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靖风进京之时带着一个山匪骨子里的血性,他的兄弟就是他的底线,碰了他底线的人就要付出代价,无论王侯将相,谁都不能例外。
柳芙毓几乎是在一瞬间选择了支持他的血性,找不出半个拒绝的理由。
“我明白。”郡主开口,缓缓答道。
柳芙毓轻轻笑了笑,“多谢郡主。”
“高靖风现在何处?”褚迟郢开口问道。
“他人在客栈之中,不过还不知道我出事的消息。”柳芙毓答道。
她担心这边的事情还未稳定,高靖风若是无事生非更加麻烦,便拒绝了管家将消息告知高靖风的提议。
“找个人告诉他,记得绕开眼线。”褚迟郢思考了片刻后说道,“京中事情繁杂,他想好了再留下。”
“先前我们相谈之时,我提醒过他此事,他的态度十分坚决。”柳芙毓说道。
“可是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那时你打算出其不意,可结果却是我们先输了一阵,情况远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想清楚了再做决定。”郡主主动开口说道。
“好。”柳芙毓想了想也认同了这个想法,点头答道。
“对了,江影什么时候回来?”褚迟郢忽然想到了花想容何时才能回京的问题。
“·这个……不好说。”郡主面露难色,想了想后说道,“不过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应该就在这几日。”
“王妃回京之时多半就是花丞相下次发难之日。”柳芙毓心中隐隐有些担忧,沉声说道。
“等她回来,事情就都解决了。”褚迟郢的语气略显轻松,开口说道。
花丞相诬陷柳芙毓勾结清风寨陷平王妃于不利之中,可是这一切只要等花想容回京,亲口否认,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郡主的神色没有那么轻松,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象征性的点了点头,扬着唇角微笑道,“时候不早了,柳姐姐若是回府,我送你。”
此时天光已经蒙蒙亮,柳芙毓也的确应该回府了,今夜出了如此大事,府中必定人心惶惶,虽然已经派了管家前去安抚,但柳府上下那么多人,还是柳芙毓这个主人亲自回去才能保险。
“我就不送了。”褚迟郢站起身来,抱了抱拳道。
“今夜叨扰王爷了。”柳芙毓跟着站了起来,点头说道,“告辞。”
郡主亲自送柳芙毓到了府门前,柳芙毓开口说道,“郡主留步,不必再送了。”
郡主依言停下了脚步,眉眼轻垂,“今夜夫人受惊了。”
柳芙毓苦笑了一声,笑容之中尽是无奈之色,“是我给郡主添麻烦了才是。”说罢,她似是忽然决定了什么,缓缓上前一步说道,“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郡主抬眼,饶有兴致的答道,“柳姐姐想问什么?”
柳芙毓压低了声音说道,“郡主不妨说一句实话,当初王妃接近柳家之时是否真的是另有目的?贵府王爷又是否真的对那个位置有所企图?”话语之中尽是意味深长。
郡主眉心一紧,片刻之后舒展开来,开口问道,“柳姐姐怎么忽然想起了这个?”
“郡主只管回答是或不是,近来诸事变故太多,委实说我对自己都没什么信心了。”柳芙毓面上的无奈又多了几分。
郡主微笑道,“柳姐姐说的什么话,你若是都没了信心,叫别人可如何是好?”
这话不算恭维,堂堂青国首富,遇事之时的判断力自然是少有人及,就算是心思缜密的郡主也要自愧不如,逊色三分。
柳芙毓抬眼定定的看着郡主,目光柔和,却也混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仿佛今日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就绝不会善罢甘休一般。
“是。”郡主犹豫了片刻后开口,笃定的说道,“不过……”
她刚要解释些什么,柳芙毓截口道,“郡主不必解释,其他的我都明白。”
她几乎是第一次以长辈的目光端详面前年轻的郡主,眼中比平日添了几分柔和,也多了几分坚定。
这段时间里,许多事情柳芙毓已经想的清楚明白,比如当初花想容接近柳家真的不是巧合,从一开始心中便怀着将柳家拉入政局的心思,比如褚迟郢真的不像传说中的那般无欲无求,他不是一个整日只知风琉的蛀虫,而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深藏不露之人。
但不需要郡主开口解释,她还明白另一些事情,比如此时的花想容已经和她成了真正的朋友,比如此时的平王府与她也不再只是合作的关系,不会因为一方的失势而互相出卖,而是会相互扶持,直到这条通往至尊之路的尽头。
郡主怔了片刻后开口笑道,“柳姐姐明白,我就放心了。”
柳芙毓微一颔首,告辞道,“郡主留步,我告辞了。”
郡主面上笑意不减,直望着她的身影缓缓走出街道才转身回府。
没过多久,天光便已大亮,花清锦一大早就回了丞相府。
“你对此事还真是上心。”花丞相一见她便开口说道,语气之中颇为感慨,“平日几个月也不见回来一次,如今倒是整日往府中跑。”
花清锦不以为意,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端起案上的热茶开口问道,“听闻父亲昨日进宫,不知结果如何?”
她昨日听到父亲进宫的消息时整个人都有些雀跃,本以为以父亲的本事一出手便会大功告成,没想到等到深夜却反倒没了动静,颇有些雷声大雨点小的意味,她这才一大早就上门来问个究竟。
“你觉得如何?”花丞相眉梢一挑,不紧不慢的反问道。
花清锦凝眉想了想,开口答道,“以皇上的脾气,昨夜应该大发雷霆才是,最好的情况甚至会是当场处死柳芙毓,女儿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会是现在这个不了了之的结果。”她抬眼看向花丞相,拖长了声音说道,“还请父亲赐教。”
花丞相叹了一口气,“你猜的没错。”他毫不掩饰的承认道,“只不过出了一些变故。”
花清锦揣度人心的本事的确数一数二,但昨晚扶风郡主的忽然出现的确是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变故。
“什么变故?”花清锦的神情顿时凌厉了起来,声音也冷了几分,沉声问道。
花丞相品了一口香茗,与花清锦相比之下很是云淡风轻,“扶风郡主。”
短短的四个字令花清锦皱起了眉头,“扶风郡主跟着搅什么浑水。”她冷声抱怨道。
花丞相无奈的摇了摇头。
花清锦自顾自的接着说道,“自己的身子弱成这个样子,还四处多管闲事,也不怕年纪轻轻就暴毙身亡。”
花丞相不轻不重的放下了茶杯,开口劝慰道,“你也不必对她如此忌惮,只是她许久不曾入宫,偶尔在皇上面前撒个娇争些宠爱罢了,再有下次皇上可未必有这么好说话。”他抬眼看向女儿,接着道,“再者说,她暴毙了也不是件坏事,不是么?”
年近半百的丞相往日里一向圆滑,说起话来滴水不漏,方才的短短半句之中花清锦却听到了极其少见的阴毒很辣,锋芒毕露。
花清锦微微一惊,听出了花丞相的话外之音,开口追问道,“你的意思是……她真的会……”
其实她方才那一句话只是被郡主搅了局后随口的抱怨而已,可花丞相的话分明是当了真,甚至直截了当的流露出了杀意。
花丞相伸出食指抵在唇间,示意她不该说的话不要多言,意味深长的问道,“郡主体弱多病多久了?”
花清锦凝眉细想,迟疑的答道,“听说许多年了,她似是落了病根,身体一直都不大好。”
“是啊,许多年了。”花丞相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不管多少年,总归不是天生如此。”
花清锦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愕然放下掌中茶杯,瞪大了双眼问道,“你是说,她体弱多病是人为所致?可是……怎么会?”
“怎么不会?”花丞相远比她镇定的多,气定神闲的反问道,“莫非你以为生在皇家是什么好事?”
生在皇家,便注定了从出生开始便离那九五至尊的位置近的过分,注定有不知多少人希望你快些丧命,哪怕是个女子也不能幸免,比如扶风郡主。
她是易亲王的女儿,褚迟郢的亲妹妹,生来就绝顶聪明,自然招人嫉恨,如此一来暗中下毒也就说得通了。
“她的哥哥是个闲散王爷也免不了这些么?”花清锦若有所思的低下头,声音中带着一丝怜惜。
“谁也免不了。”花丞相毫不犹豫的回答,听起来很是残忍。
花清锦叹了一口气收敛心情,“罢了,我自己的事还没处理明白,管她的死活做什么。”声音凉薄。
“说的对。”花丞相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况且扶风郡主不死,日后对你也是个麻烦。”
“对了,花想容过几日恐怕就要回京了,你可有打算?”花清锦恢复了心绪,话锋一转,将话题带回了正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