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大地当年一代知青生活道路中不理想的不知要胜过理想的多少倍。当年的插队知青张叔报考铁路车务段录取后在大虎山车站当调车员,婶也去铁路居委会上班。后来叔不幸在一次夜间调车作业中一条腿被车轮子轧断了,一条好腿也少了几个脚趾。病休多年就回上海了,婶也随着一起走了。临别依依,他们掏心撕肺般邀志杰日后去上海玩多住上些日子。而今志杰果真来了。
阳台上有一个燕子窝,小燕子每天飞进飞出咕咕啁啁的叫真好听真让人喜爱。婶说这一对燕已飞来多年了,刚来那一年,夜里停落在晾衣服的竹竿上,婶就在阳台角落里钉了一只小木箱,木箱上开了一个小圆孔,小燕子就自己钻了进去,做窝。叔婶对远来的小燕子都这么经心对马志杰这个胜似亲人的远方来客就更欢迎了。
志杰在大虎山自己家里很少干家务活,懒懒散散,来到上海却变得很勤快,天刚亮就起身了。婶现在在里弄居民委员会上班,天蒙亮就去菜场买菜,准备早点,上班以前像打仗。婶走后志杰便帮着做饭做菜,有时还弄些生菜、大葱蘸面酱,擀面条蒸包子也是能手。星期天,婶买了些面、肉回来,说包饺子,志杰这又捣肉调馅又揉面擀皮,叔婶两人包都不及志杰擀得快,那种气氛赛过一家人,真欢。叔腰腿总疼痛发麻,身强力壮的志杰每星期背叔去医院电疗两次。这天中午,婶来到小间里给志杰三十块钱,说是给他零花,志杰说我在这里有吃有住不要花啥钱的。婶让他拿着,让他去照一寸两张正面照,报考宾馆用,并关照他一定要先去理发再去照相,大宾馆是很注重服务员的长相的。他找了一家普通理发店,收费却比价目表上贵一倍,志杰问咋比价目表上贵得多?理发员叽哩咕噜说着损人的上海话:“洗头用的是进口香波,吹风后喷的是进口定型水,阿乡,侬懂哦……”要在东北,他早就火了,眼下在上海他不敢惹事,便照付,婶下午拿到照片便赶往亲戚家。晚上,婶回家来一声不吭,志杰憋不住打问,婶说:“人家看了照片,不中,说长得太丑。”叔为志杰抱不平:“马志杰五官端正,剑眉大眼高鼻梁,这样的长相还丑?莫非他们要到天上找去了。”志杰话声很轻:“兴许人家看着咱东北大小伙长得粗笨呗。”不料婶放声大笑:“方才忒侬讲白相的。人家看了照片,说长相蛮好,看样子人也正派,让你过一天去面试。”志杰脸上涨红心里乐,真想手舞足蹈唱几句东北二人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