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不算大富大贵?”他勉为其难的直起身子来上下打量了褚辰景一番,“骗谁呢,搞不好怕不还是个天潢贵胄。”
褚辰景不知自己何时被洞察了身份,不过想来被这精明的老先生看穿也并不难堪,闷咳一声答道,“先生睿智,既然您都知道了,不知小王是否有荣幸请老先生进京一叙?”
老先生移开了目光,“老夫又不缺你府上的吃穿,不去。”
褚辰景早就数不清自己被老先生拒绝了多少次,苦笑一声说道,“既然您不愿,小王也就不强求了,待京中事了,小王自会提醒那位朋友到药王府寻您。”
老先生天性自由洒脱,待到王府之中恐怕也诸多拘束,倒是不如就此作罢。
老先生分明满意的点了点头,却依旧嘴硬道,“想来就来,不想来就算了,想拜老夫为师的年轻人有的是,不缺她一个。”
褚辰景勾了勾唇角,拖长声音说道,“您说的是。”他顿了顿,接着道,“多谢先生先前的救命之恩,小王这就告辞了,先生保重。”
老先生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摆了摆手。褚辰景俯身行了一礼,这才转身走了。
褚辰景走后,从他进门起就没正眼看过他的老先生忽然转过身来,望着他背影远去的方向愣了愣,片刻后才回过神来,眉梢一挑,抄起身旁的酒壶喝了一大口。
平王府。
褚迟郢这两日忙得连回府的时间都没有,整座王府都已经知道花想容回来的消息,唯独他不知道。花想容倒是也不以为意,褚迟郢不回来便没有人鸡蛋里挑骨头似的找她的不痛快,乐得清闲。
“王妃,府外有人想要见您。”添香进门来开口说道。
花想容抬眼看向她,见她一脸的紧张,疑惑的问道,“谁要见我,搞得你如此如临大敌?”
“自然不是什么好人。”添香嘟着嘴说道,很是不情愿的说道。
花想容扬唇轻笑,有些无奈的说道,“说吧,到底是谁?”
“骁王妃。”添香飞快的说道,似是说的就一些都污了自己的嘴一般。
花想容眉心一紧,下意识的反问道,“她来做什么?”
添香倒是以为她在认真发问,不情不愿的答道,“谁知道,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花想容满面无奈之色,“好了,话可不能这么说。走,去会会她。”
添香顿时瞪大了双眼,诧异的说道,“王妃,您要见她?”似是听到了一件天底下最为匪夷所思的事。
“骁王妃亲自上门,哪有不见的道理。”花想容不置可否,站起身来,缓声说道,“有些话背后说说也就算了,可别让人家听到耳中,该说我平王府不懂待客之道了。”
一句话说的意味深长,添香有些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的答应道,“王妃教训的是,添香记住了。”
花想容点了点头,举步行至厅堂,见花清锦正等在厅堂之中。
“许久未见,平王妃别来无恙?”花想容还未开口,倒是身为客人的花清锦热情了起来,扬起笑容说道。
花想容皮笑肉不笑,别有深意的说道,“托你的福,一切都好。”
说起来花想容经历的这一切,还真是托了花清锦的“福”。
花清锦故作不解道,“平王妃这话说得太客气了,我与你多日未见,这福怎么都托我的头上来。”说着,她话锋一转,“对了,先前你失踪的时候究竟去了哪里?听闻皇上亲自命人寻找都没有找到,我当真是见识了妹妹的好本事。”
花想容只觉得自己同花清锦说上几句话已经耗尽了毕生的涵养,她冷笑着答道,“怎么,姐姐不知道?”
花清锦立刻做出一副诧异的神情,看得花想容恨不得冲上去扇她几巴掌解气,“我怎么会知道?”
“不知道最好。”花想容冷声说道。
花清锦似是不愿再在此事上多言,目光一转,开口说道,声音柔软,“其实我来妹妹府上还有一件事。”
花想容知道她此来必有目的,绕了许久终于肯说出实情了,“姐姐有话不妨直说,否则耽误时间当真不值得。”
花清锦毫不介意她的揶揄,开口说道,“前段时日,我府上的养子不慎走失,我派人调查,说是他被妹妹你接进了府中,我今日其实是来接他回府的。”
花想容定定的盯着她看,似是这样就能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愧疚一般,可惜失败得很是彻底。
“妹妹愣着做什么?”花清锦见她愣愣的没有反应,开口催促道,“莫非是妹妹看我那养子生得可爱,不愿还了?”她面上依旧笑眯眯的,只是声音已经冷了几分,没了先前故作亲热时的亲切柔软。
花想容抿了抿薄唇,几乎是咬着牙才说出话来,“那当真是你的养子么?”她放在桌案下的手握紧成拳,一字一顿的问道,声音清冷。
花清锦端详着她的面色,忽然轻笑出声,向前探了探身子,挑衅般的反问道,“·怎么?整座京城都知道宇祐是我的养子,还能有错不成?妹妹看起来很是质疑一般,不如妹妹告诉我,宇祐不是我的养子,又是谁的呢?”
她分明知道花想容此时的心境,却依旧故意挑着最尖锐刺耳的话说,一字一句仿佛一把利刃,在花想容的心口划了一刀又一刀,鲜血淋漓。
花想容面色发白整个人都抖了抖,闭口不言。
她忽然发现自己连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了,花宇祐是花清锦的养子,天下皆知,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将别人的养子带回自己的府中,除非……除非她是那个孩子真正的亲生母亲。
可是这句话她该怎么昭告天下?
“花想容。”花清锦终于揭下了脸上虚伪的面具,露出了原本锋芒毕露的丑恶嘴脸,直呼花想容的大名,开口说道,“不管你想做什么,我劝你收手,至少你的儿子在骁王府里吃穿不愁,还挂着半个皇族的身份,地位尊贵,一生都不必颠沛流离受苦受难。”
花清锦声音阴冷,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可是你若是执意说出真相,就相当于主动毁了这一切,对你没好处,更是毁了宇祐的前程,孰轻孰重,你自己选择。”
花想容瞪大双眼,死死咬着下唇,几乎想要抬手捂住耳朵将花清锦的声音隔绝在外,以免那声音重锤一般敲在自己的心口,痛彻心扉。
花清锦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站起身来一边踱步一边说道,“妹妹是个明白人,你该知道,人生来就分贵贱,有人早就注定一生心想事成,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而有些人就注定要处处给别人让路,两害相权取其轻。”
她俯下身来贴在花想容的耳边,一字一顿的说道,“而你,就是后一种。”
花想容的目光紧紧盯着桌案上被双手紧紧攥住的茶杯,全身发冷。
花清锦收敛笑意,冷声说道,“我没有太多的时间跟你废话,还不快将宇祐带出来?”
花想容沉默不语,似是根本听不到花清锦的催促一般。
花清锦等了片刻后彻底失去了耐心,“花想容,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快将宇祐带出来!”
花想容终于回过了神,缓缓站起身来,定定的看着花清锦,目光凌厉,“我要是不呢?”
花清锦本以为自己把话说到这个地步,花想容没有拒绝的理由,没想到她愣了半晌后居然会是这个反应,不光没有让步,似乎比先前还要强硬一些。
“我觉得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聪明人应该明白自己该怎么选择。”花清锦毫不退让,依旧冷声劝道。
“可惜了。”花想容缓缓说出了这三个字,,面上尽显疲惫,声音听起来也很是无力,说罢,竟不再理会花清锦,转身欲走。
花清锦彻底看不懂花想容的用意,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拉住她的衣袖,气急败坏道,“花想容你什么意思!”
“我说,可惜了。”花想容转过头,又将上一句话重复了一遍,缓声解释道,“你说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道两害相权取其轻,知道在这种时候该如何选择。可惜我不是个聪明人,我只有一根筋,只认一个道理。”
花清锦眉头紧锁,“什么道理?”她冷声问道。
“那是我的儿子,就应该跟我回家,而不是跟着你这个只知道利用他的女人。”花想容说完,猛的将衣袖从花清锦的手中抽了出来,举步离开,只远远的留下了一句,“送客。”
有下人走进屋中,向门外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客客气气的说道,“骁王妃请。”
花清锦的双拳缓缓握紧,不甘心的说道,“叫她回来。”等了片刻后见下人没有反应,她有抬高了声音说道,“叫她回来!”
下人叹了一口气,却依旧保持着请她离开的姿势,口中说道,“看起来我家主子不欢迎您,还是请您移步吧。”
平王府中居然连一个下人都敢这么和自己说话,花清锦气结,冷哼一声后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