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李来喜起床不大一会儿,老班长就来门前唤:
“喜子,走哇!”
“去哪儿?”来喜不解。
“咱们提前吃饭!”
“干啥?”
“去山洞呀!”
“真的?”
李来喜高兴得眉开眼笑,披起棉衣戴上皮帽就往外跑。老班长忙说;
“把冲锋枪带上!”
“好!”李来喜又返回去取枪。
到了厨房,来喜才知道,要去的还有一名警卫排战士,白淑芸今个给团长伤口换药去不成了。吃饭时候,老班长告诉他:石团长对此事很重视,说若真是山洞,里头有很多油料,来喜和淑芸就立了大功。今天他们去,是把洞门打开,看看是不是个山洞,里头到底有些甚么,回来再向团长报告。为此,每人除了要带枪,老班长还借来一把铁锹两把镐头。
三个人出发了,李来喜在前头领路,老班长瘸着腿和警卫排战士在后面跟着。老班长也是在德惠战斗中落下残疾才来荣军团的。天空阴沉沉,好像要下雪。昨晚刮了一夜风,有的路段被厚厚的积雪埋没,同两侧的山野形成一片;有的地方裸露出坚硬的黑土。展示着这条道路的存在和走向。李来喜兴高彩烈,边走边猜测洞里会有些甚么。黄油肯定会有,拣到的那桶油是个证明。还拣个锈坏的空洞,比装黄油的桶大,不知是装甚么油的。有没有拖拉机用的油呢?应该有的,一定会有的,投有这种油还算甚么油库!
由山口进去,往里走不一会儿,就来到岔道口上。这是个四通八达的去处,有好几条山道在此汇合,起起伏伏的山峦变化莫测,密密麻麻的森林障人眼目,外地人来这里要去何方,没有山里人带路是不行的。李来喜寻找着那棵他特意放在这儿作路标的倒木。奇怪,怎么不见了呢?
“你是放在这儿的吗?”老班长问。
“啊!”来喜肯定地回答。
“没记错吧?”那战士问。
“昨天放的怎么会记错呢!”来喜说。
于是,老班长和那个战士也帮着找,三个人把条条岔道找个遍,也不见那棵枯干的倒木。看来倒木是没有了,找雪地上的脚印吧。他们扩大搜索圈儿,在皑皑雪地上寻找,才知道昨晚一夜大风,早把雪地刮个溜平,人的脚印和野兽的足迹全都不见了,来喜急得如火上浇油。
李来喜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另两个人也撂下镐头坐在镐把上。
三个人全蔫了,也实在是累了,一时都不言语。
来喜觉得窝囊,十分的窝囊。但是,他不甘心失败,不相信那棵倒木会没。他腾地站起来,又去各条路口寻找,狠狠地用脚踢开积雪,好像那倒木是在雪底下埋着。
“咳!那点雪能埋住吗?”老班长也站起来。“喜子,我问你,你在哪儿发现那群狍子的?”
“就在这边林子里。”来喜说。
“是往哪边追的呢?”
“往林子里头呗!”
“是照直跑的吗?”
“怎么会照直哟!一忽儿向左,一忽儿向右,一忽儿上岗,一忽儿下坡,它是死里逃生乱跑一气。”
“还记住一点不?你好好想一想。”
来喜痛苦地摇摇头。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天上有雪花飘落下来。
警卫排战士说:“老班长,我看回去吧。”
老班长瞅瞅天,寻思一下说,“嗯,回去吧。”
三个人一声不吭,照原路往回走,那战士打头,老班长瘸着腿居中,李来喜垂头丧气地跟在后头。
雪越下越大……
回到靠山屯,向团长作了报告。石永铭联想日前匪徒送来的信,那信也是不翼而至的,心中不由得打了个重重的问号。他说:
“眼下建场工作正紧,拿不出许多人进山去找,等雪后天晴有空再说吧。我想,这山中若真有个洞,靠山屯兴许有人知道,你们不妨留心哨听哨听。”
“是!”三个汇报的齐声回答。
事情就这么搁下了。
雪接连下了三天三夜,把大地,把靠山屯,把屯子后头的山,妆扮得越发洁白和肃穆。雪后天晴,太阳格外的明亮,照耀得到处光闪闪;也格外显得温和,使人们终于记起迟到的春天。
一日,李来喜坐在柴禾垛根上晒太阳,面前摆着由山里拣来的那桶黄油。他两眼盯着锈迹斑斑的小油桶,辨认着桶上模糊不清的黑色印字,心中仍在盘算怎么才能找着那个山洞。
“来喜哥!”有人轻声柔气地唤。
来喜抬起头,见是邻居老曹家的姑娘豆花,去井沿挑水回来经过这儿。她将水桶撂在地上,手中提着扁担,停在那儿笑眯眯地望着来喜。
“哎呀,你怎不叫我?”来喜为忘记给她家挑水恼恨自己,连忙起身去接她的扁担。
“水缸满了,你坐着吧!”豆花又让来喜坐下。
豆花十七岁,个头不算矮,身子特别瘦,加上她长瓜脸儿,窄窄的柳肩膀,一根细长的辫子垂在背后,使她越发显得单细颀长。他和豆花相识,就起原于挑水。荣军团进靠山屯的当天,李来喜去井沿桃水,就遇上了豆花姑娘。此地冬季的露天水井,井沿结着厚厚的冰层,豆花双脚踏在冰上,使手摇那辘辘很是吃力,尤其是猫腰伸手抓那柳罐时,稍不小心就会被沉重的柳罐将她拽进井里去,很是危险。
于是,宋喜过去帮助她,帮她摇辘辘,帮她提柳罐,帮她将水倒进桶里去,直到打发她挑走为止。后来,又发现她每趟只能挑半桶水,还把个精细的腰压得弯弯的,来喜因此干脆帮她往家挑,她家吃水就由他包了。起初豆花不肯,俩人争来抢去的,皆因来喜态度诚恳,她挑水也实在困难,渐渐地也就习惯了。豆花感激不尽,以姑娘家之所长,便帮助来喜洗衣裳、拆被子、补鞋袜以示报答。这样一来二去,俩人可就混熟了,也不知从哪天起始,豆花姑娘管李来喜竟亲热地称呼“来喜哥”。
“来喜哥!等你们把农场建起来,我也加入农场行吗?”
“这,我看行。”来喜说,“团长讲过农场要进许多人呢!”
豆花高兴了,望着小油桶问:“这是甚么?”
“咳!”来喜长叹一声。
豆花收敛笑容:“你咋的啦?”
“咳,都怪我!”
“啥事儿呀?”
来喜指着小油桶把事情说给她听。
豆花听罢,沉思良久,瞧瞧四下无人,低声对来喜说:“这事儿好办,你别犯愁!”
“啊?”来喜一惊。
“那山洞我叔知道!”
“你叔?真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