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段章都是送我去了公司再去上班。
一般送我去公司上班途中,都是他陪我坐公交车,绝对不会开着他那辆小车来送我,美其名曰:患难见真情。
从他住所出来,通往我们公司的这辆公交车异常拥挤,我压根不需要抓住任何器械就能把身体固定住,因为实在挤得没有缝隙了,就算司机三百六十度翻滚,我估计大家都不会倒下。
我觉得段章本意是想展示一下他优雅的男士风度,为我挡挡汹涌的人流,可是上车以后,都是我扯着他到处寻找落脚的地方。
今天我跟他都错开高峰,特地提前了十分钟上车,车上明显人少了许多。
我眼尖瞅着扒手靠近了前头的女生,那女生戴着耳机,看向车外,浑然不知扒手的手已经摸到了她的包里。
“我要去告诉她!”我跟段章说。
段章拍了一下我的头,瞪我:“看你年纪不小了,怎么专门做懵懂的事情,这事得让我来。”
我以为他会出言提醒,谁知道他只是挨过去,迅速有力的摸了一把少女的臀部,然后不动声色地退了回来,那少女尖叫着反手一个嘴巴打在扒手脸上,再定睛一看,见他手里捏着自己的钱包,比之前更大一倍的声音尖叫出来。
段章过去反手摁住了扒手。一下子变成了英雄。
一直到下车,那个耳机少女都在用羞怯的眼神偷偷窥段章。
“我真想告诉她,摸她屁股的是你!”不知怎么,我觉得自己说这话都带着怒的。
段章笑得眉眼弯弯的,伸手突然对着我的额头弹了这么一下:“吃醋的小气鬼!”
哎?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耸耸肩走在前头了。
“哎?霍安安?”陶归老远的就叫我,他今天穿得十分休闲,一套休闲衣服,还戴着棒球帽,怎么看都不像是来上班的。
“啧啧,行情不错呀,霍安安!”段章自从看到陶归走来,就靠了过来。
他倒是做足了男朋友的样子,看到陶归,笑嘻嘻的问我:“安,你公司的同事么?”
我还没有回答,他就伸出手,像个家长一样同陶归握手:“我家安安孩子气,以后工作的时候多多包涵,多多伸出援手。”
陶归哪里看过这个架势,可怜巴巴的红了脸,一边点头:“好的好的,大家共同进步,我也是刚开始工作的。”
段章又作贴心男友状,在我额头亲了又亲,叮嘱我:“安,晚上早点回来,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陶归的眸子眼见着就黯淡下去了。
我同他进办公楼的时候,他问我:“是他么?”
我并没有回答他,陶归有些讪讪,跟上来问我:“安安,这周我们可能要出差,我要去G市开个会,你陪我去吧。”
这事可不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呀。
我张了张口,还是回答了他:“好吧。”
他立刻开心起来,搓着手突然把我手里的包接过去了:“走,我们商量下这次客户的创意。”他居然开始干预我接手的每一单了,我跟在他后面十分郁闷。我又想起之前一单,因为他的干预,将许多我认为不错的创意都给浪费了。
如果工作中多几个这样热情而无实际经验的上司,我觉得可以用天灾人祸来形容。
他一直将我送到办公室,顺手将包递给我的时候,卓小粥偷偷朝我挑眉。
“哎哎哎,霍安安,你魅力无穷呀,怎么看都是在追你的架势!”她压低声音来问我。
我正在泡着咖啡,听他这么说,太阳穴突突的跳。
“他知道我有男朋友。”我抿了一口咖啡。
卓小粥说:“那才糟糕呀,你想想看,要是知道了你有男友,还依然保持旺盛的兴趣,说明这是深爱呀!”
我揉揉太阳穴,苦着脸:“小粥呀,他现在连我的单子都管,昨天热情过度,把我的单子改得一塌糊涂,再这样下去,我觉得我要崩溃了呀。他可以热情一百年,但是不能干预我的创意呀。”
同样的境地,卓小粥代入的想了想,立刻一脸同情的看我。
拍拍我的肩,以示了解这种心情。
然后这种程度的安慰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我想接下来的日子,我估计连陶小经理的秘书都要揽来做了。
于是我忍不住向段章吐槽,他回我:这就是小公司多裙带的弊端了。没有能力跳槽前,就……忍吧。
话是大实话,但是陶归对我的赏识着实也让我心碎。
因为接下来开会时,他任何一项,哪怕是微小的细节,都会转弯抹角的来表扬我一番。卓小粥肩膀一直抖动,我看见她脸都憋红了。
等到陶归说到:“整个公司,我看着最有精神面貌的就是霍安安,她坐得都比别人端正。”卓小粥噗的一下,终于笑出声了。
陶归被她这一声弄得十分尴尬,脸红红的示意会议结束。
他拎着文件袋过来,理所当然的递给我:“安安,帮我整理一份,我要每周汇报给总公司的。”
我接过来,犹豫了一番还是忍不住的提意见:“陶经理,我现在做的事,会不会越权了,很多资料和决策,我作为一个小小的……职工,并不适合看呀。”
其实我想说,这些东西,完全跟我现在做的东西没有关系呀,不要因为青睐我就给我强加这么多的东西呀。
但是显然陶归并不是聪慧的人,他缺乏一点就通的天赋,他把我的婉转直接看成了羞怯,于是他用更加肯定的语气来安抚我:“不不不,霍安安,没有不适合你看的东西,我想接下去,会将周经理的部分事情分到你头上。”
我整个人都惊了。
“不要怕,安安,你的进步空间很大,我发现你做事很有条理,我并不是盲目遵循好感来处事的人。”说到好感,他的脸还神奇的红了。
“准备准备,明天我们去G市。我打算把这单全部交给你,让总部也看到你的才华,总部意见是让周经理跟随,我觉得你比他还要优秀。”他用一种谜一般信任的眼神看我。
“不要隐藏你的实力,我会用尽方法把你的才华展露出来的!”他对着我咧嘴一笑,白晃晃的牙在我眼前晃动。
我感到好一阵头晕目眩。
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脱力了。
这是要PK周经理的节奏呀,他知不知道,周经理也是他父亲提拔上来的关系户呀。我觉得我头更疼了。
G市离我们有8个小时路程,陶归坚持要亲自上阵,连车都自己开。
他车开出去,速度快得像个导弹,我有些担心,问他:“陶经理,要不要咱们放缓点速度。”那导航一个劲的警报。
他用一种魅惑狂狷的姿态说:“没事,车飚速起来才能显示它的价值。”
我担心的是他日后回去,面对他的是一大堆罚单。
好在上了高速,他把速度减少下来了。车里放的都是重金属摇滚,吵得我头疼,我看他一副陶醉随着节拍摆动,索性闭了眼睛。
提包里的手机短信音提示了一声,我拿出来看,是刘水的短信,语气带着点兴奋:我把你给我的文案又提交了一份给我们老总秘书,这样的话,谁都有印象这份东西是从我这里出来的。
我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他知道事实以后,会不会跟我当场翻脸。
总觉得我跟刘水之间出现了不可跨越的沟壑,明明知道它存在,我们两个却一直没有好好的去填满它。
“安安,你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听你一直在叹气。”难为陶归一路听着音乐,还能捕捉到我这微笑的叹息。
“有点累而已。”我把手机放进包里。
陶归哦了一声,又放柔声音对我说:“要不你睡一会儿?”
我和他之间本来也就没有什么话题,他这么一说,我应了一声,索性闭了眼睛,午后阳光正好,暖暖的,不带一丝侵略性,抚慰着我每一寸皮肤,在这股暖意笼罩中,我不一会儿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香甜梦中,我见到了最初的刘水,那时他还是个羞涩的男生,同我说话会脸红会结巴,他来追我,结结巴巴的说:“如果我所有的财富只有那么一块钱,我会给你全部,只要安安笑一笑就可以了。”
我看着他成熟起来,利益起来,连带着送我的礼物都敷衍起来。
梦里,他伸出一只手来,掌心是一只带着碎钻的小蜻蜓头饰,很眼熟,似乎在哪里看见过……
突然翻天覆地,一声巨大的响声,将我从梦中惊醒过来,我从后座翻滚掉落,胸腔撞在车坐上,剧烈的疼痛让我连呼救都发不出声。
“安安?你还好么?”陶归似乎也好不到哪里,他微微扭过头来,我看见鲜血已经将他半个头淋湿了,他的眼镜碎了大半个,无力的趴在驾驶座上。
有嘈杂的声音传来。
我抬眼看见有公路警察来探视,对讲机里叽叽喳喳,我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痛感一阵阵袭来,我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衣服上鲜血隐隐映了出来,整个身子都在痛,居然不知道伤在具体哪处。
“陶归……陶归……”我想支起身子问他怎么了。
陶归显然已经陷入昏迷中,一动不动的趴在方向盘上。
我觉得自己的血流失的越来越快,吓得抽泣起来,伸手摸到身下的手机,哆嗦着摁下去,一排边的人名,居然第一个看到的想到的是段章。
我摁了过去,只是哭泣。
电话被接通了以后,段章并没有第一时间同我说话,我听得出他那里在争论什么,声音很大的分辩着什么,估计是回过神,他飞快的在手机里低语:等会打给你。
在我还没有回答什么的时候,那电话便被摁断了。
最后一丝能够得到的慰藉也被摁断了,我的意识逐渐模糊,模模糊糊之间,有人砸碎了玻璃,将车门拉开,将我迅速的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