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花宇祐被添香带了上来,“娘亲。”他唤道。
过了这么久,花宇祐终于完全接受了花想容是他娘亲的事实,虽然和褚迟郢的关系依旧不好,不过面对花想容时一声声“娘亲”倒是叫的亲昵得很。
花想容将他拉进自己的怀中,柔声问道,“你和娘亲说实话,让华夫人搬出落雪院到底是怎么回事?”
华镜繁搬走的时候她自然知情,不过令是郡主下的,华镜繁又没有丝毫的反抗,褚迟郢也没有出面,她也就没有多过问什么。
不过如今褚迟郢要把旧账翻出来算一算,她总不能什么都不知情带着花宇祐过去。
“她不是好人。”花宇祐毫不犹豫的说道。
花想容失笑,“这话是谁教你的。”她轻轻摸了摸花宇祐的头顶说道,“以后不准这么说话了,知不知道?”
花宇祐固执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可她的确不是。”他仰起头对上花想容的目光,嘟着嘴说道。
花想容抿了抿薄唇,“那你告诉娘亲,她为何不是好人?”
“她欺负你。”花宇祐毫不犹豫的答道。
花想容一怔,口中原本教育他的话全都堵在喉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先前从来都没有想过花宇祐有一天会坚定不移的站出来回护自己。
“所以你说喜欢落雪院是假的,只是想逼她搬走是么?”花想容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借此压抑喉间的苦涩。
儿子用这样的方式回护自己,一时间她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高兴还是忧虑。
“是。”花宇祐不置可否的说道。
“一会儿娘亲带你去见王爷,你到时候向他认个错好不好?”花想容话锋一转,直接将话题引到了这个有些敏感的事情上来。
她自然花宇祐用这样的方式为自己出气虽然是情理之中,但方式终究不妥,况且他还是个孩子,这么小就总是用这样仗势欺人的方式解决问题并不是一件好事。
可这种观念上的问题根本就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服他甚至是纠正他的,褚迟郢那边还在等着,花想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说服他到时候好好和褚迟郢认错。
“为什么?”花宇祐疑惑的问道。
“这个等回来娘亲再和你解释好不好?”花想容十分直接的说道,“现在没时间了。”
花宇祐虽然满腹疑惑,不过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花想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带着花宇祐前往书房。
郡主房中。
华镜繁俯身行了一礼,恭敬说道,“郡主找我。”
郡主点了点头,这一次没有刻意在华镜繁的面前摆什么架子,抬手比了一下自己对面的座位,柔声说道,“坐吧。”
前几次她是因为看华镜繁不顺眼,这一次倒是回到了以往的行事作风。
华镜繁知道郡主对自己没什么好印象,因此一向有些怕她,见她如此对待自己,反倒有些受宠若惊,“谢郡主。”她轻声说道。
“这里是一百两银子,你先拿去应急。”郡主开门见山的说道。
华镜繁整个人都是一震,诧异的抬眼看向对坐的郡主。
花清锦查她,她可以理解,因为她知道了花清锦的秘密,花清锦想要反过来利用自己,手中就必须握着关于自己的把柄。
可郡主是为了什么?前几日她还特地登门恳请郡主不要继续为难自己,那时郡主答应的好好的,怎么转过头来就知道了自己隐藏最深最难以启齿的秘密?
郡主一时间没有看出华镜繁诧异的目光中隐藏的那丝恨意,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你不必觉得亏欠我什么,你可以打一张欠条,你也好你哥哥也好,日后慢慢还给我就是。”
她本是好意。
郡主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得知了华镜酩身负赌债的事情之后立刻就命人准备了一百两的现银,她知道这样给钱会给人一种施舍的感觉,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与华镜繁之间的关系实在不好,不好到根本就找不出一个理所应当送钱的理由。
打一张欠条已经是郡主想到的最委婉的方式,她自然是不缺这一百两银子的,也没真的打算逼华镜繁兄妹还什么,只是这样才显得不那么像不屑的施舍罢了。
可是在华镜繁的眼中,郡主所有的好意都成了羞辱。
不管她如何委婉的借钱,华镜繁都不能接受她在答应了不再为难自己后还派人去查自己底细的行为,无论她现在是不是在做好事,华镜繁都不能接受这件好事的起因。
郡主见她迟迟不接银两,有些疑惑的问道,“华夫人,你怎么了?”
华镜繁抿了抿薄唇,站起身来说道,“镜繁有一事恳请郡主答应。”
郡主眉心微紧,口中答应道,“你说。”
“镜繁恳请郡主不要将此事告诉别人。”华镜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沉声说道,“镜繁的哥哥一时糊涂才会进了赌场,他也已经向我保证日后再也不会去那种地方,请郡主成全。”
郡主吓了一跳,连忙说道,“你先起来,我本也没有难为你的意思,你哥哥的事情我也不会管,只是偶然得知此事,借钱给你应急罢了,没有别的意思,更不是想威胁于你。”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别误会,先起来吧。”
华镜繁执意不肯起身,固执的说道,“敢问郡主,偶然是什么意思?”
郡主眯了眯眼睛,终于明白了她为何会如此,不过事到如今她也确实不大好解释派江影去查她底细的缘由,只得叹了一口气避重就轻的答道,“你别多想,此事到此为止,不会再有外人知道,你放心。”
华镜繁暗自咬了咬牙,郡主说出这话,分明就是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可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正面回答,原因只有一个,便是这个问题她没有办法回答。
“谢郡主。”口中如此说着,华镜繁心下却是一片惨然,郡主在她心中的信誉彻底清零,至于她刚刚承诺的不会再告诉外人什么的,也都是无稽之谈罢了。
郡主有些无奈,她一向擅长察言观色,自然看得出华镜繁心中所想,不过信任这两个字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立的,却是几句话之间就可以摧毁的一干二净的,这个道理郡主再明白不过。
明知道她误会了自己,这个误会也只能日后再慢慢解开。
“至于这些银子。”华镜繁叹了一口气说道,“镜繁谢过郡主的美意,还请您收回去吧。”
她做惯了下等人也过惯了被人轻视的日子,但她到底还是有一条底线在的,那条底线的名字叫做尊严。
前些日子她为了求郡主高抬贵手,打破了自己的底线,但破过一次她不想再破第二次了,尤其是在一个已经失去自己信任的人的面前。
郡主刚想说什么,华镜繁破天荒的截口道,“一百两银子对镜繁来说的确不是小的数目,不过也并非完全无力偿还,离最后的时日还有几天,镜繁自己会想办法的。”她顿了顿,抬眼看向郡主,声音中满是固执,“还请郡主记得刚刚答应镜繁的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插手了。”
“好。”不知沉默了多久,郡主终于缓缓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郡主,药来了。”正在此时,桃雾走进门来,手中端着白玉的药碗。
路过华镜繁身边时,华镜繁再次闻到了熟悉的凤翎花香,香中带毒。她低下头,以免郡主看到自己的目光。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目光中会有着什么样的情感,是畏惧还是期待,是颤抖还是坚定,她不想知道,更不想由及其善于察言观色的郡主来告诉自己。
郡主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没有注意到华镜繁的异样,只是如往日般仰头将那碗药汁一口气喝了下去。
“今日是最后一碗了?”郡主随口问道。
易亲王府每月都会送来滋补的药材,再由王府下人按照方子煎药,每月都是七日的药量。
毕竟是补药,一月七碗就够了,不必每日都喝。
“是。”桃雾接过空碗,顺从的答道,“这药闻着就苦,这月的罪郡主总算受完了。”
“怎么说话呢。”郡主哑然失笑,“毕竟是父王送来的,又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不过就是苦了些,总归是为我好。”
桃雾似是刚刚才看到屋中的华镜繁,侧过身子行了一礼,开口说道,“桃雾见过华夫人,方才一时眼拙了,还请华夫人恕罪。”语气之中意味深长。
“无妨。”华镜繁抬眼看向她,深吸了一口气,缓声回道。
“咳……”两人的谈话忽然被郡主的一声轻咳打断,只见郡主的面上忽然显出了痛苦的神色,止不住的咳着,一手掩唇,一手按向小腹,似是痛楚就是从那里传来。
“郡主!”原本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如同影子一般几乎被所有人忽视的江影惊呼一声,抢在华镜繁和桃雾之前扶住了全身发抖的郡主,“快去请大夫!”他看向桃雾喝道。
“好……好!”桃雾回答的声音颤抖,转身跑了出去。