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灯火下面看着书卷的独孤释就像是头顶长了眼睛一般地低沉出声:“你是在怕孤吗?”
能不怕吗?宋栀心想,然而嘴上却是不能这样说的。
“自然不是。”宋栀脚步依然没有迈出屏风的意思。
“将军,军医来了!”士兵在外面请示道。
“进来。”独孤释目光依然放在书卷上,目光也没有抬。
胡子花白的军医进来,医药箱径直就放到了独孤释面前,从医药箱里面拿出脉搭就要给独孤释请脉,却被独孤释一个眼神制止了。
“将军身上没有不舒服吗?”军医疑惑地问。
独孤释这时候目光才抬起来看向屏风上的倒影:“你还要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
语气里面已经隐隐有了些不耐烦,宋栀咬了咬牙,故作轻松地便走了出去。实际上无论宋栀如何故作轻松,她真是的身体情况摆在那里行走间步伐虚浮,挪动的动作都霎时笨拙。
“别让她死了。”独孤释瞥了宋栀一眼,随后又漠然地转向了手中的书卷。
宋栀倒是诧异地看向独孤释,随后这才转向军医,有礼地对军医行了个礼道:“劳烦您了,这么晚。”
老军医瞧了眼宋栀,只见这瘦弱的少年嘴唇苍白脸上却泛着不健康的潮红,除此之外其他的他也看不出来什么不同,便默不作声地上前去给宋栀诊治。
望闻问切,他先是看了看宋栀的脸色又瞧了瞧宋栀的舌苔,最后这才把脉。
“咦?你这小子气血怎么这么亏?”老大夫惊疑地瞧着宋栀,气血亏损一般是女子经期过后会呈现的状态。
宋栀掀开自己的手上的手臂,虚弱地道:“大夫,可能是我的伤口失血过多。”
老大夫这才连忙卷起宋栀的袖子,随后整个人都被宋栀手臂上丑陋的伤惊呆了,这新伤瞧着像是被箭矢射穿的,可是这旧伤口怎么这般狰狞?像是野兽活生生将手上的肉撕扯下去一般。
“这是野兽伤的?”老大夫凝重地问宋栀。
宋栀点头:“之前被狼咬伤的。”
听说是被狼咬伤的,老大夫倒着吸了一口冷气,能在狼嘴下或者这条胳膊竟然还没有废,这人真是云起太好要么就是实力太强。
“劳烦大夫了。”宋栀自己瞧了眼自己的手臂,自己都有些不忍看。
“哎,这伤口看来是要留疤了。”老大夫叹息着道:“生了长这样俊俏的脸,着手臂却……不过幸好你不是个姑娘家,要不然……”
老军医念叨着给宋栀的手臂上了药。
“老夫给你开得药房连续吃上七日便会慢慢好转了,手上的药膏记得及时来找老夫更换。”叮嘱完,老大夫便也就告退而出。
营帐中又只剩下了宋栀和独孤释,夜色已深,宋栀很想开口问问她今晚要睡在那里?
可独孤释显然没有再单独安排宋栀的意思,只见独孤释从矮几边上站起,径直便往床榻边上来了。
宋栀瞥了他一眼,连忙便要从床榻边上站起,谁料发烧头晕一个不查又跌坐回了塌上,不知道是不是宋栀的错觉她觉得在自己跌倒的那一瞬间,独孤释嘲笑了一下。
“怎么?”独孤释问道。
“那个,将军,草民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应该打扰将军休息,草民这就……”
“怎么?你想去哪里?”独孤释问道。
宋栀抬头呐呐地看向独孤释,她不是要走啊,这军营扎营的地方荒郊野外的,她现在这个情况出去就是找死:“我是说,将军我去其他营帐休息,不打扰将军。”
独孤释看着宋栀紧张别扭的样子,端正地坐到了床上,上下地打量着她,眼中清冷一笑,这小子竟然还以为他打算同她一起睡?不过这担惊受怕的神色倒是有意思极了。
不过瞧着这人小兔子般随时能够倒下样子,独孤释便大发慈悲放过她了。
“来人!”独孤释下令道。
“将军有什么吩咐?”士兵立马领命进来回复道。
“将人带下去安顿!”独孤释目光看着宋栀吩咐道,只见宋栀听见这话之时似乎松了一口气般。
“多谢将军照顾。”宋栀恭敬地行了个礼,心底那股忐忑总算是降下来一些。
正要随士兵出去,独孤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日孤有事找你。”
宋栀的背脊又是一僵,心中又开始猜测起来,但出去前还是恭敬地回答了一声:“是。”
出了营帐,冬夜的冷风吹来让宋栀热的脸颊觉得舒服了一些,这才有些深处军营的真实感。
“公子,这边请吧。”带路的小兵提醒宋栀道。
宋栀很快回过来神,快步跟上小兵的步伐,到了一个新的营帐中。这个营帐相比起独孤释的营帐又更简陋了一些,除了一张床便再什么也没有,不过宋栀也知道这是处在当下最好的情况了,至少还有一张床。
喝完军医送过来的苦药宋栀紧紧地将自己捂进被窝里面,力图让自己将汗水发出来,在这古代感冒发烧可不是小事情,在这样简陋的医疗条件下一不小心感冒发烧便能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她还没有找到明儿呢,是生还是死她都不知道,怎们能轻易地死掉?而且冥冥中,宋栀有一种感觉如果这次死掉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好运气。
迷迷糊糊中,宋栀又陷入了梦境,这次的梦境比之上次更加真实了一些。
这次,宋栀梦见了第一次遇见明儿的那座山上,明儿正拿清澈又有些懵懂的眼眸看着她。
“宋栀,你怎么才来?”月色照耀下,明儿有些委屈地道,似乎已经等了宋栀许久一般。
宋栀上前,看着明儿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等你呀……”
明儿的声音渐渐消失,宋栀被军营里面鼎沸的操练声吵醒,撑起半个身子,艰难地揉了揉额头,感觉好累……
像是一晚上的急行军,并且像是趟过一条河流一般,她浑身都湿透了。
“公子,你醒了?”营帐的帐子被挑开,一个十五六岁长相娇俏的姑娘弯腰进来,见宋栀醒来高兴地道。
“这里是?”宋栀有些反应不过来地问。
“这里是镇北军军营呀,昨晚可是王爷亲自将你带回来的。”小姑娘走上前来,将药碗递给宋栀道。
宋栀抚了抚额头,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是被独孤释给带入了军营。
“公子,军医吩咐了,这药你得趁热喝。”小姑娘见宋栀不接药碗便又催促道。
宋栀脑中的记忆清晰了起来,便接过药碗忍着恶心将黑乎乎的汤药一饮而尽,看得小姑娘连连叫道:“哎哎,你喝慢点,小心呛到。”
将药喝干净,宋栀便皱着一张苦脸又乐坏了小姑娘。
“哈哈,孙大夫的药是出了名的苦,第一次见你这样喝药痛快的。”小姑娘接过药碗道。
宋栀苦着一张脸,面对这样的夸奖当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好在一会儿便从那恶心中缓了过来。
这才又问道:“不知道姑娘是什么人?怎么称呼?”
小姑娘瞧着宋栀行为举止斯斯文文与军中的这些人都不太一样,又生了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一瞬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叫莺啼,是伺候王爷的丫鬟。”小姑娘道。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是个好听的名字,很适合姑娘。”宋栀道,被伤过了嗓子带着粗粝,实在算不上好听。
却叫莺啼红了脸颊,更是羞赧了起来:“哎呀,你们读书人都是这样的吗?”
宋栀轻笑一声,但笑不语,她本意也没想撩妹来着。
“好了,不和你说了,这些是你的衣裳,王爷说让你收拾好了就去营帐中找他。”说罢,莺啼比便将带来的男子棉衣棉袍递给宋栀。
“多谢姑娘。”宋栀接过,有礼地道谢。
“谢什么谢?你们读书人就是礼数多,我不过是个丫鬟,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她虽然这么说着,脸上挂不住的笑容却显示着对宋栀这话的受用。
“好了,我走了,你刚才军营要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地方就来问我,我平常都在孙军医那边帮忙的。”莺啼说完,小姑娘便踩着轻快的步子走了出去。
独自留在营帐中的宋栀这才检查起了小姑娘送来的衣物,无论是衣裳还是袍子都是墨色军装的款式,大小倒是勉强合身。
然而宋栀却没有急着换衣裳,而是趁着营帐中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当头,解开了身上的里衣艰难地给自己上药。
昨天晚上孙大夫给他处理了手臂上的伤口,她背上的伤口和胸前的伤口却不好让他一块儿处理,便只能隐瞒了下来。不过幸亏孙大夫留了好多药膏给她,足够她用在身上了。
一个人艰难地处理了身上的伤,她身上又出了不少汗,时间也被磨蹭得去了好半晌。独孤释那边大概是已经等得不耐烦,派了大胡子丁秋来请人,时值宋栀将将穿好衣裳他便招呼也不打地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