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她坐在桌边,颇为不自在的玩弄着青瓷水杯。
青瓷这东西,也只有长安这个地方才能烧制出这种色泽清润的瓷器来。加之原材料配比复杂,入窑烧制时的火候又很难把控,因此烧制出来能拿的上台面的青瓷就异常稀少,可谓之凤毛麟角,故而十分名贵。
在长安城,也就宫廷中能见到青瓷,民间能得几回闻?因她喜欢,哥哥曾借着战功才有幸向溟皇讨要过一个笔洗,送给她作为生辰礼物。她爱不释手,却因太过贵重,并不常用。
这人虽然贵为一国之君,但也并非挥金如土之人,不至于挥霍无度到在暗桩摆上这么价值不菲的东西!故问道:“这些青瓷,不会是你特意买的吧?”
“……”
屋中一度安静的有些吓人,她这一问,更让气氛变得诡异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他关于凌瑄的事。青萝还好,可他却不同。
他们三个幼时便认识,而且关系一直很好,所以,才有后来她不顾凌瑄反对,只身跑去冷宫救他一说。
相比起她,他与凌瑄应该更聊得来一些。因为他们有共同的经历,以及共同的追求与信仰,还有共同的……
后来他被送回皖国,他们之间便从此没了联系。那时候年纪小,也她没想过以后还会再见。
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天各一方,此话一点都不假。可是世事难料,她也没想到,她家灭门之时,他会出现。
在皖国清醒后的两年里,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凌瑄这个人,就算偶尔说道,也会很快的绕开,避得很随意,又有些刻意。
所以,她不确定,她问了,他就会说。
但最后,还是决定试试。
“咳……”放下瓷杯,清了清嗓子,转头一瞬恰恰撞上他回头递来的目光,心尖头一惊:“夏……”
“你是想问,凌瑄现在情况如何,对吧?”他可真神,遂她点了点头:“恩,可你愿意说吗?”
“前提是你愿意听吗?”
这话说得,似乎有些不好的兆头在里边,但她还是点了头:“我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伤势如何?这些,你能告诉我吗?”
“哼……”夏侯夜寒从摇椅上起身,款步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抬起右手按住她右肩,勾唇浅笑:“为什么不能,只是怕你听了接受不了而已。”
“难道他……”心底一慌,不自主的攥紧了放在桌上的双手。
“没有!”夏侯夜寒眸光淡淡扫过,而后轻轻摇头:“冰蛇解封你们的时候,他确实不行了,可好在你曾给他服下过一枚百草药,那是续命的灵药,所以,他没死。”
没死这事青萝之前已经说了,她并不惊讶,只是没想到,竟然是因为那一颗药。期期的望住夏侯夜寒,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夏侯夜寒清凉的眸子里泛起点点氤氲,叹了口气,接着道:“虽然没死,但他身上的伤以及……失血过多,足够他去鬼门关走一趟了。”
满心的疼惜、愧疚、感动、担忧,垂下眼,真的好想见他一面,真的好想:“我该说自己是累赘呢,还是累赘。拖累一个又一个……”
“你知道就好!”夏侯夜寒用另一只放在桌上的手给了她额顶一个爆栗:“小时候就让人不省心,长大了更是。”
“……那后来呢?你派人送他回宫的?”
“怎么会?他把你害得那么惨,我倒是希望他就那么死了干净……”
“你不会!”
“呵,这么信任我?”
“不是信任,是了解。你不会那么做,无论基于哪一种原因,你都不会。”
“好吧!看在你这么信任我的份上我就再给你说说,也免得你问这个问那个的,我看着都丢人!”他执拗的把了解转换成信任,而后又弹了下她额顶,这一次,很轻:“是付箐带他离开的。”
“付箐?呵,也对。”初闻这个名字,有一丝震惊,可往深里想,也就明白了:“付箐是太子妃,自然要来接太子。”有付箐在,想来凌瑄是不会有什么事了:“只是,我用冰蛇找你们来,她又是怎么知道我们被困在闲水居的?”
“这个我不清楚,已经让青山去查了,但是我们前脚到,他们后脚就来了。现在想想,真特么不爽,白让她捡了便宜。这人明明是我救得,回头她一准邀功给自己!这凌瑄听了,怕又把你看成祸水……”他收了手,提壶倒水。
这是三年来,夏侯夜寒第一次叫凌瑄的名字。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五味杂陈,应该是。不想将好不容易营造的气氛打破,遂顺着他的话道:“我被当成祸水的次数还少吗?”
夏侯夜寒将装满水的杯子递了过来,睇看了她一眼,满眼嫌弃:“也对,你祸了溟国,又祸到了皖国。这样传奇的人生,可是千古第一人,真是厉害死你了!”
接过水杯,淡淡呡了一口:“切,再厉害,也要有人撑腰啊……不然,早不知魂归何处了?”
他又给自己倒了杯,一饮而下,最后酣畅大笑:“这句话我爱听,以后记得要常说哦!”
“……”
“我回答了你这么多问题,你总该回答我一个吧!”夏侯夜寒将水杯放好,转过头来一瞬,突然严肃了起来,语气都有些冷冷的感觉。
点点头:“你说!”
“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会在闲水居?那地方你不是最熟嘛,怎么还会被困在里边?”
他这问题,与她接下来想问的,应该算不谋而合,整理了下思路,遂道:“被困闲水居是个意外,但被困之前发生的,可就不是了。”
“说说看!”
“那日我本想去大理寺调查当年柳家被满门抄斩的卷宗,但不巧在路上遇到了……他,往回走时碰到了亓渊阁的杀手。”
“亓渊阁?怎么回事?有人想杀凌瑄?”夏侯夜寒吃惊不小。
摇摇头:“不是,是有人想杀我!”
“你?”夏侯夜寒不敢置信的站了起来:“你刚来溟国尚未满月,未曾招惹过谁,亦未影响任何人的地位前程,更未曾与人结下仇怨,谁会想到要来杀你?”
还是摇头:“我也不清楚,但他们口口声声要杀的人,确实是我。”
“这群饭桶,连他们的主子都敢动,真是活腻了。”夏侯夜寒已经被气得怒不可揭,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然后呢?你没有告诉他们,你就是公子语书?”
“因为当时凌瑄也在,怕他知道后对我们不利。所以我并没有直接表明身份,但是有暗示。”
“你都暗示了,那群饭桶他们还敢动你?”
“恩,说来也是奇怪,他们根本不认识我,那晚来的人似乎没有一个是亓渊阁的旧部。我估摸着,应该都是些刚进亓渊阁没多久的新人。再者,那晚我并没有发现长安分舵的舵主。”
“这群饭桶,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他们。等等,你说分舵舵主?”
“恩,想来,若是他在,事情应该有所转机。”
“额……原来是这样……”夏侯夜寒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带着丝丝尴尬,和说不出的怪异表情。
“你这是怎么了?”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想到那一两日青萝和青山的异常,明明说好寸步不离得守住她的,却完全不见了踪影,不觉惊讶出声:“莫非那晚是你将分舵首领召集走了?”
夏侯夜寒呡着唇,面上的尴尬未散,愧疚的点点头:“那两日我……哎,遇到了点小麻烦,遂将他们都召走了。倒是没曾想,你这次被困,竟是我的错,真是该死,早知道就再早一点到了……”
心头疑惑解开,遂劝慰他道:“我看你想多了吧?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亓渊阁真正的主子本来就是你,你有事,他们自当前来。而那些认不出我的,也情有可原。这件事要追究,还是得知道是谁买通的杀手?”
“这是自然,不过查出来的结果并不如人意,或者说,意料之外。”
“什么意思?”
“这个人很有城府,做事十分周全,刺杀你的那些人,都被杀了!”
“竟有这事?”
“恩,不过青山还在继续追查,你放心,他(她)有胆子动你,就该有胆子承担动你的代价!”夏侯夜寒说这话的时候,清凉的眸子里杀意凌凌,冷狠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